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進宮選秀
顧輕郎是被一陣嘈雜的人聲給吵醒的,胸口悶的厲害,就像是被什麼□□給浸洗過一樣,他只是微微的一個迷糊,聽到耳邊有女人熟悉的尖銳諷笑之後,一動自己的手指,還能動。
這不是錯覺!顧輕郎終於知道一個事情的真相,那就是:他又活過來了。
睜開眼,果然,在他的房間,大夫人韓氏緊閉着雙唇,一語不發的坐在他的床邊,耳邊不斷地傳來女人的諷刺之笑——
“夫人,輕郎後天就要進宮去選秀了,突然這麼一病,老爺都急瘋了,你身為府里的大夫人,到底是怎麼照顧輕郎的?這究竟是照顧呢,還是謀害?”
“花姨娘,你莫要血口噴人,我何時害了輕郎?”
“府里素日就只有你和輕郎走的近,好好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中毒了!?我說你害了他,也不過是猜測而已,夫人眼下這麼激動,怎麼倒是像惱羞成怒呢。”
“花姨娘,你——”
韓氏在府里雖然是正妻,可因為是男妻,又是續弦,面對府里得寵妾室的囂張,他容忍的慣了,一時半會兒也改不了。看樣子自己病倒了這麼久,整個府上又只有他會來照顧自己,他那個所謂的父親,現在正因為自己的突然病倒,而焦頭爛額吧。
焦頭爛額,也只是擔心他後天會不會耽誤了進宮選秀的日子,而不是擔心他的身體!顧輕郎的心被仇恨佈滿,一時之間,前塵許多事倒是湧入了他的眼前,好像走馬觀花一樣的浮現上來。
他的家世不錯,原本是三品將門之子,可惜,他的生母只是個男妻,在這個皇朝雖然男妻和女妻同為妻室,卻因為男子本來就不是名正言順的存在,所以在相同的位份上,他們倒是低了女妻一截,更別提他的生母在生他的時候難產,剛剛將他生下來就撒手而去。
顧輕郎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有沒有愛過自己的生母,只是在之後的日子裏,隨着他一天天的長大,他才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他顧輕郎,作為顧府的長子,因為庶出,母家身份又不高,所以他不被自己的父親喜愛,整整十九年,他竟然沒被自己的父親陪着吃過一頓飯。
府里父親的妻妾眾多,有男妻,也有女妻,他們有的也為父親生下了孩子,父親疼愛他們,就像疼愛他自己一樣,可是他不疼愛他,他的長子,他庶出的卑微的長子。
顧輕郎就這樣在顧府里慢慢的長大,凡事退讓,凡事不爭,只期盼着有一天他的爹能夠正眼看他一眼,可是沒有,一眼也沒有,就在幾年前,花姨娘的進府,讓他的處境更加艱難起來。
顧輕郎常聽府里的老嬤嬤說,如今最受父親喜愛的花姨娘,像極了當年他年輕凈雅的生母,他的生母到底長的什麼樣子?顧輕郎並沒有多少興趣,他只知道,只從這個花姨娘進府之後,隨着他為父親生下了一個妹妹,在顧府,他的日子就過的更為艱難。
年幼的妹妹生的如花似玉,本來應該是一個多麼惹人喜歡的女孩,可是小小年紀,不知道為什麼性格竟然像極了她的母親,當著父親的面,花姨娘對顧輕郎言語謾罵,毫不客氣,她生的這個女兒居然也有樣學樣,潑辣的樣子毫不含糊。
顧輕郎雖然是個不受寵的庶子,但是他的天賦極高,沒有先生教他,他自己偷偷的去學堂看幾個弟弟習武,便學到了一身的好功夫,他原本是有一萬種法子讓花姨娘和她的女兒去死的,只是他不想這麼做,他以為,通過他的忍讓和孝順,終有一天,他的爹爹會看到他的好處。
爹爹有一天也會疼愛他,他會正眼看他,在酷熱的夏夜會陪着他讀書習字,在寒冷的冬天會抱着他笑看飛雪,爹爹會疼他,寵他,就像他對待花姨娘和府里其他姨娘生的孩子一樣。然而這一切,終究也只是顧輕郎的一廂情願罷了。
就在那一天,大盛皇帝下旨在全國大選嬪妃之際,他的美夢,破滅了。
他的父親捨不得將自己的小女兒送入宮中選秀,居然用他當做頂替!
這是他的親生父親!
顧輕郎不是不知道宮裏是個什麼吃人的地方,光是在顧府,身為男妻的韓氏就生活的如履薄冰,何況是那個權勢喧天富麗堂皇的地方?就在那一刻,顧輕郎才清晰的感覺到,有一種仇恨在他的心中蔓延,蔓延,不住的蔓延。
他是個無父無母的人,生父在世,猶如死去,生母死去,不留一絲溫情,偌大的一個顧府,下人廚娘生的孩子都能夠對他白眼交加,到了他十九歲的時候,他居然要代替自己的妹妹進宮選秀,從此成為帝王的男妻,終身沒有出頭之日。
他恨,他真的好恨!可是再大的仇恨,也抵不過那個在他被害的如此慘烈的時候,還不肯放過他的女人,好端端的他,為何會在進宮選秀的前兩晚中毒受傷?偌大的顧府,現在最得寵的當家人又是誰?顧輕郎的冷笑,突然在暗夜裏響了起來。
花姨娘,你好狠,他顧輕郎如果再任你拿捏,妄為男子!
“輕郎,輕郎你醒了!?”他的冷笑,最先驚動的,當然是這個府里唯一關心他,對他好的人。韓氏撲到床邊,緊拉着顧輕郎的手,“你有沒有感覺怎麼樣?身上還有哪裏不舒服?”
