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葉秋涵看着程楚瀟用血淋淋戴着無菌手套的手指指向自己時還真是有點發怵，因為戴着口罩所以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就更讓人惴惴不安了，她有些後悔自己剛才回答得太直白，完全可以委婉一點，現在不知道在工作上一絲不苟地程楚瀟會怎樣嚴厲地批評自己，如果只是批評那還算好的，她最害怕的是程楚瀟以後不許自己進手術室，她可沒忘記上次張耀申的事情。
不過即使再擔心，葉秋涵也沒敢耽誤時間迅速走到了程楚瀟身邊等着接受處罰，不過程楚瀟卻並沒有看她，而是對觀摩的其他醫生說：“葉醫生很誠實，而且根據我平時的了解葉醫生在工作上是個很細心的人，我想她在查閱資料書籍的時候一定有看到到關於針孔型心室間隔缺損的處理方法，但很遺憾的是她選擇忽略。想必大家都知道我的原則是賞罰分明，但我又確實很欣賞程醫生的性格，所以我決定給她一次機會。”
說到這裏程楚瀟才側頭看向葉秋涵：“葉醫生，我給你三十秒的時間找出你自己認為合理的處理方法，如果你的回答讓我滿意那麼我不會給予你任何懲罰，不然我只能說抱歉未來的十場手術你都不能參與和觀摩。”
葉秋涵努力讓自己狂跳的心平靜下來，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手術台上患者那被打開的胸腔上面，缺席十場手術那她真的會懊悔死！
在場的人也都屏息以待這顯得尤為漫長的三十秒，呂主任經驗豐富自然知道處理方法，只不過這是程楚瀟的教學過程自己只能配合不能干預，所以剛才發現問題時他也只是盡職地履行一助的職責等待程楚瀟的指令。
可其他人卻是各個都出了一腦門子的汗，彷彿自己也在接受考問一樣快速地思考着，同時也都默默下定決心以後查閱資料學習時決不漏掉任何細微末節。
“還有五秒鐘。”程楚瀟精確地報時。
葉秋涵咽了咽口水，開口時有些不自信：“我想到一個方法，但不知道是不是可行。”
“說吧，反正時間也到了。”
“我覺得既然心臟位於兩片肺葉之間，那麼是不是可以先將心室的血吸乾淨然後給肺充氣脹肺，心室受到擠壓后血自然就會從缺損處流出來，這樣缺損部位也就找到了。”
葉秋涵說完眼睛眨都不眨地仰頭看着程楚瀟，只見他眼睛裏充滿了笑意然後耳邊同時也響起了他的聲音：“回答得很完全美，其實簡單一些的方法是可以通過心室顫動的位置來判斷缺損處，不過這個需要豐富的臨床經驗否則很難做到。作為獎勵，下面由你來操作剛才所說的步驟。”
葉秋涵激動壞了，用力攥了攥幾下拳頭來穩住自己的雙手，開始用吸持器吸血。
程楚瀟凝神注視着她的動作，又繼續說道：“通過今天的手術我想讓大家明白一件事情，心臟外科醫生優秀與否不在於你做手術的數量多少，而是手術完成的質量和創新性，心臟手術往往在開胸后才會發現一些與之前診斷不相符的情況，這時你們要做的是在最短時間內找出解決問題的方法，教條式機械式地背書很不可取，要學會靈活運用。”
這時葉秋涵已經成功地找到了心室出血點，程楚瀟則依然神速般地用了四十秒的時間進行了修補並反覆查看了血流狀況。
旁邊的呂昌興看到這裏不由得深深地佩服起程楚瀟的教學方法，剛才這個緊張地過程簡直太有說服力了，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會想着要發奮努力去學習去研究。當然這樣的教學方法也不是任何人都能運用的，這需要超高的手術技巧做支撐，不然誰敢輕易就拿手術台上的患者這樣做教學，程楚瀟能這麼做完全是因為他能撐控局面，即使操作過程中出現意外他也可以駕輕就熟地化解挽回，真不愧是世界頂尖級的外科教授，自己今天也是開闊了眼界。
手術順利完成，患者被推去了重症監護室，程楚瀟又要求護士打掃完手術之後必須將手術室內的所有物品進行消毒處理，然後又讓葉秋涵和他一起回辦公室，其他人則可以自由活動休息一下。
