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1
人來人往,嘈雜聲沸鼎。
紀韶滿頭大汗,臉白如紙,連嘴唇都沒血色,他跌坐在地上,起不來了。
紀高瑞嚇壞了,“小韶,你怎麼了?”
有路過的行人停下來,好奇的,人越來越多,圍成了一個圈。
大家七嘴八舌。
“是不是低血糖啊?我閨女有時候就那樣。”
“有可能,我看了,這孩子是突然蹲下來的,之前還好好的。”
“沒看他捂着胸口的嗎?低血糖會捂那兒?肯定不是啊!”
“會不會是心梗啊?”
眾人竊竊私語,習慣了看熱鬧。
紀韶聽不見頭頂的那些聲音,他現在只知道痛,那種痛是他從來沒體會過的。
可詭異的是,他竟能有種熟悉的錯覺。
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經歷過了。
並且還不止一次。
汗水在眼睫上凝聚,紀韶眨動眼皮,面前的地面濕了一塊。
隱蔽在不遠處的少年把手伸到袋子裏,他摸出一把瓜子,一顆顆的磕了起來。
“你為什麼要害他?”
背後的聲音突然傳來,少年沒回頭,笑眯眯的說,“小帥哥,你不是跑了嗎?怎麼,現在又不怕我吃了你了?”
石崇源一臉嚴肅,重複問,“你為什麼要害他?”
少年哼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石崇源壓着唇角,目光落在那個面色過於蒼白的人身上。
他很痛苦,這是石崇源感受到的。
石崇源繞到少年前面,“放過他。”
少年噗嗤笑出聲,他又一點點收起笑容,惡聲惡氣的吐出三個字,“我偏不。”
石崇源憤怒的瞪着他。
少年又變的友善起來,“吃瓜子嗎?”
石崇源一聲不吭。
少年磕着瓜子,“小帥哥,你跟他非親非故,幹嘛這麼擔心。”
他以為對方不會回答,卻聽到一句,“和你沒關係。”
少年抽抽嘴,脾氣倒是不小。
“實話告訴你,我沒害他。”少年眯起了眼睛,慢悠悠的說,“我是在幫他。”
那個崔鈺過的還真不錯,不過也差不多了。
石崇源說,“他都痛成……”
話只說了一半,身旁的少年已經不見了。
石崇源猛地去看紀韶,他的瞳孔一縮。
一根骨頭從紀韶的身體裏飄出來,浮在上方。
出現在那裏的少年發出得逞的笑意,他伸出手,那根骨頭往他手裏飛去。
突然間,一道黑光在紀韶的領口裏閃現,化作一隻形似蜈蚣的黑色蟲子,張口咬中少年的手。
少年的臉頓時一黑。
“畜牲,連我都敢咬。”少年罵罵咧咧,“難怪是崔鈺養的。”
他的那隻手在眨眼間被毒性侵蝕,腐爛,又在下一刻生出一隻新的手。
活動了一下手腕,少年欲要去抓那根骨頭,他的臉色忽然一變,從原地消失,近似逃跑。
那隻多腳蟲圍着紀韶打轉,一圈又一圈,片刻后又回到紀韶的衣領里,纏住他的脖子,變成一條黑色繩子。
石崇源目睹了發生的整個過程,他看着那根骨頭重新埋入紀韶體內,覺得眼睛見到的又一次超出自己的理解範圍。
他轉而一想,又釋然了。
世界無奇不有,連他自己都是個異類。
地上的紀韶終於能喘口氣,那種痛消失了,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紀高瑞拿出手帕給紀韶擦臉上的汗,“小韶,跟爸去醫院。”
紀韶的嗓子干啞,“爸,幫我買瓶水吧。”
紀高瑞立刻起身,去了最近的一個超市。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紀韶抹了把臉,他問不知何時在旁邊的石崇源。
石崇源點頭,又搖頭,“我不知道。”
紀韶撐着地面,慢慢站起來。
他一起來,看熱鬧的人們也就跟着散了。
女孩子們還都回頭看看,外形長的好,在哪兒都能擁有特殊對待。
紀韶扭頭,臉還是白的,“什麼意思?”
石崇源說,“骨頭。”
他指指紀韶,“有人想取你的骨頭。”
喚作以前,紀韶肯定當是個不好笑的笑話,現在不會,他擰着眉鋒,“是誰?”
取他的骨頭做什麼?燉湯嗎?
紀韶捋捋濕發,他聽到石崇源說是個少年時頓住,沉默的去看石崇源。
被那道銳利的目光盯視,石崇源莫名的有股緊張感。
“我不認識那個人,只是覺得他不像人類。”
紀韶伸手抓脖子,“我知道了。”
他有仇人嗎?沒有吧,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
石崇源看着紀韶抓。
紀韶不耐煩,“看什麼?”
