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50.第 50 章

他的生母?顧輕郎怔怔的望着張嬤嬤離開的背影,對她嘴裏嘆息着說出來的話,好半天都找不到反應的感覺。他的生母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和他爹是什麼感情,他根本一無所知。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的爹多年以來對他不聞不問,不管不顧,他護着狠辣的姨娘,一個接一個,他不管他這個長子在沒有母親庇佑的情況下,內心是多麼的需要他這個父親的關愛,他甚至不顧唯一對他好的韓氏和兩個弟弟,只一味的顛倒黑白、無情無義。

他的生母又能怎麼樣,他珍惜每一個對他好的人,他恨惡每一個對他不好的人,如此愛屋及烏恨烏及烏,其他的事,他全都不會放在心上!

洛禾已經奄奄一息了,完全可以不再擔憂了,顧輕郎走到韓氏身邊,望着他已經面龐慘淡的像個失去了生命支柱的假人。“大夫人,那新姨娘已經不會再傷害你們了,你和弟弟們不用再擔心,只是以後,再不能這樣事事想着周全別人。”

“輕、輕郎……”韓齊雲渾身冰涼,帶着哭腔的聲音像是不知道明天的路還會不會再有光亮。忍了好久好久,他還是哭着說道:“求你替我做主吧,這個顧府,我是再也不想呆下去了,今日走了一個新姨娘,誰知道明日,還會不會再進來一個新新姨娘?”

丈夫的心一直都沒在他這裏過,韓齊雲是知道的,猶記得他剛剛嫁到顧府來的時候,那個新婚之夜,他還很奇怪為何丈夫冷落他不與他圓房,當初他只知道丈夫原妻剛逝,他們竹馬竹馬的感情深厚,一時的放不下也是應該的,到了日後,丈夫自然會善待他了。

他小心翼翼的當著一個續弦的男妻,男妻的地位本來就不比女妻,他以為只要自己溫順忠厚,盡心儘力的照顧好丈夫和府上的事物,總有一天丈夫會發現他的好,不求愛他寵他,至少會與他相敬如賓啊,可是直到今日,韓齊雲才明白,這一切都是他的妄想而已。

花姨娘和洛禾,哪一個是丈夫真正在意和愛過的妾室?他們之所以被丈夫寵了那麼些日子,全部過是因為他們有一張臉,或者有一雙眼睛,和丈夫心裏的那個人驚人的相似罷了。

丈夫並不是個昏庸好色的人,全一次次的縱然着花姨娘和洛禾,想來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他埋在心裏的那個人,太深太深了,那個早已經離開人世的男子,他們活着的人,豈能再將他比下去?

想到顧允倫之前當著少年的年,毫無情份的陰怒自己,韓齊雲吃吃苦笑。他的一雙兒子和十幾年的陪伴落在丈夫心底,根本就是一文不值的,心已死,人就是怎麼也不肯再回頭了。

“輕郎,我不願再留在這裏了。”想通之後,絕望之後,韓齊雲反而覺得自己好像是全身一輕了,緊緊的摟着兩個兒子,他目光堅定的看着庶子。“你可否幫我?”

“娘親!您在說什麼?”年紀稍微大一點點的顧和郎一聽,驚訝的呼叫出來。

小善郎卻捏着小拳頭對顧輕郎說:“哥哥,善郎也不想留在府里了,善郎要跟娘親一起走!”這要是多少多少次的失望和傷害,才能對一個小孩造成這樣大的印象。

顧輕郎卻眼眸加深了顏色:“夫人,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說的不願意留在這裏是……”

顧輕郎或許想過讓韓齊雲不要再軟弱的話,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讓韓齊雲離開顧府,他們府上怎麼說也是正三品的將門,怎麼能出現休妻或者和離的事?