既然程楚瀟沒說可以離開，那於國俊他們也只能都回辦公室等着下一步安排，回去之後沒人像上次那樣熱烈地討論，而是都坐在位置上默默地沉思。
孫迪帶着人打掃完手術室又嚴格按照程楚瀟的要求消了毒，這才出來坐電梯回護士站。
“孫護士。”
孫迪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然後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是小張啊，怎麼今天沒休息？”
張耀申笑了下：“今天跟着劉主任進手術室，我聽說秋涵也過來了，怎麼沒看見她？”
“秋涵在icu忙着照顧患者呢，你過半個小時再來吧。”
張耀申有些失望，但也沒辦法只好先回八樓。
孫迪冷哼一聲：“你們科主任見了我也沒孫護士孫護士地叫，你算老幾就在這兒擺醫生的譜兒，就不告訴你秋涵在哪兒，省得打擾程醫生和秋涵說話！”
孫迪是真看不上張耀申那副德行，好像醫生就比護士高几個等級似的，從來見了自己都叫孫護士裝着高高在上的樣子，再說了二科的手術能和程醫生的比？葉秋涵配這種人真是可惜了！
不過葉秋涵命好，有程醫生這個貴人護着，自己就等看張耀申吃大虧的那一天！
與此同時葉秋涵被坐在對面笑看自己的程楚瀟弄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說：“程醫生，今晚是不是還要值夜班啊？”
程楚瀟笑着揉了下額頭：“看來你不只有一雙適合做手術的手，而且腦子靈活反應快，確實很有天分。”
“您別誇我了，今天我覺得很慚愧，心臟手術真的無小事，我以後再也不會大意地存僥倖心理了。”
“知道錯誤能夠反省就好，這六萬塊錢你拿着。”程楚瀟說著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大疊錢放到了葉秋涵跟前。
葉秋涵納悶地問：“這錢是做什麼用的？”
“這六萬有兩萬是給你的，其餘四萬護士那邊一萬，住院醫師那邊兩萬，呂主任和馬明亮醫生的報酬不用算在這裏，剩下的一萬由你按照術后三天各人表現及分工自行分配。”
聽完程楚瀟的安排，葉秋涵徹底迷糊了：“程醫生，您能帶我們做教學對我們來說已經是件非常幸運的事了，怎麼您做手術還給我們錢！”
“按勞取酬，帶你們做教學我是有薪水的，你們跟着我做手術既是學習也是工作，既然工作了自然要有回報，這次先發現金以後凡是參與手術的人員你讓他們提供銀行賬戶，這樣賬務也有據可查，你呢也要保存好每個人的簽字明細。”
這就是孫迪一直說的跟着程楚瀟的好處了，原來還真的是這樣！葉秋涵這下總算是明白過來了，可是也用不着給自己兩萬塊這麼多吧。
“給我兩萬，是不是太多了，我也沒做什麼。而且做一台手術您這麼辛苦，一下子就拿出六萬塊，是不是……”不是她傻有錢不拿，而是這錢拿了讓人心虛。
程楚瀟失笑：“你是在替我擔心手術費用嗎，給你兩萬是因為你實際上已經參與了手術操作而且還做得很好，兩萬塊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至於六萬塊在我看來其實已經很少了。這台手術費用是六十萬美金，因為是通過我以前的導師介紹來的所以費用上打了折扣，除去給院裏和科里的費用還可以剩下五十萬左右，雖然不是很多但還不至於做白工。”
五十多萬美金在人家眼裏叫不是很多，六十萬美金的手術費還是關係夠近打了折扣的價格，葉秋涵想像不出程楚瀟一台手術原價是多少！
“拿着吧，今晚我要留下值班，你不用跟着一會兒發完錢就回家去吧。”
葉秋涵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和快樂，最後只能說：“那我先回家，晚上給您送飯過來，到時我還是留下來跟着您吧。”自己不做點什麼實在是感覺太虧欠程楚瀟了，也對不起這個報酬。
