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應付而已
夜幕降臨之時,清歡殿外響起了吱呀一聲車輪的靜止,敬事房的大太監帶着幾個小太監走了進來,看到坐在內殿裏的俊朗少年,清貴挺拔,嘩啦啦諂媚的跪在地上。
大太監笑的只剩一道眼縫:“少使主子,去養心殿的時候到了。”
顧輕郎其實已經在這裏坐了很久,站起身,他掃了一眼這些專門服侍皇帝宮闈秘史的宮人們,點點頭很平靜的說:“公公們辛苦了,請到外面稍等片刻,我稍後就出來。”
今晚六宮側目,看的就是他顧輕郎的熱鬧,上午才在太后宮裏大出風頭的人,晚上就要去帝王之地承恩進寵,是否人中龍鳳,今晚過後就能看到結果。
太監們很快都退出去了。
“主子,您……”小太監張平緊張的望着顧輕郎,圓溜溜的眼睛一眨都不敢眨,似乎在深切的擔憂着什麼。說實話,根據之前主子提到侍寢的態度,他實在是怕極了主子又會鬧氣啊。
顧輕郎看着小太監的模樣,嗤之一笑,“得了,給我收起你這副憂國憂民的臉孔,我今日已經收拾得當的站在這裏,你這奴才還覺得不放心?”
張平苦着臉含蓄的勸說:“主子,奴才不敢,只是、只是主子現在既然已經是宮裏的……”
“我不蠢,用不着你來指點。”顧輕郎沒好氣的敲了與自己唯一親密的小太監的頭,“我看得清現景,也知道從天命,既然這輩子已經是後宮的嬪妃,我自然不會不知輕重。”
之前是發覺嵐婷對自己不甚忠心,所以才處處在她面前表現的浮躁易怒,總想讓她趕緊拿住把柄去給朱氏,好讓他將計就計,現在他已經除去了嵐婷,也反擊了朱氏納蘭澈,他還需要裝什麼。顧輕郎的眼眸含上了冷酷的笑意。
張平啊的一聲,單純的腦子越發的想不通自家的主子為何這麼多變,思維也混亂的很:“主子,奴才還是不明白。”他還是好擔心主子不讓人省心啊,嗚嗚嗚。
“你這腦子不需要明白!”這頭腦簡單的傢伙,顧輕郎白了小太監一眼,無奈的嘆口氣:“先隨我去養心殿,對了,我吩咐你的事,你辦的怎麼樣了?”
“主子說的嵐婷姑姑嗎?”張平一邊隨着顧輕郎往殿外走去,一邊壓低聲音說:“奴才已經按照主子的吩咐去了趟慎刑司,慎刑司的公公說,主子放心,三日之後,嵐婷姑姑就會在慎刑司里畏罪自殺,一乾二淨。”
顧輕郎的腳步一頓,回頭淡笑的望着小太監:“你覺得我狠毒嗎?”
人前說情,只是為了人後親手除根,徹底燃盡屈辱之恨。
“奴才不這麼覺得,嵐婷姑姑是罪有應得。”小太監咬了咬牙,有些羞意的說:“如果這次不是主子機警,若被嵐婷姑姑背叛得逞,恐怕現在死在慎刑司的就是主子了。”
他並不覺得主子狠毒,宮裏還有其他人,主子並沒有對他們這樣啊,不是嗎?
小太監雖然一根筋,但是也知道因果之聯和待人之道,突然,他笑呵呵的咧起嘴,對一向情緒冷淡最近卻好像暖和了一些的主子說道:“主子,奴才還要謝謝您讓奴才成了掌事公公!”
顧輕郎的腿已經邁出了內殿,聞言一回頭,眯眼含笑,嘴上卻欺負人的說:“你該閉上你的臭嘴了。”小太監的嘴立刻委屈的癟了起來。
來到外殿,走出庭院,黝黑的宮道上已經停着一架宮車。
宮車四周垂着蘇錦秀簾,秀簾上吊著流蘇吉祥結,還織造着精美華麗的鴛鴦鳳凰,富貴呈祥,這宮車是用兩頭羊在拉着,但是卻也有人控制,想到宮闈羊車的歷史,顧輕郎扯了扯嘴角。
養心殿,聽敬事房的太監說,這個時候的皇帝應該已經躺在那裏的龍床上等着了。
想到蕭崇那張俊美白皙的臉龐,顧輕郎突然想起選秀那天,草木花叢之中,那副修長顫抖的雙腿。喉結上下滾動了一次,顧輕郎坐在宮車裏,裝模作樣的欣賞着夜幕下的宮道。
……
“皇上,今晚你貌似點了佳人侍寢呢,怎麼還不回宮?”忍了又忍忍了又忍,黑衣人手裏落下一粒黑子,仰起臉,神情曖昧的拉着嘴角。“以前都掩飾的挺好,今晚可不要冷落了佳人。”
暗室里,蕭崇的臉色卻不太好,“你今日又不是沒有見過他,那孩子算是佳人嗎?”
