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死劫難逃

53.死劫難逃

石文炳自接到正白旗漢軍都統的任命后,便開始打點行裝,交接公務。一月後,低調地離開福州,踏上回京的路途。身邊有修茂陪着,另加一名隨侍小廝、一名廚子、六名護衛,加之提前也做了相應準備,前期北上的歸程都還順利。

過山東德州,已是深秋將盡,河岸草木搖落,景象蕭瑟。眼見距離自己上輩子一命嗚呼的地點越來越近,石文炳的心情陷入靡靡悲涼。

途徑夏津,船隻靠岸,船家帶人上岸購買補給。石文炳與修茂也上了岸,碼頭一排酒旗招展,好幾家酒館佔着地利生意紅火。兩人就近選了家酒館坐下,喝着小酒,吃口地方風味。

修茂少飲酒,此時更是滴酒不沾。石文炳倒是不忌諱,菜沒吃上幾口,酒卻已三杯下肚。

“姐夫,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你與太子有共通之處。”

自從修茂與太子在茶院打過一架后,對太子的敵意明顯減少,尤其是太子對石文炳的關心以及對嫤瑜的真誠,都不像是惺惺作態。可問題是,太子提前預知姐夫會有危險,這實在是匪夷所思。同理,姐夫也精準地計算着自己瀕臨險境的日子,同樣讓人不可思議。

石文炳原先聽說修茂南下也有太子的意思,着實大吃一驚。重生以來,石文炳未曾與太子近距離接觸過,但知道太子結局的他,早已把太子視作無能庸碌之輩。若是前世,聽着那些官員對太子的交口稱讚,石文炳也為自己成為太子的岳丈感到榮幸,如今再聽到,只覺一陣陣惡寒。

然而,隨着這些年慶徽與太子的實際接觸看來,石文炳也察覺出不對勁。雖不至於前世的每一天都銘記在心,但起碼火器營組建這種軍隊中的大變動,他還是瞭然於心的。前世,火器營即便成立,太子卻不曾參與,更不要說親自領軍訓練。

另外,那時的太子早在大婚之前就已經有了皇長孫,這一點,石文炳曾經大為不滿。太子自己能被立為儲君,無疑與他嫡子的身份密不可分,可到了他頭上,偏偏先弄出個庶出的皇長孫,這對女兒來說無疑不是一種打擊。沒想到,這一世直到如今,太子的東宮依然風平浪靜,子嗣無一。

石文炳一直努力盡量保持原定軌跡,以不變最終改變命運。可太子卻不同,好些發生在太子身上的事情已然發生變化,實在值得推敲。

“回京后,找個機會,我與太子單獨談談,倒是看看你所謂的共通之處是什麼?”石文炳轉動酒杯,酒液緩緩迴旋,形成透明的漩渦。

酒足飯飽,石文炳先行回船,修茂則打算附近溜達一圈,看看有無可疑。石文炳進入船艙客房,喝過酒不只是全身暖和了些,就連肅殺之感也被沖淡些許。打開箱子,石文炳想換身衣裳,可箱子裏卻多出一個包袱。

拎出包袱,石文炳好生奇怪,怎麼看都不是自己的物品。拿到方桌上解開細看,竟然是一個精雕細刻的紫檀盒子,有鎖扣,卻沒上鎖,石文炳順手就打開了盒子。

修茂上船后,吩咐船家拋錨起航。踏進姐夫的房間,卻見姐夫坐在方桌旁一動不動。瞥見桌上的紫檀盒子,修茂忙不迭抱起,看清楚后,大駭驚呼:“這不是我讓余成換進交泰殿的玉璽嗎?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石文炳面若死灰,眼神獃滯,“原來,我果真是因為傳國玉璽死於非命。看來,我是在劫難逃。”

***

皇帝行經京畿至山東境內,最後巡視的是雲梯關。雲梯關一段水勢散漫,沙漸淤積。皇帝親臨堤岸,胤礽與兩位兄弟也在父皇的指引下,觀察地形,測量水位,計算沙量。

年年撥款加高堤壩,卻是年年衝垮,洪流泛濫,皇帝總覺治河方法失當。雲梯關的水流一路東向,最後匯入大海。皇帝索性帶著兒子們與隨行官員走走停停,最後到達入海口。

通過細心觀察,胤礽發現入海口因水勢迅急,能沖刷泥沙。走訪當地百姓,也詢問過多位治河官員與河工,胤礽覺着應該因地制宜,採用疏浚之法。

沒曾想,此提議與皇帝的設想一致。皇帝在京時,讀着一本本奏摺,就覺着情形不對。一味投入錢銀修堤築壩,顯然不符合實際,解決不了問題。皇帝翻查過很多治河資料,心裏早有了主意,此行前來就是要眼見為實。