“這——”花姨娘也沒有料到,她下了那麼重的葯,這個短命的庶子居然還能活過來,原本她還想利用這個庶子的去世,使老爺遷怒韓氏,一石二鳥,沒想到居然讓她落空了。
“輕郎謝謝夫人關心,我醒了,身上也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夫人不必擔心輕郎了。”重新活過來,顧輕郎自然已經知道要怎樣去珍惜和保護對自己好的人,望着眼前面龐乾淨的中年男子一笑,他轉過頭,神情淡漠的看着房中的另一個女人。
“輕郎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花姨娘也這麼關心輕郎的身體健康了?”
花姨娘從沒有將顧輕郎徹底除去的懊惱里清醒過來,一聽顧輕郎的話,她愣了愣,直覺這個討人厭的庶子現在對她的態度好像有些不一樣了,她惱怒道:“你是怎麼說話的,有生母生,沒有生母教的東西!我是你的姨娘,好心來看看你,你就是這麼對我說話的?”
顧輕郎俊逸挺立的臉龐聽到花姨娘的話之後,陰沉下來,夠了,這個愚蠢的女人,他以為他還是以前的顧輕郎嗎?因為希冀着可笑的得不到的父愛,拼了命的忍隱,忍受。時至今日,他已經是個要進宮為男妃的人了,他不想再忍,一刻也不想再忍下去。
“你再不住嘴,我就撕爛了你的嘴!”晃蕩一聲,顧輕郎抓過韓氏拿在手裏的葯碗,對着花姨娘狠狠的砸去,那隻碗砸在了花姨娘的腰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花姨娘慘叫,不可置信的瞪着顧輕郎:“你——”
“滾出去,否則你做的那些齷齪事,我就一併的捅出去!”
顧輕郎的臉色讓一旁的韓氏深感意外,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顧輕郎,他和輕郎一樣,都是不太受老爺喜愛的人,如果現在惹怒了花姨娘,這花姨娘再去老爺耳邊吹個枕頭風……
“輕郎,不要這樣……”韓氏泛白的臉龐柔軟的擺着,暗中勸了勸顧輕郎,他萬分無奈。
“夫人……”顧輕郎望着委曲求全的韓氏,心底更是湧上深切的疼痛,這就是唯一疼愛關心他的人,他過的是什麼日子啊,跟他一樣,沒有驕傲,沒有自信,也沒有因得的尊重。
他恨,他恨他的父親,恨花姨娘,恨她的小女兒,恨這一整個顧府和家族!因為恨意,心裏就越發的難以忍受,顧輕郎手指着捂着腰正在撒潑的花姨娘,陰狠冷聲。
“識相的你就趕緊給我滾出去,再在這裏鬧,傳到爹的耳朵里,就算你素日再受寵,如果害的我後天不能安穩的進宮去選秀,爹生氣起來,你看他會不會怪罪你!”
花姨娘不敢置信的瞪着顧輕郎,嘴裏一個勁的尖叫道:“反了,反了,這個庶子這是反了,青天白日的,居然在這裏欺辱姨娘……”
顧輕郎徹底爆發,抓起一旁的凳子又扔了過去:“滾!”
“啊——”花姨娘躲避不及,被凳子狠狠的砸中,呼痛尖叫一聲,她連忙竄出門去,一路謾罵著顧輕郎的名字,一路哭,看她這架勢,恐怕又是去找他的那個爹告狀了。
“輕郎,這……”韓氏看到花姨娘被趕走了,雖然解氣,可是一想到她如果去告狀,到時候丈夫生氣起來,受苦的又是顧輕郎,他的眼眶就紅了,害怕不已。
“夫人,你不要擔心了,人弱則仇強。”顧輕郎只恨自己剛剛沒有一凳子砸死花姨娘,看到韓氏通紅的雙眼,他抿着嘴角陰狠的說:“以後,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你,還有和郎和善郎。那個花姨娘,今日只是個小小的教訓而已!”
“輕郎,你、你怎麼突然……”韓氏聽到顧輕郎的話,沒有感到高興,反應是一下子捂住了這個可憐庶子的嘴,面龐慘白的說:“你快休得胡言,如果被老爺聽到,你要吃大苦的。”
“我現在的苦吃的還不少嗎?被換進宮還不算,在這之前還差點被人給毒死。”顧輕郎冷冷一笑,看着韓氏。“倘若爹要生氣,現在花姨娘去告狀,他恐怕早就趕過來興師問罪了,這麼久沒來,夫人就不要擔心,說明爹不會來罵我的。”
顧輕郎知道,他爹為什麼這一次沒有來責罵他,只因為他後天就要進宮了,如果鬧出一些什麼事,他不能好好的去選秀,那他整個顧家就危險了。哼,現在,他再也不會讓自己出一點意外了,不願意屈為男妃是真,可是他更不願意的是讓花姨娘那個賤人稱心如意。
想要將他和韓氏一石二鳥,那也要看那個賤人有沒有那個本事!
兩天後,在花姨娘冒火的瞪眼和韓氏擔心挂念的目送下,顧輕郎隻身一人,沒有帶任何仆婢,沒有跟父親告別,他離開顧府,身上放着進宮選秀的聖旨,一步一步沿着城裏熱鬧的道路走進京城。
取了自己的牌子,顧輕郎身形修長,面龐英俊,可是卻一臉漠然的站在了眾多秀者的行列。
這一天,萬里無雲,是一個晴朗絕佳的好日子,皇帝登基六年,這還是第一次在全國舉行選妃。只是可惜,現在還是初選,他們還沒有機會看到皇帝,只有禮部和內務府的宮人而已。
顧輕郎中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