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葉秋涵去了走廊最裏面的那間辦公室，這是科里特意為討好程楚瀟準備的，之前主任找人重新設計並全部採用進口環保材料裝修過了，估計要是程楚瀟不來那科里損失可就大了。
站在程楚瀟辦公室門前葉秋涵猶豫了一會兒，雖然私底下她能輕鬆自如地開玩笑，但真正要單獨面對這位大神級的人物時不免有些緊張，又連着深呼吸兩次才終於抬起手敲門。
起初她也沒敢太用力，怕程楚瀟覺得自己沒禮貌，只是敲了兩遍裏面也沒有回應她只好加大力氣又敲了一次，這次才聽到有人說：“進來。”
輕輕地推開門葉秋涵走了進去，看見程楚瀟正坐在辦公桌後面講電話，見自己進來就指了指旁邊休息區的沙發示意她去那邊等。
葉秋涵點點頭走了過去挑了張單人沙發坐了下來。
真舒服啊，坐下之後葉秋涵環顧四周，她估計這間辦公室應該確實和大家傳說的一樣是科里用了張空白支票打造的，自己家裏做生意所以她還算有些見識，這屋子裏的東西表面上看都是樸素無華很不顯眼，其實全都是精品中精品，是真正的低調奢華，就她現在坐的這牌子的沙發，儘管自己家庭條件還不錯但裝修那會兒爸媽都是猶豫了一些日子才下決心買的。
看完周圍的裝飾擺設葉秋涵開始盡量不着痕迹地打量起自己最想看的程楚瀟程大神的廬山真面目，對方仍在講電話但她一句都聽不懂，程楚瀟說的肯定不是英文，不然她多少應該能聽懂一些。
長得真是不錯，葉秋涵發現程楚瀟的臉部輪廓很深，側面看線條立體很有混血的味道，膚色也比較白皙給人的感覺很是乾淨舒服。
大概過了五分鐘程楚瀟終於將電話放下了，站起身就往休息區這邊走，葉秋涵趕緊轉過頭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程楚瀟說的雖是客氣話但語氣很淡漠，語調也沒什麼起伏。
看了眼坐到自己對面的程楚瀟，葉秋涵趕緊說：“沒關係、沒關係！程醫生，您好，我叫葉秋涵，李主任怕您住賓館不太方便，所以派我過來幫您租房子，我明天就去看房子您有什麼要求儘管和我說。”
“李教授已經和我說了這件事，這附近確實有些吵鬧，那就麻煩你了，我只要住的地方舒適安靜就可以了。”
安靜好辦可舒適就有些難辦了，這就像請別人吃飯問對方想吃什麼，對方回答“隨便”一樣不好拿捏，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對舒適度標準的理解也不同，依照這位程醫生的氣質來看他個人的生活品質估計也不能太低。
正猶豫着要不要再問得具體些的時候，程楚瀟又說話了：“你不用為難，只要房子周圍環境安靜就行了。”
葉秋涵有些驚異於程楚瀟的敏銳，不由得笑着說：“那就謝謝程醫生了，這樣一來我可省了不少事。”
程楚瀟臉上仍是沒什麼表情，語調也還是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淡淡地：“你是主治醫生？”
“我是住院醫師，在院裏工作已經三年多了下半年就能轉正，以前在心外輪轉過一段時間，之後一直在普外定科時還是選了心外。”
葉秋涵像是彙報工作一樣對程楚瀟做了簡要的自我介紹，然後就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了，而程楚瀟看樣子像是壓根兒沒聽她在說些什麼，等自己話一說完就低頭看了眼手錶。
葉秋涵這才有機會仔細看清楚這位心外天才的容貌，程楚瀟估計還真就有可能是個混血兒，鼻樑筆直高挺，特別是那雙眼睛眼眶很深，兩道粗濃的眉毛和眼眶的距離也很近，而他的眼睛可以說葉秋涵見過的最好看的一雙眼睛，見過這雙眼睛葉秋涵才理解文學作品中所形容的深邃幽遠的真諦，尤其是程楚瀟垂下眼時那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地讓更是讓她羨慕得不行。
如果程楚瀟真是混血兒的話看樣子也是偏亞細多一些，因為他不隻眼睛是黑色的，膚質也不像外國人那麼粗糙而是很光滑，完全看不出是三十歲的人，這人要是按照歐洲中世紀風格的衣着打扮起來，那真是一個活脫脫地英俊王子。
葉秋涵腦子裏正幻想着程楚瀟換裝后的模樣，無意中一抬眼發現對方也正在盯着自己看，嚇得她立即解釋：“對不起啊程醫生，我是覺得您有點像混血兒所以走神了。”
“我的外祖母是德國人外公是中國人，我父親則是美籍華裔。我以為心外的醫生都很忙，特別是住院醫師應該會更忙。”
