第十六章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一)
劉萬娘一聽此言豪言壯志,不由內心激動,剛要起身,門外採菊敲門,“媽媽,廳內來了一人,送來許多珍貴藥材欲給步姑娘服用!”
“媽媽別急,再看看這局勢,當明朗些行動亦不遲。”步悠然安慰道,“倘若真不好混了,到時候我給媽媽再想想別的發財之道,大不了從頭再來。”
劉萬娘仔細一思索,甚覺在理,可除了趙彥華,她實在是沒有任何的路子可走了,不由氣餒。
步悠然搖頭,“媽媽,您是糊塗了嗎?您不也說現在看不懂朝廷局勢?怎地就敢現在隨便去攀附?萬一不小心就踩了雷呢?”
劉萬娘笑了笑,“你這丫頭真聰明。”
“媽媽是指彥華郡主?”步悠然快速一梳理,曾經的一些老臣被告老還鄉,新上任的自是沒什麼關係,想來也只有趙彥華那一條方向可尋。
劉萬娘重複道,“新上任的左相,這消息也封鎖得挺嚴實,你看看以前的哪條人脈還可以用得上,咱們疏通疏通,或許日子也好混一些。”
步悠然心不在焉,剛回神沒聽清劉萬娘說的什麼。
“認識嗎?”老鴇劉萬娘瞅着步悠然。
朝廷會一日比一日的墜陷,百姓們曾經說的皇恩浩蕩從此一劫不復,奸臣當道,小人得勢,按道理來說這樣的朝廷應當是維持不了太久,可偏偏一切又都在楚瑾瑜的操控下,維持得長長久久,無論是清國還是未來的景國,換湯不換藥,只是改一改名號。
步悠然沉默,想來這一個月京城劇變,皆是由朝廷局勢造成,而再推入,便是新上任的左相。大多數人以為左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再忍一忍定會有所勢減,然,其實不然,倘若歷史還是如步悠然所知道的那般演變,後面的更為糟糕。
劉萬娘聽到步悠然提起,心情越發失落,“若你沒提,我便先能拖一日再拖一日,反正不過是多購米面等,一年半載的還可以支撐。”她挪出一把椅子,嘆了一聲坐下去,以手為扇在耳畔處煽風,“只是想來卻有可惜,我劉萬娘這一輩子在京城混,好不容易混出點名聲,又花重金栽培這些姑娘,好日子才剛要起卻要作罷。”
步悠然撇嘴,看劉萬娘說得一派輕鬆,想必是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照眼前形勢,的生意短時日內不會有所好轉,反而會越來越糟,媽媽有想過這些姑娘們今後的安排?是遣散,還是說……另有打算?”
“上道兒。”劉萬娘賞識地瞥了一眼步悠然,“現在種田的比咱們還苦不堪言,越是窮的地方越是怨聲載道,所以,好歹這裏還是京城,不至於讓咱們餓死。”
“莫非是佃戶,增加了賦稅?”步悠然猜測道。
“鄉村?你也敢想?”劉萬娘將步悠然喝完的紅糖碗收走,“物價飛漲,不僅百姓難以承受,朝廷命官亦是如此,他們除了要買日常品外,還要給上一級送禮,這等錢財哪裏來?只能靠一級一級地剝削,最後剝削到誰那裏?你想呢?”
“看來是不便宜。”步悠然再次喟嘆,“這日子還要不要人活了啊,這不是逼着我移居鄉村生活去嗎。”
“你還好意思問?”劉萬娘瞪了一眼步悠然。
步悠然扶着床柱坐起身,接過碗,抿了一小口,“這紅糖現在多少錢一斤?”
“還怕人說?你不是一向臉皮很厚?”劉萬娘端起桌面上泡好的紅糖水,走向床鋪上的步悠然。
步悠然手比劃在唇間,“您小點聲兒。”
老鴇劉萬娘瞪了一眼步悠然,“不然就別生病,沒事就折磨折磨自個兒身子,原本好端端的,非要折騰着減肥,看看現在月事都不正常了。”
步悠然趴在床上,直擺手,“看不起了看不起,這還是人過的日子嗎?”
步悠然這幾日小腹偶感陣痛,請來了郎中把脈,但所開的草藥當**七味卻缺少了四味,想來也是很可笑,再看那剩下幾味藥草無非都是普通之物,有山楂,黃芪,當歸,可縱使只有三味葯開上三副卻亦是花了比平日貴上五十倍的價格。
然而,一切皆是徒勞無益,無非只是逞逞口舌。
其次,緊跟着是米、糧、油,甚至還有布料,而連帶着就是各種鋪子,酒樓等消費的地方,京城的物價整體翻了三番,百姓直呼‘看不起,吃不起,用不起’,當然更多的則是大罵新上任的左相,還有昏庸無道,聽任讒言的皇帝。
又是過了七日,京城內物價飛漲,首當其衝的是葯價,其根本原因是醫藥世家的孟府被查抄了,孟家在京城內幾乎掌握着百分之九十的藥材銷售,這般一來,藥草全部被朝廷所壟斷,其大部分要提供給朝廷,小部分流通於世,葯價自然是跟着瘋漲。
東漓一見此狀,亦是沒有了辦法,她鼓着腮幫子,有氣亦是不知欲找誰發泄。
步悠然身子半側,沒有理睬。
東漓嬌嗔,“你不會還要睡吧?”