“年輕結實,面龐俊朗,的確只能算英氣少年而不算佳人。”黑衣人嗤之一笑,“但是你的後宮那種雌雄莫辯的美少年多了去了,我早就看厭了眼,幾年前就該弄些這樣的英俊小伙進來。”
“你要有想法,朕可以賞你幾個。”蕭崇的白字落下,有氣無力的冷冷道:“你何時才能不在這個時候和朕打趣了?”本是棋藝高明的人,現在卻已經輸了三盤。
黑衣人的雙眼頓時滿含笑意,靜靜的看着蕭崇許久,才小心翼翼的道:“今日見到那少年,我就發現他是至陰日所生的孩子,也許,你可以試一試了,這機會可不好得。”
“朕說過了,朕絕不會那麼做!”蕭崇一下子就怒了,反手掀了整個棋桌。
“我知道,但是你的身體……”黑白棋子散落一地,黑衣人又急又內疚。
“我的身體很好,不好也只能算了!”蕭崇卻是冷冽的不容任何人反嘴,站起身,單薄的身體在燈火的籠罩下更覺得蕭條,將手掌握拳抵在自己的下腹之處,他神情哀默的咬着牙。
“這次怎麼還不發作?”這種事,他居然一次比一次拿捏不住它的折磨,看來他真的是大限將至了。
黑衣人也跟着站起了身:“藥效的反噬作用,十二夜的藥效越快的止住你的痛處,十五夜的藥效就會將你的……你的……”那個詞說不出口,黑衣人的雙眼佈滿了歉疚。“推的越晚。”
蕭崇肅然的沉默着,好久才緩緩道:“我知道了。”
“你可以試試,你明明就可以試試!”黑衣人不甘心的仰起頭,眼神憤怒的瞪着蕭崇:“就算你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可是大盛朝的江山還要後繼有人!”
這一說,倒是說出了一個天大的根本就不能對人明說的秘密。
蕭崇的臉龐泛起了慘白,抿着嘴一句話也沒有,黑衣人像是被什麼給驚醒了,那一雙看得出媚色的眼眸突然佈滿了液體,重重跪下,他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朕這輩子,恐怕真的只能是後繼無人了。”蕭崇仰起形狀優美的下顎,走出去的時候,才輕輕的說出這樣一句話,唇瓣一啟之間,帶出了濃厚的傷感。
黑衣人依舊跪在地上,怔怔的望着蕭崇離開的蕭瑟背影,他惱恨不已的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枉費他精醫一身,卻、卻……
——
他根本就是一個怪物,男人的身體,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身體,可是卻會在每個月的十二日晚痛徹心骨,又會在十五日晚……呵呵,偏偏這樣的怪物,偏偏還是個坐擁六宮的皇帝!
站在養心殿的門口,蕭崇剛剛回來,果然就有乾壽宮的太監迎了上來。“皇上,太後娘娘命奴才給皇上賞了一壺美酒,娘娘說天氣冷冽,皇上可以喝喝酒暖暖身子。”
蕭崇捲起冷笑:“母后好心,李德,拿着。”這酒,恐怕最是能消除藥性的東西。
李德看皇上沒有飲酒的意思,小心翼翼的開口說道:“皇上,今晚侍寢的顧少使已經在內殿裏等了一個半時辰了,您看,您是不是應該進去了?”
“朕知道了,無需你多言。”蕭崇頭也不回,只是那一副身影已經有些顫抖。“你們全都下去,養心殿不許任何人靠近,違令者,格殺勿論!”
“奴才領旨!”這是他們皇上的習慣,有嬪妃侍寢之時殿裏不能讓任何人獃著,李德已經見怪不怪,趕緊把御前的所有宮人們全都帶了下去,然後重重的掩上了內殿的宮門。
蕭崇一步一步的踏入養心殿內,等了一個半時辰,今晚來的那孩子性格十分高傲,會不會在看不見他的時候等的氣憤不已?他胡亂的猜測着,甚至已經在想該怎麼把今晚應付過去。
應付,對,是應付,反正他已經應付了六年了,蕭崇內心一片自嘲和漠然,然而在走到殿裏內室的那一瞬時,他卻愣住了,然後嘴角不由自主的慢慢的勾了起來。
那個有着挺直身軀的英氣少年,明顯已經趴在龍床的邊上,埋着頭沉沉睡去。
這個孩子,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