這是覺得自己煩人了？難怪看錶，自己還傻乎乎地還沒意識到人家是下逐客令呢！不過程大神真可謂是得天獨厚了，一般天才既然有了絕世聰明的頭腦基本長相都比較普通了，但這位偏偏不同樣貌完美得可以說是符合世界標準，記得初中時的地理老師曾經說過歐亞混血兒是世界上公認的漂亮，帥哥美女的出生機率可以達到98％以上，這好事兒可真都叫他一個人佔去了！
葉秋涵有些尷尬地起身：“是挺忙的，那我先出去了，等房子找好了我再帶您去看看。”
程楚瀟點了下頭，然後也站了起來轉身又往辦公桌走。
葉秋涵灰溜溜地走到門口剛打開門就差點和別人撞上，把她嚇了一跳。
“葉醫生，你也在啊？”
葉秋涵這才看清外面的人是小護士馮麗，於是笑了笑說：“我有點事要和程醫生商量，你進去吧。”
馮麗看了看葉秋涵也笑了笑，然後等她走遠了才進程楚瀟的辦公室。
葉秋涵邊走覺得馮麗剛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但也沒功夫多想，還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去做呢。
到了下班時間葉秋涵去八樓找張耀申，她想既然明天不能按計劃行事那最起碼兩人今天晚上可以在一起吃頓飯，不然後天自己又要值班那再找時間可就難了。
“我出不去，今晚值班到十點，你給我買份盒飯上來吧。”張耀申苦笑，臉上的神色也很疲憊。
葉秋涵皺眉：“你不是已經值24小時了，怎麼今晚還要值到十點，難不成要你值36啊！”
“可不就是值36嗎，不過好歹值完能休息兩天，本想明天可以陪你出去逛逛沒想到你們領導又給你派了私活兒。咱們兩個命夠苦的，明明在一個單位而且一個樓上一個樓下，結果不要說天天見一面就連偶爾在一起吃頓飯都做不到。”
葉秋涵剛想安慰張耀申幾句外面就有人推門進來了，是帶張耀申的主治醫師王騰達。
“喲，小葉過來啦，這是下班了吧，你和小張兒天天見面怎麼還這麼不放心，非要跑上來看看啊。程醫生去了你們一科，你一定學了不少東西吧？”王騰達進門就開起了玩笑只是語氣有點兒酸。
對於王騰達這不着邊際的話葉秋涵只是笑了笑沒吱聲，心想先不說不自己有沒有資格跟着程楚瀟學東西，人家今天剛去一科就是能學又能學到什麼啊！
張耀申卻有些氣不過，他和秋涵哪來的時間天天見面，這個王騰達就是欠教訓！
王騰達自然也看出來張耀申不高興了，不由得哼了一聲：“小張你可別怪我這個老大哥多管閑事，心外不比其他科室，出了事兒那可是一點挽救餘地都沒有的，你雖然是高材生但也不能成天只想着談情說愛，不然耽誤的是你自己的前途。”
張耀申這下更惱火了，剛想反駁卻被葉秋涵拉了一下。
“王哥，你說得太對了，耀申平時也經常和我說你對他的幫助很大還經常督促他學習，我上來就是想和他交待幾句話，這就要走了。”葉秋涵秉持着嘴要甜腿要勤的原則笑眯眯地應付王騰達。
張耀申不幹了：“你為什麼要走，你是下班時間我也正在休息，這是我們的私人時間怎麼就不能說說話了？”
王騰達本來聽完葉秋涵的話已經又露出笑臉了，結果一看張耀申這個樣子就立即瞪起了眼睛：“怎麼，你還不樂意了？你出去隨便找個人問問，看看心外有沒有什麼私人時間，難不成病人那邊心臟停跳了也要等你張耀申吃完飯才能去搶救嗎！”
葉秋涵急得趕緊去推張耀申，明明沒什麼大事，不過是讓王騰達刺兒兩句就當狗放屁了，偏偏張耀申就非要去較這個真兒，這麼下去以後不是更沒機會進手術室觀摩嗎！
心外雖說比其他科室辛苦很多，人也是一個人當兩個人用，但能進手術室特別是能跟着主任教授做大手術那可是掙着搶着才能有的機會，而且科里就算再忙也不差張耀申這一個人，在這裏最不缺的就是高材生，尤其張耀申只不過是個碩士研究生就更沒什麼優勢可言了。
好在這個時候辦公室里其他人都不在，葉秋涵想還是自己多說些好話給王騰達一下台階下才行，將張耀申推開她就想先給王騰達道歉，結果又有人進來了。
“你們這是做什麼呢？”
三個人一看進來的人立即都不自在起來，沒等張耀申和葉秋涵說話，王騰達趕緊說：“主任，剛才因為工作上的事兒我說了小張幾句，讓他在科里多注意些別只顧着談戀愛，他就帶情緒了。”
話還是原來的話，只不過讓王騰達么一說味道就變了。
張耀申斜了王騰達一眼，抿着嘴沒說話，在陳樹安面前他還是很克制的。
陳樹安笑了：“我當是什麼大事兒。小張啊，王醫生這麼說也是為你好，當然了個人問題也是大事，都不能耽誤就是了，不過人家小葉可是有很多機會和程醫生學習的，你不努力說不定就要落後，到時可就不好受了。”
葉秋涵無奈地在心裏嘆了口氣，到底還是因為程楚瀟去了一科把陳樹安這個大主任也刺激到了。