韓齊雲突如其來的一個請求,頓時讓顧輕郎深感驚愕。

只聽他說:“允倫他,其實並不是待我不好,如果府里的姨娘不做亂,他不縱容着,其實我在府上過的也可以,但是輕郎,心累,是一種心累,我累了兩次了,我不想再累下去。所以,我要跟允倫和離,無論怎樣的處罰都可以,我的娘家已經是沒有人了,空有一個舊日的影子,請你讓我們和離吧,這個顧府,我是怎麼也不願意再待下去了。”

性格一向軟弱的韓氏,突然的一番話卻透着十二分的倔強和堅持。

“夫人,這……”顧輕郎並不是覺得韓齊雲的做法有什麼不一樣,他自己身為顧府的長子都對這個家沒有感情,何況付出了那麼多又絕望了的韓氏,然而:“我朝大盛,還沒有一條規矩可以由上位者撤散別人夫妻的權利啊,您要和離,必須得我爹同意,否則我該怎麼幫你,但是您要想好,爹同不同意是一回事,你們和離之後又是一回事。”

顧輕郎低頭看了一眼兩個年紀都還小的弟弟,說:“和離之後,你們的生活自是不必擔憂的,只要有我顧輕郎一日,我必定會視夫人為生母,為夫人養老送終,但是和郎和善郎兩個弟弟,他們還小,他們不能沒有父親和家族啊,還是說,夫人不準備帶着兩個弟弟在身邊?”

“不!不!我要我的孩子——”韓齊雲一聽顧輕郎的分析,頓時只覺得天都塌了,他只是想要離開顧府,離開這個控制了他十幾年讓人傷心欲絕的地方,但是他絕對沒有想過要留下自己的兩個骨肉,獨自一人離開。“我要我的孩子……”

顧輕郎的心裏也不好受,但是卻不得不說:“如果要孩子,和離是萬萬做不到的,顧家是將門之家,又是正三品的世家,就算爹不太過問這些事,可是顧家的子嗣,哪有往外面帶出去的道理,他們是絕對不會同意讓夫人帶着兩個弟弟離開的。夫人,您要想想。”

不得不說,這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沒有感情的兩個人,可是一旦確認了夫妻關係,那麼今生今世是可以和離,但是有一些東西卻是怎麼也斬不斷的。

顧輕郎也不喜歡顧家,但是這裏怎麼說都是他的家,他姓顧,他從沒否認過自己的根,自己的血。他否認的,只是他那個不留情份的爹而已。

“夫人,你別傷心了。”看着韓氏傷心到掩面抽泣的模樣,顧輕郎於心不忍,好半天才說道:“這樣的事,早已經成定居,就是皇帝也不能貿然奪走別人家的孩子。任何一個家府,也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帶走自己的子嗣後裔。”

“輕郎,別說了,別說了,我知道了……”韓齊雲嗚嗚咽咽的放下遮住臉龐的手,悲慘的哭道:“我這一輩子,就只能鎖在顧府了,我知道的,從我嫁到顧府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已經知道了的,我知道,我知道。”

“娘親——”性格溫和的和郎早就已經忍不住,扶着韓氏傷心的站着。

顧善郎這個小孩卻是堅硬,雙眼裏冒着火一樣的看着自己的娘痛哭流涕,而他的父親還待在庭院裏,摟着那個人品低下的新寵,哀哀低鳴。

“娘,你為什麼要為了爹那樣的人傷心!他根本就不配!”小孩兒說出來的話,隱隱有成年人的感覺。“你就留在顧府也沒關係的,等我長大了,我帶你走!”

顧輕郎見此心中酸澀,低下頭,摸摸小善郎的臉龐輕聲道:“善郎,你在怪哥哥嗎?”

如果他能做到的事,他是一定會為韓氏做到的,但是讓韓氏和顧府和離,甚至還帶走顧府的兩個弟弟,顧輕郎自問他絕對沒有這樣的權利,他做不到,他也不能做。

不說如果真的這樣做,對他在後宮會不會有影響,就是韓氏和兩個弟弟也是大有不益的。

“哥哥,善郎不怪你。”小男孩的眼眶裏溢滿了惹人憐惜的淚水,但是他很快的又擦了干去,捏緊了拳頭,他咬着小虎牙一字一頓的說:“等我長大,等我長大了,我要讓顧府翻天覆地的!只要等我長大了!我絕對不會讓娘親一直生活在這樣的家府里!”

“善郎……”顧輕郎望着年幼的男孩,眼眸里卷過一陣不可置信,望着望着,他突然在心裏湧起了一股巨大的希望,這希望是為韓氏興起來的,也是為了他自己。

是啊,如果有一天等善郎長大了,取代了他那個爹成為顧府的當家人,那韓氏就有依靠了,而他自己也會有一個強盛的後台,最重要的前提就是,善郎要被好好的培養才是。

顧輕郎冷着臉,慢慢走出了庭院來到他爹身後,“你準備一直在這裏抱着他到什麼時候?”