石崇源搖頭,“沒什麼。”
他說,“我走了。”
紀韶擺手,想想又趕緊把動作改成摸後腦勺,他怕別人把他當神經病。
紀高瑞帶紀韶去了一趟醫院,各種檢查做了一遍,片子也拍了,能拿到的報告都拿了,各項檢查都沒問題。
“小韶,你現在還感覺難受嗎?”
紀韶說,“沒有。”
紀高瑞憂心忡忡,“先回去,有事一定要告訴我們。”
紀韶嗯了一聲,心不在焉。
紀高瑞看出來了,他的兒子有什麼心思他很清楚。
“過兩天再看看,不行就換家醫院。”紀高瑞邊走邊說,“爸有個老同學……”
紀韶打斷,“不會就是那個小學同學吧?”
他以前沒少聽。
紀高瑞點頭,“是啊,就是他,醫學院教授,轉門鑽研骨科。”
紀韶心想,他恐怕不是看骨科就能看明白的。
父子倆回去,一路上都心事重重。
紀韶去找崔鈺,他在水庫邊找到人,“怎麼跑這兒來了?”
風很大,吹的紀韶想把脖子和腦袋都縮衣服里。
崔鈺忽然把手伸進紀韶的毛衣領子裏。
冰涼的手指貼着脖子,刺骨的冷,紀韶打了個寒戰,“卧槽,好冷!”
崔鈺勾着那根繩子,眼底湧出扭曲的憤怒。
“別拽。”紀韶按住崔鈺的手臂,“你的手趕上冰塊了。”
他察覺崔鈺身上散發的氣息不對勁。
不知道是不是待在淹死過幾個人的水庫邊,還是什麼原因,紀韶覺得面前的崔鈺圍繞着陰氣,讓他陌生,也排斥。
他無意識的大力推開崔鈺。
崔鈺一怔,眉心驟然出現皺痕,他將那些陰暗遮掩,傷心的凝視着紀韶。
紀韶後知後覺自己的怪異舉動,他尷尬的摸鼻子。
他們都沉默下來。
那種沉默不同於以往,就像是兩個無話可說的人站在一起。
崔鈺的喉結顫動,他擠出笑容,不着痕迹的找話題,試圖打破這種讓他不舒服的氛圍,“搖椅買了嗎?”
紀韶並沒有靠近,“買了。”
崔鈺又繼續問,“今天街上的人多嗎?”
紀韶說,“挺多的。”
他想起什麼,“你奶奶的後事辦的怎麼樣?”
崔鈺抿唇,“我爸媽他們在跟我幾個叔商量。”
紀韶沒再多問,這個話題只會讓他更壓抑。
他現在就想聽點輕鬆的。
“陳昊給你打電話了嗎?”
崔鈺愣了愣,“電話沒有,發過短訊,轉發的。”
紀韶嘴角抽搐,看來他收到的跟崔鈺收到的是同一條。
崔鈺忍了忍,又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紀韶,你離我那麼遠幹什麼?”
紀韶蹭過去,在崔鈺唇上親了親,“回去吧。”
崔鈺沒動,他的手伸進紀韶的羽絨服里,放在紀韶的胸口位置,隔着衣物,輕輕摩挲。
紀韶心有餘悸,條件反射的綳直身子。
漸漸的,他感覺很舒服。
“再摸就要硬了。”紀韶握住胸口的那隻手,低頭親了一口,“叫你多穿衣服,你就是不聽,你這手冷的我都不想親了。”
崔鈺抿嘴,“回去就加衣服。”
紀韶望望周圍,見沒有人,就去親崔鈺。
兩人在水庫邊待了許久。
“回去吧。”紀韶看看手機,他摸了摸崔鈺的臉,“快十二點了。”
崔鈺的視線從紀韶背後掠過,雙眼微微眯了眯,戾氣一閃而過,看紀韶的時候恢復了平時的溫和,“好。”
紀韶伸手撓脖子,他今天已經撓了好幾次了,他叫住崔鈺,“你幫我看看,是不是長什麼東西了?”
總感覺特別癢。
崔鈺掃了眼紀韶的脖子,那裏發紅,都是指甲撓過的痕|跡,“別撓了,再撓就要破了。”
“那把繩子拽下來吧,回去我找皮炎平擦擦,脖子不癢了再戴上去。”紀韶說著就把手放上去。
崔鈺出口阻止,“不要拽。”
紀韶已經把繩子拽住了,但是沒拽下來。
崔鈺的神情變了變,他偏過頭,將口中的血咽下去。
見繩子紋絲不動,纏着他的脖子,紀韶無語,“……這玩意兒是什麼材質的?”
崔鈺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