“是，主任，我知道了。”張耀申只能答應着。
陳樹安點了點頭繼續說：“一科那邊過來人說下周程醫生要先去門診看看，順便給大家做教學，你和小孫一起跟着我過去，要是真能碰到需要做手術的患者你們可就走運了。”
“主任、主任，我能跟着過去嗎？”王騰達馬上把剛才的事拋到一邊，一臉討好地看着陳樹安。
陳樹安想了想點頭說：“只不過是普通的看診，我想着讓他們年輕人長長見識，你要是願意去就一起去吧。”
“謝謝主任，有個患者用的葯我還要跟您商量一下……”
王騰達邊說邊高高興興地跟着陳樹安出了辦公室，葉秋涵這才鬆了口氣，還好陳主任給打了圓場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你呀以後還是少跟王醫生發生正面衝突，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這句話你不懂嗎？”
張耀申也很無奈：“他要是只欺負我我也就忍了，可他連你也一起諷刺我就不能忍。”
葉秋涵聽了直笑：“我知道你心疼我，不過我也不是嬌氣的人能應付的，下周程醫生去門診也不知道主任能不能也讓我跟着去學學。”
“有什麼好學的，心臟外科憑的是多年的實踐和經驗哪能出什麼天才，我看那個程楚瀟不過是比別人聰明些又闖出了些名氣，我們院裏有點太捧他了。”張耀申對於兩個科室為程楚瀟弄出這麼大的陣仗有些不以為然。
“他那麼出名肯定是有過人的地方，慢慢看吧，我先去給你買飯然後就直接回家。”
張耀申摟過葉秋涵：“你別來回折騰了，我和你一起下去到食堂吃點就行了。”
兩人一起下了樓，到了一樓大廳張耀申看着葉秋涵出了醫院大門才去食堂吃飯。
葉秋涵先是去二叔家送錢，結果到了二叔葉之林家不但被留下來吃晚飯就連信封里的錢二叔葉之林也是一分錢都沒要。
“你一個月就掙那麼點錢，這些錢你自己留着買點喜歡的東西吧。”二嬸任小桐更是直接將信封又放回了葉秋涵的包里。
知道二叔二嬸根本不在乎這點錢，從小到大也對自己特別好，所以葉秋涵笑笑嘻嘻地道了謝就沒再推拒。
“秋涵啊，二叔雖然不喜歡你爸爸還有你兩個弟弟做生意，但他們為人處世的態度你還是可以借鑒的，在單位要和其他同事搞好關係，學習上也不能放鬆，醫生這個職業是真真正正要活到老學到老的。”葉之林在飯桌上叮囑着侄女。
“二叔，您放心吧，我爸我媽也經常這麼和我說，我都記住了，主任和護士長都對我不錯。”因為家裏做生意，所以葉秋涵耳濡目染為人處世的態度和同齡人比較起來要成熟不少。
“那就好，不過呢我們既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兒，要是有人欺負你，二叔肯定為你出頭。”葉之林到底還是捨不得侄女受太多委屈。
“你就少說幾句吧，秋涵這孩子就夠懂事的了，好不容易來一次還不讓她好好吃飯。”任小桐白了老伴兒一眼，又給葉秋涵夾了好些菜，葉秋涵則是笑着不說話只管悶頭吃。
第二天上班，葉秋涵拿着昨天晚上在網上抄錄的中介地址和電話準備下午去看看，出了電梯經過護士站就見好幾個護士都在小聲兒議論着什麼。
“你們怎麼都站這兒了，不怕被孫姐看見啊？”葉秋涵笑着問了一句。
護士陳文拉過葉秋涵：“護士長才沒空管我們呢，一個馮麗就夠她忙的了。”她一說完其他幾個護士也都跟着笑，因為葉秋涵時不時地就給護士站送箱牛奶和飲料，所以護士們都不和她見外。
“馮麗怎麼了？”葉秋函對這個剛來半年的小姑娘印象不錯。
“怎麼了？人家心高着呢，昨天居然跑程醫生辦公室獻殷勤去了，結果被護士長逮個正着，活該她倒霉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成天也不好好做事就想着怎麼勾搭科室里的醫生！”
原來是這麼回事，葉秋涵回想自己昨天在程楚瀟辦公室門口遇見馮麗情景恍然大悟起來。
“出來了！出來了！都趕緊工作去！”有人眼尖發現護士站辦公室的門開了立即小聲喊。
葉秋涵也看了過去，果然孫迪臉色陰沉地走了出來，跟在她後面的馮麗鼻子眼睛通紅顯然是剛哭過的樣子。
“都別走，我有話說！”孫迪一聲令下，所有人又都退了回來。
“秋涵，你也等等。”孫迪又叫住了正要走的葉秋涵，不過語氣已經好了很多。
葉秋涵本想避開，這時也只好停下腳步，心裏納悶馮麗的事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讓自己也留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