顧輕郎無法理解他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這麼些年,到底是抱着什麼樣的想法在世上生活着?他對他,就因為他剋死了他的生母,他就將他棄如糟糠,不管不顧彷彿仇人。

他對韓氏,因為韓氏不是他的心中所愛,他就冷情冷漠多年,絲毫不念及半點夫妻之誼。他對花姨娘和洛禾,只因為他們和他的生母長的有那麼一點相似之處而已,他就對他們各種寵愛溫柔,完全不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值得他去疼去寵。

這個是他爹的男人,整個世界好像就只容得下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早已經死去了的他的生母!但是他又何其無辜,韓氏又何其凄苦,花姨娘和洛禾又何其令人惱恨!

“我叫你一聲爹,是看在你生我的份上,我是顧家的兒子,身上留的也是顧家的血,如果你作為顧家的當家人,又是朝中的上品將軍,依舊這樣渾渾噩噩的話,那麼將來顧府遭敗,子孫凋零,家族慘落,你不要怨任何人!”緊握着拳頭,顧輕郎對地上的男人冷冷的說。

“顧輕郎,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裏對我說教!”好半天,彎在地上的男人轉過了身子,卻是也轉過了一雙佈滿了血絲和仇恨的眼眸。“你以為你現在當了宮裏的嬪妃,我就真的會處處顧慮這你嗎?你以為你當了貴妃,他日說出去就不是我顧允倫的兒子?!”

“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的兒子,你十七年來對我不聞不問,這就是做你兒子的下場!?”顧輕郎聽到顧允倫說的那番話,極怒反笑,眼眸陰狠的怒吼:“我告訴你,倘若你要讓顧府鐘鳴鼎食,你就好好的做自己該做的事,我保證將來和郎和善郎會成人上人,但是如果你還要繼續這樣渾渾噩噩,那好,那就讓偌大的顧府,全都毀在你的手裏好了!”

就是現在,仁慈善良的大夫人都已經想要和離了,年幼聰明的弟弟也想要離開這個家族,顧府如果要到一個眾叛親離的地步,又有什麼困難的!顧輕郎想到後宮之中,人人都有一個或大或小的家族在後面支撐着,可是唯有他,唯有他,空有其名!

狠狠的咬緊牙關,他道:“你怨我十幾年,那麼我問你,我又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把我的洛禾還給我!你把我的洛禾還給我!”顧允倫被刺激的像是喪失了所有的理智:“我不要顧家,不要妻妾,我不要兒子,我只要洛禾,我的洛禾,你把他還給我,如果不是你,他不會那麼早就離開我的!十七年了,禾禾已經離開我十七年了!”

“……”這一瞬間,顧輕郎彷彿經歷了人生中最荒唐的笑話。

他的父親在向他討要着他的生母,討要因為他而喪生的生母!

“當初我說過不要你的,可是禾禾說你是我們的孩子,無論怎麼樣,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就一定要把你生下來,大夫也說過不會有事的,雖然會有些風險,但是拼一拼還是可以母子平安的,可是後來因為你,禾禾痛了三天三夜,最後還是走了,我們幼年的時候就說過要白頭偕老的,你說!我為什麼要喜歡你!你奪走了我最愛的人,我為什麼還要喜歡你!”

那樣一雙佈滿了血絲的眼睛,沾染了太多的回憶和慘痛的經歷,顧允倫站起來,緊緊的盯着自己這個長子,長子長的很像他,其實是三個兒子裏最像他的了,但是他寧願不要兒子。

洛禾死的那一刻,他寧願把時間拉回原點,他不要愛人生孩子,他只要兩個人在一起一輩子,一個人走了,遺留下另一個人在人世間,這樣的滋味又幾個人可以感同身受!

“顧輕郎,你莫要輕狂,倘若上天他日讓你也面臨這樣的情況,我就等着看你心胸寬敞,原諒你的兒子,送走你的愛人!”這樣的話,已經說的有些顛顛倒倒大為不敬了。

“你——”顧輕郎被顧允倫的話說的心中大怒,聽在耳邊,卻只覺得心中一陣凄苦,同時伴隨而來的卻是一陣陣的不安

顧允倫剛剛說的那樣惡毒的話,他只要很輕易的就把自己和蕭崇帶入進去了。如果,如果有一天,因為他們的孩子,蕭崇也死了,不在人世,只留下他一個人守在後宮裏,獨留在人世,那麼他真的能很好很好的疼愛着自己的這個孩子,完全無所隔閡嗎?

