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兄弟
齊國民很希望徐庶能說幾句話,為這個冒險的計劃提出幾條意見,然而徐庶始終是一言不發,讓齊國民很是失望。
對齊國民的決定,馬謖大受鼓舞自不待言,除了馬良伊藉這些新加入的荊州士人還有點擔憂,張飛孫乾糜竺也沒有什麼異議,對他們來說,經過了無數次失敗打擊之後,早已深切的領悟了何謂“勝敗乃兵家常事”,至於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一類的話,誰也不當回事,便是領命出使曹營的簡雍,也不過嘟嚷兩聲“命苦”,晃頭晃腦的自己去準備了。
齊國民也在那抱病的美婦、也即阿斗的生母甘夫人的服侍下重新梳洗髮須,沐浴更衣,錦袍玉勾,鵝冠博帶,渙發一新后的齊國民根本就看不來有半點重創初愈的影子。
“你不要亂擔心,記得自己多休息,別累壞了身子,楚,楚英……”齊國民艱難的吐出“楚英”這個名字,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心裏說不出的彆扭,楚英就是甘夫人的小字。
正伏下身子為齊國民系玉勾的甘楚英抬起頭來,展顏微微的一笑:“將軍忘了?妾也是習武之人,將軍還說若是妾為男兒,你可以讓妾當大將軍呢,就這點小傷,妾還不放在心上。”
齊國民這才想起來甘楚英也是有一身不俗的武藝的,心內卻更是不安,搖了搖頭:“你終是弱女子,不比他們的……”
下意識的想要說兩句體己的話,終於還是說不出來,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暗嘆一聲,轉身便走,背後突的一沉,一柔軟的身軀撲了上來將他緊緊的擁住,“將軍,你一定要回來,一定……”
齊國民身子一僵,許久,才輕輕的拍了拍環在自己腹部的縴手,一言不發,邁腳離去。
抬頭,藍藍的天空有一隻雄壯的蒼鷹在展翅高飛,低回盤旋。
天那一邊的你,可還好嗎?
……………
的盧傳說是匹凶馬,慣能妨主的,不過自歸於劉備以來,的盧卻一直溫馴得很,而徐庶也正是因為這匹傳說中的凶馬才跟劉備有了第一次接觸,而後成為了劉備的首席軍師。多年以來,主僕相契,如魚得水,這一次的,兩人卻是相對無語。徐庶也第一次的,沒有與他的主公並驅而行,落後了半個馬身,剛好可以避開齊國民看過來的目光。
齊國民卻惟有一聲長嘆,無法做他想。
到關羽諸葛亮所在的前營並沒有多少路,對齊國民和徐庶來說,卻度日如年一般的漫長。
微風徐來,清爽怡人更帶着幾分稻米香甜的氣息,讓人不覺便要沉醉其中,亦讓齊國民從煩悶中解脫了出來,把目光放向了這後來的兩湖漁米之鄉。
荊州是塊寶地!
河流交錯,湖泊水窪星羅棋佈,後來的湖廣熟天下足自非浪得虛名,尤其在劉表十數年悉心維護下,荊州更是一躍成為漢末中原離亂十三部州里最為富庶的一個州,比之偏安一隅的蜀中益州甚至猶有過之。而劉表坐擁甲兵十數萬,糧帛無數,也藉此成為天下舉足輕重的一支重要力量,這也是為何劉表以一個外來戶的身份居然能夠得到極度排外的荊州地方大族真心擁護的一個重要原因。
可惜老邁的劉表終於敵不過歲月的催促,一場從天而降的戰爭永遠斷送了荊州的平靜,一路行來,原本綠油油正吐穗的稻田充做了戰場,而今卻只剩了觸目驚心的一片狼籍。
……
主公安然無恙的消息不但諸葛亮關羽收到了,曹軍也收到了,劉備軍固然士氣大振,曹軍也停止了追迫,這一個午後難得的,曹劉暫止了廝殺,各自安排傷患撤回營寨,簡雍順利了進入了曹營。
帶着一路的感慨,齊國民來到前營,諸葛亮與關羽、趙雲早早就守在營門外,其實若非曹軍緊逼,他們早自己快馬過來了。
此時的諸葛亮還是一個不到三十歲青年,身高八尺面如冠玉,相貌堂堂,幾縷長須還依如往日那般的蕭灑飄逸,雖然與曹軍連日的惡鬥讓他顯得有些憔悴,明亮的眸子裏依然滿是堅定與睿智。
遠遠的看着劉備一行人,諸葛亮的眼眶不覺便紅了起來,手中羽扇顫顫巍巍,那往日滔滔不絕的三寸不爛之舌,這會竟感覺生澀無比,正待如往常那般躬身施禮,關羽早已搶眾而出,“大哥——”
關羽緊走兩步撲通一聲跪倒下去,劉備趕忙迎了上去,伸手雙手緊緊的將關羽扶住,四目相對,手撫着關羽殘破帶血的征袍,那種生死不逾萬古不易的感情一齊湧來,齊國民一時百感交集,不覺眼眶熱腫喉頭髮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自樊城分兵,兄弟相別不過半個月,想不到卻差點便陰陽兩隔了……
“我以為,我,我再也見不着大哥了!”關羽虎目含淚,手掌青筋暴起,兩眼緊緊的望着齊國民,須臾不忍稍離,放聲大哭了起來。自得知大哥受傷,關羽心急如焚,卻連病榻都不敢靠近一步,桃園三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言猶在耳,血仍未冷,一時間所有的擔子一時都壓在了關羽身上,關羽從不曾皺眉一下,然而此刻兄弟相見,這位鐵打的漢子,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一代戰神,這才意識到自己曾經是多麼的彷徨無助,竟已經到了幾乎崩潰的邊沿!