“說得好。”步悠然手放下車窗帘,身子向車後座靠去,環胸而抱,閉目養神,“今日先不去醉仙樓,算我欠你一頓,改日回請你。”
“切!”東漓撇嘴,一面揉着額頭一面向車前面的挪去,“我猜姑娘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沒轍了才出此策,但沒想到會鹹魚翻身。”
步悠然伸出食指,輕戳了下她探過來的額頭,“那就耐心再等上一等。”
東漓點頭如搗蒜,以為步悠然定要爆料什麼大新聞,瞪大眼睛,心臟撲通撲通地等得焦急。
步悠然掀着車簾,看着窗外面的喧囂之景,笑着回道,“想聽答案?”
東漓一直聒噪不停,“其實說起來,楚公子這人真是不錯,他定是看出咱們的困境遂才出面,只是,怎就……是男寵呢?”她幽幽嘆息,扭頭看步悠然一聲不吭,“姑娘,你當時怎就那麼相信他,讓他來押注?”
車內,東漓依舊沉浸在喜悅之中,無法自拔,只是唯一遺憾的是沒有邀請到楚瑾瑜與她們一同用餐。
……
話未完,黑寡婦連忙彎腰趨炎附勢笑道,“爺放心,絕對不會。”又偷覷了一眼站在旁側沉默不語的楚瑾瑜,臉上漠然的表情令人猜不透其心思,黑寡婦聲音略抬,“我黑寡婦辦事向來不會出錯。”她的心狠手辣在這個圈子裏是出了名的。
那人頓感周圍空氣凝結,溫度驟降,不由自覺地抬眸識趣閉嘴,轉身向欲諂媚的黑寡婦,“今日之事切不可張揚出去,館內人的嘴都由你來把門,倘若走漏一絲,便是你黑寡婦的責任,到時候……”
楚瑾瑜斂眸微眯,帶着一絲警告的意味。
從賭館內走出一人,此人年約三十左右,長得甚為乾淨,卻不俊朗,但令人如沐春風的舒適,他走向楚瑾瑜的身側,揶揄道,“何必這般費事還要親自過來?若你提前知會一聲,我定叫人給她照顧,還何須你舟車勞頓,大駕光臨?”
楚瑾瑜定睛地看着步悠然和東漓上了馬車,始終未表態,直到馬車離去。
步悠然雙眸掃視向四周,看到不遠處停着的馬車,不由招了招手,車夫示意,駕了過來,她轉向楚瑾瑜,“既是楚公子沒時間,我們也不好多耽誤,改日若得空,定會再邀。”步悠然腦海里已經思索再三這番話語,想來應該是沒有錯誤的,至少在所有人看來,也應當是再平常不過。
東漓咬唇,漸露一絲尷尬,她手攥着銀票,目光連忙轉向步悠然求救。
楚瑾瑜淡笑,再次慵懶地晃動了下羽扇,“今日恐怕無法應姑娘好意。”
“這不是虧待不虧待的問題,這是對咱們的獎勵。”東漓越發激動,抬頭又看向楚瑾瑜,臉頰情不自禁地酡紅,“公子一起吧?今日若不是您,我們二人非得被扣押在裏面出不來。”
步悠然不由寵溺地撫了下她的發頂,“媽媽那邊也沒見虧待你?”
東漓激動得立即摟住步悠然,“姑娘,咱們要去醉仙樓先海吃一頓好不好?”
步悠然點頭。
東漓手拿着銀票,“那、那這些是咱們的了?”不確定地看向步悠然。
“你要離開京城?”搖扇微停頓,細長的手指按在扇把上。
許是街面上哪位婦人發上的金釵反光,恍了下步悠然的眼,她下意識地用手面遮住,再抬頭,看到楚瑾瑜依然饒有興味地望着她,她忽地翹起嘴角,笑道,“一萬多兩,夠一年多的奢侈生活,吃穿用度,一萬多兩,可以在郊外買座豪宅,再雇幾個人,”她眉宇一抬,眸光輕轉,“這樣想下來倒真不錯。”
步悠然未應,楚瑾瑜未語,二人面面相視,好似在探究。
東漓見此,連忙彎腰去撿,“你們倆不要,我要行不?”
“當然,一言九鼎,既是我話說在了前頭,就要按照事先說好的辦,”步悠然欲將銀票塞到了他身後帶着的小廝手上,可那小廝全看楚瑾瑜的臉色行事,楚瑾瑜未點頭,他根本不敢去接,一來二去相互退讓,銀票撒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