程楚瀟想了想才點頭：“你可以留下來，不過我想吃你做的菜。”
“沒問題，這麼太簡單的要求一定滿足，我五點準時過來，您等着吧！”葉秋涵說完又生怕程楚瀟反悔似的拿起錢就趕緊跑了出去。
程楚瀟看着葉秋涵的背影笑嘆：跑什麼呢，本來就是要留她晚上陪自己值班的，只不過用的方法迂迴了一點而已。至於那兩萬塊錢，自然是不想讓自己看上的女人因為買皮草欠債餓肚子才給的！
葉秋涵拿着錢樂得什麼似的，正愁買皮草欠了錢呢，這下不但馬上就能還上了，而且還多了兩萬塊錢的存款，程楚瀟就是自己的幸運之神！回到辦公室她打開電腦製作發放名單，然後五名住院醫生一人四千直接讓他們簽字領錢，這可把五個人高興壞了。
“程醫生人太好，太神聖了！我們都寧可花錢換取觀摩的機會，他居然還給我們錢，我們今天就是在旁邊用眼睛看還給加班費，這、這真是太仁義了！我這一生以後只崇拜程大神，不會再有第二個偶像！”於國俊拿着錢大聲嚷嚷，興奮得說話都有點結巴了，其他人也是樂不可支地張羅着要出去大吃一頓。
葉秋涵對着於國俊一挑眉：“於老大，我以後可是要跟你爭程醫生第一粉絲的位置。”
“怎麼，你也被程大神的魅力所折服了？”
“確實是被折服了，而且我還認為凡是不崇拜程醫生的心外醫生都不是好醫生！”葉秋涵是發自內心地認為程楚瀟就是完美的化身。
於國俊作出甘拜下風的樣子：“那我比不過你，你可是程醫生的助手，我棄一保二當第二粉絲好了。”
葉秋涵和幾人笑鬧幾句就拿着護士組的名單出來了，到了護士站直接找孫迪把一萬快錢和名單交給了她：“孫姐，這是程醫生給咱們護士組的加班費，錢我就交給你了，你自己看着發吧，程醫生說按勞取酬您受的累最多應該多得，發完了些可憐着把簽字的名單拿給我就行。”葉秋涵覺得自己應該幫情商超低的程楚瀟處理好人際關係，讓科里的人都念着他的好，這錢就是自己發也會多給孫迪畢竟她是護士長，與其這樣不如讓孫迪自己安排拿多少她自己看着辦。
孫迪會心一笑將錢和名單收下了，又拉着葉秋涵說：“秋涵，那兩千七孫姐不要了。”
“那怎麼行，這又不是八十七我現在就把錢給你，我也領到錢了。”
葉秋涵說著就要掏錢，孫迪連忙按住她的手：“秋涵，程醫生之前就和我說過，說你在他面前明明白白地說和我關係好，點名讓我來參加手術，孫姐心裏感激你都來不及呢，哪還會和你算這個小賬，錢你快收回去我肯定是不能要的。”
“程醫生真這麼說的？”葉秋涵有些不信。
“當然了。秋涵，孫姐問你，你覺得程醫生這個人怎麼樣？”
怎麼樣？當然是智商超高，情商秀下限了，不然誰能這麼說話啊，程楚瀟這人也太實在了！不對，不是實在而是太單純了，他這麼說不是把功勞都推到自己身上來了嗎，這樣孫迪還怎麼能全心全意地感謝他啊！
“我覺得程醫生醫術沒得說，為人處世還是有點欠缺木得很。”葉秋涵實話實說。
孫迪看了葉秋涵半天，突然就笑了：“你呀，就是小打小鬧看着聰明，看人不行。快去忙吧，簽字的名單我周一給你。”
葉秋涵不知道孫迪為什麼這麼說自己，但也沒在意轉身往辦公室那邊走。
孫迪還在那抿嘴兒樂，程楚瀟是什麼人，那是會輕易和別人說閑話的人嗎，人家高深就高深在說的每句話都是有含義的，傻的那個其實是葉秋涵。
程楚瀟和自己說這些話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讓人明白，葉秋涵是有權替他做主的人。
能做主代表什麼，代表他對葉秋涵有想法、有意思啊！所以，這以後在心外要想混得好掙得多有前途除了要對葉秋涵好之外，更重要的是還要替他程楚瀟肅清擋在他和葉秋涵之間的礙眼人，這也是自己剛才為什麼不告訴張耀申葉秋涵去處的根本原因！
程楚瀟又為什麼單單找自己說呢，因為整個科里除了那些大老爺們兒只有自己有這個本事幫他。
這樣的程楚瀟情商會低？依她看不但不低還高深得很，而且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