齊國民亦是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緊緊的扶住關羽的胳膊,仰天一聲長嘯,生生忍住奪眶而出的熱淚:“雲長,你我兄弟,無論是天涯海角,生死陰陽,永遠,都在一起!”
縱然劉備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劉備了,然而桃園結義之情,無論時空如何變幻,永遠也不會改變!
…………………
“主公!”趙雲比關羽慢了一步,他生性沉穩謹慎,也隨着便要跪伏下去,輕輕一聲“主公”,這位渾身是膽的常山英雄竟是遏不住的渾身顫抖了起來。
劉備自涿郡以義勇軍起兵,沙場征戰二十餘年,屢次大敗虧輸甚至全軍覆沒,身上大小傷無數,卻沒有一次像這一次這般的徜徉在生死邊沿如此之久,就是眾人之間生性最沉穩、心理素質最好諸葛亮、關羽趙雲三人,也在這幾日的等待煎熬中幾乎就要崩潰了。
“子龍!”齊國民分出一隻手來緊緊托住趙雲,深深吸了一口氣,哈哈大笑:“起來,起來,都起來,我們幾個人,可不能再做這小兒女狀,教三軍弟兄們看了心酸,也教孟德小瞧了我們,哈哈,起來,快起來!”
兩行滾燙的熱淚不覺便已滑落兩頰,滾燙滾燙的。
關羽趙雲毫不猶豫挺身而起,卻仍緊緊扶住劉備的手,一時喜不自禁,喉間猶如堵着一塊巨石,再說不出話來。
諸葛亮羽扇飄飄,亦是雙目泛紅,笑眯眯的看着齊國民三人:“主公,雲長,子龍,大事已定,我們且進軍帳內說話去!”
“好!”關羽趙雲一起重重的點着頭,轉身看着三軍將士,關羽振臂向天,大聲呼道:“弟兄們,大哥回來了!”
“主公回來了!”
“主公威武~~”
“吼,主公威武!主公威武!吼~~”
“主公!主公!主公!吼~~~~~~”
數千將士,無論疲憊不堪,無論傷痕纍纍,無論遠近是否看到他們那還是那樣龍行虎步的主公,手中刀戟拔出向天,齊聲高呼,利光爍閃,歡聲雷動!
……………
曹軍大營。
“天殺的大耳賊,這樣他都不死!”急暴的夏侯淵狠狠的一拳擊在大柱上,寬大的軍帳晃了幾晃,唰唰灑下了一片積灰。
敞胸露懷晃頭晃腦的“漢鍾離”簡雍忍不住皺着眉嘖嘖連聲,呶嘴吹了下杯中殘酒,轉而哈哈大笑:“夏侯妙才,庸人自擾干甚,有道是天命所歸,無奈何也!哈哈,無奈何也~~”
夏侯淵一雙虎目幾乎便要噴出火來的,狠狠的瞪視着簡雍,半晌,咬牙揮了揮手:“去,轉告丞相,簡雍求見!”說罷,夏侯淵負手背後,嘿嘿一聲冷笑:“什麼狗屁天命,大耳賊要是天命所歸,怎麼連老婆孩子都守不住?嘿嘿,也虧了是他大耳賊,死了這麼多次還不長進,老子不追他倒自己送上門來,省得老子要砍他腦袋還得再費一趟腳力!”
“囁!”簡雍誇張的吐了吐舌頭,半歪着頭斜睨着夏侯淵,突然“咳”一口濃痰吐到地下,“夏侯老兒你急個屁啊急,你他娘的除了放屁就不會說點人話?白糟蹋這麼多年糧食,吃人飯不說人話的廢物,好好留着你那小命兒,呶,最好現在就退回去,回你許昌老家去,等不及了我們家那殺豬的手頭上就多了條人命債,罪過罪過,哈哈哈……”
“放肆!”
“好膽!”
兩個虎賁侍衛“唰”的拔出劍來架在簡雍脖子上,齊聲怒喝,夏侯淵氣得七竅生煙渾身發拌,幾乎就要咬碎一口鋼牙。
簡雍脖子縮了縮打了個寒顫,好險沒把手裏的杯子丟了,眨了眨小三角眼“噗哧”一聲,笑了:“哈哈哈,賊老子的,你們嗓子門大呀,夠大!”說著比了比大拇指,又掌心向下比了比,眉毛高挑:“呶,再大一點,就一點點,就可以跟我們家殺豬的比了,老子賭一錢你輸!”
兩個侍衛夷然不動,劍身冷冷的壓在簡雍肩頭,微微用勁,簡雍吃力不住,頓時汗如雨下,嘴頭上卻仍嘿嘿冷笑,滿不在乎的嘟嚷:“沒禮貌呀沒禮貌,要說那該死的殺豬的也是一表人才,怎麼就偏偏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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