蕭崇會死?死,就是無論什麼辦法都無法再挽留住這個人,都無法見到這個人了吧……

顧輕郎心臟猛地一縮,他甚至都不敢再去回想這個假設。轉過身體,他惱怒的望着自己的父親:“你憑什麼遷怒我,是你自己沒有責任胡亂找借口,洛禾的死,我並沒有控制權!”

“你沒有資格叫洛禾的名字!”顧允倫再度怒吼:“每當你怨恨我為何對你不善時,你就要想一想,你要如何把我的洛禾還給我!”

顧輕郎再度一怔,隱藏在暗夜中的拳頭都在瑟瑟發抖了。“你的生命里就只有洛禾?”

洛禾洛禾洛禾,他都已經開始在怨恨他這個只聽其名不見其身的生母了!

顧允倫冷冷一笑,看起來神情猛然恢復了正常,可是眼底那股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又讓四周的氣息都沾染上了寒意:“等你自己理會到了,再來問我這句話。”

這個世上,有人重情,有人重利,有人看得開,有人看不開,他在乎的就是已經離開的那個人而已。他要他還來,還不來,他就要千方百計的尋找和他相似的人,將他們寵着,一輩子的當做那個人寵着,這是他欠他的,欠他所約定好的白頭偕老。

“容華還有什麼好吩咐的,一併吩咐了吧,臣就在這裏聽着,還要杖殺誰,臣全都聽命。”已經放棄了躺在地上漸漸冰涼的少年,顧允倫慢慢的恢復了理智,可是又好像沒有恢復。嘴一張,他說著極度諷刺人的話。

顧輕郎心裏的怒火一陣強過一陣,望一眼大廳里忽明忽暗的燈光,他冷着笑臉,手指着自己的父親兇狠的說:“顧允倫,你說我怎樣也是你顧府的兒子,那麼我就告訴你,你莫要逼急了我,倘若有一日,我要讓你眾叛親離,到時候你失去的,可就不止一個洛禾!”

既然他這個爹已經不把他當兒子說話了,他又何必再對他虛虛假假的裝兒子?

“夫人和善郎和郎,你願意對他們好就對他們好點,你如果不願意,自然有人會對他們好,我只看今後,如果你還是這樣薄情寡義,我等着看你老死孤寡的一天!而且你怨我,我倒想問你一句,倘若我那個早死的娘突然重生了,看到對我這個樣子的你,他還會接受你嗎!”

顧輕郎冷冷的狂笑着,他算看出來了,他這個爹,夠狠,夠冷,而他又何嘗不是這樣的呢,他不把他當兒子,他也沒見得多麼把他當爹。果然什麼都是別人家的好啊,爹也是這樣。

程裴如的爹,兒子進宮不過半年,他就每個月飛十幾封信到宮裏殷切關懷。凌亦晨的爹,看到兒子成了后妃,寄語過來只要他平安快樂,不需要他為家族爭一分一毫,就是同樣和他是庶出的季致遠的爹,雖然平時沒怎麼疼愛這個庶子,可是一分開后,家裏人也開始各種想念!

偏偏只有他,小時候不疼,長大了不愛,進宮了就當他是死了一樣,唯一會顧慮他的地方就是怕他在宮裏出事的時候,拖累了家族。他真的應該好好的感謝他那個娘,用他的命,換來了他這樣的生活。

心早就絕望過,所以也不再抱着什麼希望了,帶着幾個宮人一起離開顧府,顧輕郎發誓,他是再也不想踏入這個家半步了,除了韓氏和兩個弟弟,他找不到對自己家族半點留戀的地方。

回到宮裏的時候,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借酒澆愁的意思,而且,他迫切的想要見到蕭崇。他那個爹說的那個假設,雖然只是假設,可是也真真切切的嚇到他了。

每當顧輕郎心裏覺得委屈絕望的時候,他想見到的人,也只有蕭崇而已。而顧輕郎沒有想到,當他見到蕭崇的時候,對方已經在先一步的借酒消愁了。

“皇上,你喝醉!”大步走到養心殿的暖閣桌邊,顧輕郎黑眸一斂,一把擋住還在雙眼迷離的胡亂往自己的嘴裏灌酒的年長男人。“怎麼了?皇上。”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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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吾皇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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