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苦自看明月苦(1)

思苦自看明月苦(1)

北方的午後,暖暖的太陽,沂家的司機小七來火車站接少爺和小姐回家,小七平時話很多,今天卻緘口莫言。快到家時,忍不住對沂銘說:“少爺,老爺知道你和小姐去江南了,有些,有些生氣。”

沂銘嗯了一聲,捏了捏旁邊凌菲的手,意思是不要害怕,有我在。

小七補充道:“老爺在家裏等你們。”

“知道了。”

凌菲扭過臉看窗外,沒有煙雨蒙蒙的小橋流水,自然不再有溫婉的心緒,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讓她感到陌生,而江南,彷彿才是她真正的故鄉。

除了陌生,還有畏懼。

走進冰冷華麗的家,沂銘和凌菲來不及喘息一口氣,沂成若和賢瑛正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看上去,他們已經做好了訊問的準備。

“去哪了?”成若問道,雖然刻意壓低聲音,但仍然掩飾不住他的憤怒。

“哦,我和凌菲出去散散心,你們也知道,我前段時間為了公司里那個項目忙的不可開交,正好這幾天打算休息休息,凌菲......”

“休息什麼!我幹了一輩子,也從沒想過要休息!”成若將茶几上的德國進口白瓷杯掀落在地。

“哎呀,你不要老動氣,把身體氣壞了怎麼辦。”賢瑛站起來打圓場,憤憤的走到凌菲身邊,指着凌菲的鼻子說道:“凌菲,你都多大了,你不懂事不讓我們省心也就罷了,你為什麼非要拖着你的哥哥。你哥哥有你這麼閑嗎,啊,他以後是要接手沂氏企業的,整天跟你幹些雞飛狗跳的事像什麼!”

“爸,媽,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以後不會讓哥哥再陪我出去玩了。”凌菲主動認錯,她已經習慣了。

沂銘醒悟過來,這一次的責罵又是針對凌菲的,可原因何起,他猜不出,也懶得過問了。

“媽,凌菲都認錯了,我也錯了,好不好,我這就到公司去,你們二老消消氣。”沂銘朝凌菲擺擺手,示意她回自己的房間,自己則快步朝大門外走去。

“爸,媽,我回房間了。”凌菲請示父母能否可以離開了。

沒有人回應她。

她只好拖着行李,疲憊的往房間走。管家和傭人見了,只裝作沒有看見,對於這個不受待見的大小姐,他們沒有必要過於熱情。

只有吳姨走了過來,對凌菲說:“小姐,我來幫你拿吧。”

凌菲把行李遞給吳姨,沒有說話,轉身進了房間,吳姨跟了進來。

吳姨是沂家的老傭人,現年已五十多歲,在沂家做了近三十年,執管沂家的廚房和洗衣房,一輩子沒有結婚。因為是老一輩,為人做事又利落正直,從不在背後議論主家和傭人間的閑話,傭人有時偷吃懶做,她也就說說作罷,因而深得大家的尊敬。

“小姐,我看你很累,你想現在洗澡嗎?如果需要,我去給你放洗澡水。”吳姨心疼的望着凌菲,凌菲的臉上蒼白無血色。

“不用了,吳姨,我想先歇一會。”凌菲直直的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

“小姐,老爺今天這麼生氣,是有原因的,你不要怪他。”吳姨欲言又止,她的心裏藏着一個太久的秘密,差一點脫口而出。

好在凌菲沒有刨根問底的心情,說者有意聽者無心。凌菲淡淡的說:“我知道,我不怪他,也怪不到。吳姨,麻煩你把門關一下,我想睡會。”

“是,小姐。”吳姨退到門口,關上房門,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怕被別人瞧見,又掏出手帕趕緊擦乾。

這個大房子裏,沒有無緣無故的悲傷。

有人來敲門,凌菲不耐煩的問道:“誰啊?”

“小姐,有你的電話。”

“知道了。”

凌菲無力的踱步到走廊,電話是滬森打來的,他一直在掐着時間么。聽到那個消失了十幾個小時的溫暖聲音,凌菲哽咽了。

“你怎麼了?”滬森敏感的察覺到凌菲的異常。

“沒事,嗯,北方的天氣乾燥,嗓子有點癢。”縱有萬千委屈,她也對滬森無從說起,他是一個眾人擁戴的少爺,怎懂她的心酸。更重要的是,凌菲不想讓別人可憐她。

“噢,那甘草片還是要繼續吃的。”滬森哪有真的放心,他繼續說道:“我今天在房間裏看到一個玉佩,上面刻着‘凌菲’兩個字,應該是你落下的。”

“是我的。”凌菲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

“能看得出這塊玉佩對你來說很重要。”

滬森猜的沒錯,這是凌菲的生母留給她的唯一念想,從十五歲知道真相開始,這塊玉佩對凌菲來說,從念想,變成了後來的信念。她堅信她的生母還活着,她還會來找她的女兒,帶着凌菲遠走高飛,走的遠遠的。可她整整盼了十一年,希望被絕望慢慢吞噬,在生存的艱難里逐漸灰飛煙滅。

“我替你保存着,下次我們再相見時,我還給你。”滬森見凌菲不語,補充道。

“不是什麼貴重的物品,你喜歡的話就送給你吧。”

電話那頭,滬森輕輕撫摸玉佩上的字,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以後不要往家裏打電話了,不太方便。”如煙說道。

“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打了。那”,滬森頓了頓,說道:“我能給你寫信嗎?”

“寫信?”凌菲的心口在快速跳動,他會給自己寫信,可被沂成若和賢瑛發現了如何是好,但凌菲太盼望和滬森保持聯繫,看來只得拜託吳姨了。

“可以給我寫信,我報給你地址,你記着。”

滬森在已備好的紙筆上認真的記着,生怕寫錯字。

掛掉電話,凌菲回到房間,怔怔的盯着天花板上的蜜蠟和玉石發獃,賢瑛喜歡蜜蠟,於是沂成若不惜重金在家裏到處留下蜜蠟的蹤影,可賢瑛並不滿足沂成若的物質表達,他們的爭吵,如江南的秋雨一樣頻繁。

一分鐘也不想多待,凌菲起身沐浴,換了一件亮晶晶的閃片短裙,把眼睛暈染成墨綠色,塗上橙色的指甲油,大紅的口紅,化妝成她也不喜歡的樣子,她想一個人出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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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錦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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