皇帝沒有立刻表現出來,同時徵詢了胤禔與胤祉的看法。

此番出巡,胤禔鞍前馬後負責父皇的安全,十分認真,皇帝不止一次地誇獎他辦事勤懇。可到了治河一事,胤禔顯然不上心,可也不願附和胤礽,便還是堅持原先修壩築堤的老方法。

胤祉向來是隨着太子哥哥的,既然老方法無效,為何不另尋它法,遂也支持胤礽的提議。不過胤祉並非頭腦發熱的人,前言雖站在胤礽一邊,后語卻強調治河官員要拿出具體可行的疏通方案。

聽過三個兒子的看法,皇帝突然就想到一個詞,“各在其位”。無限放大這種情懷,皇帝想當然的希望兒子們就該是這樣和睦相處,同時發揮自己的作用,成為皇帝治國的肱骨之臣。

當下,皇帝就下旨,依太子之言,改為疏通泥沙,使河水順流而去。

結束巡視,皇帝啟程回京。尚在山東境內,皇帝接到海青密報。該是就寢的時候,皇帝屋裏燭火明亮,忽而來回踱步,忽而停下思量。最後,叫來侍從,吩咐去請太子過來。

佟國維、明珠審案的記錄在移交海青與索額圖之前,皇帝自是看過。當時一見“反清復明”的口號,皇帝就上怒,甚至怒到“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的程度。人一旦失去理智,就會自行編排恐懼嚇唬自己。這次能偷走玉璽,那麼下次是不是連皇帝的命也能取之。

從坐上皇位的那天起,安全感對於皇帝來說就是金山銀山都換不來的奢侈品。只要一見苗頭就扼殺,管它對錯。所以對於佟國維、明珠的作為,別說處死幾十個太監,就是幾百個都無所謂。

時隔幾天,激動的情緒平復了些,皇帝的注意力放到了那位唯一活下來的小太監身上。梁九功是乾清宮的太監總管,奴才犯錯,該怎麼責備自有規矩在前,可太子為何要出頭?就憑太子一句話,一干人等全都變了臉,杖責中途停下,拘禁所特別對待,皇帝怎麼可能會覺得兒子很威武?相反,朕的地盤,朕的奴才,你做兒子的,你管那麼寬做什麼?大張旗鼓地收買人心呢。

把程圓叫到乾清宮,皇帝是句句摳問太子與那名小太監的關係。結果,程圓的回答令皇帝啞口無言。自己想了那麼多,結果太子根本就不認識那位小太監。這些年,程圓的存在一直讓皇帝安心,自然程圓的話,皇帝還是相信的。

逆向回顧,皇帝覺得有總被算計的感覺,至少對太子的懷疑就是錯誤的。鑒於明珠的對頭是索額圖,所以皇帝把案子交給索額圖,希望索額圖繼續本着唱反調的精神,查出另外的原因。但是皇帝又不放心索額圖,把海青加上,皇帝總算踏實了。

胤礽踏着夜色而來,想不出父皇為何這麼晚還召見自己。兒子進屋后,皇帝也沒再廢話,直接把海青的密折給他看。據海青所述,他們目前在德州與滄州的交界附近。探子回報,有傳國玉璽在德州境內的夏津出現,然後被送上了一艘北上的客船。

皇帝並不知道胤礽抄閱過查案記錄,而胤礽在離京前已經燒毀滅跡。聽着父皇簡述案情,胤礽屏氣凝神,生怕被父皇看破。

“胤礽,你明早出發,趕去與海青等人會合,爭取把玉璽拿回來。”皇帝拍拍胤礽的肩膀,“朕不希望玉璽落入那些前明餘孽的手中。”

“汗阿瑪,玉璽不是應該南下嗎?為何卻是上了北上的船隻?那是什麼人的船隻?”疑點重重,胤礽覺得線索交纏錯雜,摸不着主線。

皇帝也是持有同樣的看法,“這次你隨朕巡視河工,朕看得出來,你提前做了準備,對治河的方略也很有主張。此去,朕也希望你認真對待,關鍵是能理清來龍去脈,也好讓朕得個明白。”

胤礽當即領命,一回到自己的住所,就叫來耀格,立刻傳令下去,毓慶宮的侍衛翌日一早隨他出發。

***

夜色暗沉,不見皎月,也無星辰,漆黑得十分純粹。

石文炳的船隻行進中,除了掌舵的船家以及輪值安全的護衛,大家都已入睡。石文炳滅了自己房間的燈后,悄悄出來進入修茂的房間,兩人呆在一起,黑暗中瞪大雙眼,炯炯有神。

掩藏肅殺的靜謐,唯有緊張的心跳聲回應,直到兩人感覺到船隻停下,一會兒后就有悶哼倒地的聲音,很快隔壁房間傳來輕微的聲響。動靜變大,甚至還亮起燭火,有人在石文炳屋裏肆無忌憚翻起來。

隨着腳步聲密集重疊,有人撞開了修茂的房間,兩個黑衣人沖了進來。之後,一位舉着火把的黑衣人跟進,有了照明,三人開始翻箱倒櫃,搜查房間各個角落。

毫無收穫,有人罵罵咧咧,“媽的,誰給的消息,連個鬼影都沒見着。”

再有兩人過來后,眼見情況不對,互相使出眼色比劃手勢后,齊齊退出房間,拉上門,伏在門前等候。可等了半天,還是沒有動靜,這才吼罵道:“人數不對,東西也沒找見,難道還能上天入地不成?”

船上其餘的人都已被殺光,二十幾個黑衣人又把船搜了一遍,這才不甘心地點火燒船,然後下到一旁等候的小船,快速離去。

石文炳與修茂就藏身屋頂隔層,早在租船時,便是看中這個房間的隔層。行船期間,兩人調整隔板,就是為了這時能暫時躲避。

自那日修茂換入宮中的玉璽出現在石文炳房間,兩人就推測,宮裏肯定是發現真正的玉璽失竊了。萬萬沒想到,這麼快他們就已被鎖定。

轉念一想,為何不是慎刑司直接過來拿人,而是把仿製的玉璽放回他們身邊,再派黑衣人上船搜取,然後殺人滅口。這顯然自相矛盾,說不過去。

兩人一開始就不打算出現硬拼,一則不清楚對方來人多少,不能以身犯險。二則不能打草驚蛇,否則永遠也解不開背後的秘密。

聞到煙火味,兩人頓覺不妙,趕緊掀開擋板下到地面,已是四處起火。衝出房間,兩人身上的衣裳都或多或少沾上火苗燃起。石文炳喊着跳水,岸邊碰頭,兩人遂一前一後跳入河中。

黑衣人並未走遠,正在陸陸續續登岸,自是有人聽到了跳水的“噗通”聲。很快,有的岸邊搜尋,有的重新返回小船,河面上巡查。

修茂先登岸,五六名黑衣人圍住他,纏鬥起來。為了讓石文炳順利登岸,修茂一面應對圍攻,一面遠離岸邊,把人引開。不多時,石文炳上岸時,已是十幾人包圍了修茂。石文炳加入廝搏,減輕修茂的壓力,雖是近二十人圍住他們,卻也不佔便宜。

與此同時,黑衣人的頭目,海青與索額圖,聞訊趕至。此次追查玉璽,兩人共帶來六十名侍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聽報信的侍衛說,沒有在船上找到玉璽,兩人就大感不妙。誰知又來報,有兩名逆賊逃出,被侍衛包圍后,竟是擒不住。

海青當即就帶上剩餘的人趕過來,這種時候,海青是保護神,索額圖更是揮鞭打馬積極跟上。還未來得及靠近看清逆賊,胤礽帶着耀格與毓慶宮的侍衛也趕到了。

耀格一聽到廝殺就熱血沸騰,當先就拍馬沖前,準備露一手擒獲逆匪。索額圖一看人馬充足,頓時自信滿滿。要不是此次經辦的案子必須隱秘進行,索額圖是恨不得調撥一批軍隊裏三層外三層地保護自己。在他眼裏,自己的安全才是頭等大事。

眼見已有幾名侍衛倒地,耀格下馬,怒氣沖沖提刀沖入搏殺。修茂與石文炳雖技高一籌,但被多人圍攻,體力消耗,身上自是免不了被踢挨拳,甚至被刀鋒划傷。

蒼茫黑夜,河面上的船火焰熊熊,倒是給了岸邊明明暗暗的光影。石文炳對耀格來說相對陌生,但是修茂,耀格卻是十分熟悉。交手不過一個來回,就聽得耀格大叫,“都給老子住手。”

修茂也聽出了耀格的聲音,雙方暫時停手,大眼瞪小眼。火把舉近,耀格與修茂看清楚對方后,修茂咬牙切齒,一聲吒叱:“為什麼?兩面三刀的小人,一面叫我保護姐夫,一面又暗中下毒手,他居然還有臉說真心想娶小嫤?”

耀格手裏的刀“哐當”脫手掉地,張口結舌,不知從何說起。

箭矢破空的聲響由遠而近,修茂靈敏的耳力迅速捕捉到來向,正對姐夫,背對自己。不作多想,修茂一把推開姐夫的瞬間,來箭扎入修茂後背,箭頭穿透修茂的身體,從前胸突出。

修茂呆怔片刻,身體癱軟下來。反應過來的石文炳爬起,迅捷抱住修茂,胸腔中積聚的絕望與傷痛,從喉嗓中吼將出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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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皇太子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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