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2.02

紀韶是被一個鬧鈴聲吵醒的,嗡嗡的震動里夾雜着高亢的歌聲。

“comeon逆戰逆戰來也!”下鋪的陳昊扯着嗓子嚎叫,“王牌要狂野——”

天天早上狂野一遍,特別洗腦。

紀韶抓抓頭髮,半眯着眼睛朝陽台吼,“崔鈺,把陽台的那件牛仔褲拿給我。”

站在水池邊的崔鈺把臉埋在毛巾里蹭蹭,轉身去給紀韶拿褲子,自然的給他把褲子翻過來。

下鋪傳來悉悉索索聲,“紀韶,你夜裏說夢話了你還有印象不?”

紀韶一愣,“說什麼了?”

“記不得了。”陳昊邊摳眼屎邊說,怪遺憾的,“當時我還在想第二天拿來告訴你,覺一睡,給忘了。”

紀韶接過崔鈺扔上來的牛仔褲,隨口一問,“你也聽到了?”

崔鈺站在床前,“我睡的沉。”

他見紀韶還半坐着不動,抽了抽嘴,“紀韶,快點起床,要遲到了。”

紀韶還是沒動,崔鈺把冰涼的手伸到被子裏撓他。

下一刻就見紀韶一哆嗦,快速將擱在他腰上的那隻手鉗住,“還敢不敢撩我?”

崔鈺抿嘴笑,“不敢了。”

紀韶看崔鈺那雙細長的眼睛深黑,挑起的眼尾都蜷着笑意,他喉嚨里的話滾到半截,陳昊一聲驚叫。

“卧槽,已經七點四十五了!”

隨後是一連貫的“砰”“咣當”。

紀韶火急火燎去刷牙洗臉,陳昊還在那急的套毛衣,就屬崔鈺最悠閑。

三人到教室時方顯已經坐在畫架後面了,他每天晨跑,是宿舍幾人裏面的運動能力最強的。

他低頭削鉛筆,壓着嗓子說,“張大虎的家人來學校鬧了。”

紀韶的頭皮一涼,嘴裏的豆漿什麼味道都沒了,崔鈺也停下鋪畫紙的動作,只有陳昊在那哈欠連天,淚眼汪汪,一臉純好奇,“張大虎是誰?”

瞥他一眼,紀韶淡淡的說,“掛旗杆上的那個門衛。”

陳昊的睡意全無。

“鬧出什麼了嗎?”

“學校不讓進來,他們堵在大門口拉着橫幅呢。”方顯摸着下巴,人是自殺的,索要賠償的事恐怕……

紀韶琢磨起來,都鬧出人命了,為了避免生緣受影響,學校肯定會用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手段將事情遮過去。

“他不是自殺的嗎?”陳昊激動的噴着唾沫星子,“也能要到賠償?校長那老頭子估計要哭。”

“你剛才吃什麼了?”方顯嫌棄的後仰身子,甚至用手去蓋鼻子,“一股子蒜味。”

方顯活的精緻,完美主義,陳昊和他截然不同,粗獷隨意。

不出意外,他倆發生了口角。

“紀韶,早啊。”

過來的女生叫徐倩,南方人,身材瘦小,扎着馬尾,皮膚很白,長的不算很漂亮,屬於中等偏上一點,性格好,活潑開朗,在班裏的人緣不錯。

她是紀韶的女朋友,兩人在一個星期前才確定關係。

“你吃過了嗎?”徐倩把畫架挪到紀韶右邊,她在大家曖|昧的鬨笑聲里有些害羞,白皙的臉紅紅的,很可愛。

陳昊和方顯兩人主動給她讓位置。

紀韶朝徐倩笑笑,“吃了。”

徐倩拿出一包三加二夾心餅乾,瞧一眼紀韶左邊,“崔鈺,你要不要吃餅乾?”

崔鈺搖頭,紀韶幫他說了,“他從小就不愛吃甜的。”

“我還沒聽過有誰能從小學到大學一直同班的。”徐倩開着玩笑,“你們真有緣。”

她啊了一聲,“紀韶,我把鉛筆忘宿舍了,拿你一支用一下。”

紀韶無所謂,“可以啊,最左邊是2B的。”

鉛筆都是崔鈺給他削好的,每支都削的整齊漂亮,擺成一排,像藝術品,沒少被陳昊他們羨慕。

徐倩隨手挑了一支,“這鉛筆削的真好看。”她調笑,“紀韶,你一個男生,手這麼巧啊,比我們女生厲害多了。”

“崔鈺削的。”紀韶沒發覺自己話語裏的驕傲。

徐倩詫異的睜大眼睛。

另一邊的崔鈺垂頭,他還是那副表情,讓人感覺溫潤如玉,但同時又拒人千里。

今天不畫靜物,畫人,模特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那身松垮的贅肉映入在場三十多個學生的眼帘,女生尷尬的滿臉通紅,男生也沒有人吱聲,教室里靜的只有鉛筆摩擦畫紙的沙沙聲。

紀韶拿筆放到眼前衡量三庭五眼,他很平靜。

父親是美術老師,紀韶從小就臨摹各種人體結構,甚至多次帶他去上課,裸模看了很多,久而久之,他麻木了,一個人脫光了站他面前,他也不會胡思亂想。

旁邊的徐倩眼珠子亂動,看看這看看那,就是不好意思看模特,她湊近點,很小聲的說,“紀韶,崔鈺眉心有顆痣,很淺的紅色,好漂亮。”

紀韶也扭頭看,還真是。

他好奇的伸手去摸,“崔鈺,你眉心這顆痣什麼時候有的?”

崔鈺推開他的手,抿着嘴唇,隱隱有些怒意,良久才說,“一直就有,只是你沒發現。”

紀韶尷尬的清咳,眼睛移到崔鈺的畫上,體態臃腫的女人微曲着腿,眉間透着歲月留下的滄桑,他忍不住抽抽眼角,“你都畫完了?”

崔鈺擦着手指頭上的鉛筆灰,“嗯。”

“好快啊。”徐倩驚嘆,“崔鈺你畫的好細膩。”

她再看看自己亂七八糟的線條,比例還錯了,有點自慚形穢。

“崔鈺的美術是省內第一。”紀韶說的輕描淡寫,“文化課成績前三。”他現在還記得老班知道崔鈺報考美術時的表情。

這事別說徐倩,連同宿舍的陳昊和方顯都不曉得,他們都很錯愕,那怎麼跑這個學校來念二本?

崔鈺抬頭說,“離家近。”

老師朝這邊過來,陳昊他們都閉上了嘴巴。

第二節課下課,大家也把拘謹和羞恥甩開了,在那交頭接耳,聊什麼的都有。

徐倩刷着校內網,她突然啊的尖叫,嚇的把手機扔地上了。

離最近的紀韶神經一綳,屏幕上是一張照片,男人躺在水泥地上,他穿着深藍色制服,脖子上有一圈發烏的印子,把脖子勒的畸形,國字臉死白,眼睛暴突,直直的看着他。

是張大虎。

紀韶瞳微縮,條件反射的用力將手機踢開。

他制止想看一下的崔鈺,“別看。”

那頭的陳昊就沒人管了,瞥完之後破口大罵,“哎喲卧槽,誰他媽這麼缺德!”

方顯看過現場版,比較淡定。

“那是張大虎從旗杆撈下來的樣子。”他嘖嘖的說,“一滴血都沒有,也沒缺胳膊斷腿,血肉模糊,有什麼好怕的。”

紀韶有秘密,他心裏的涼意揮之不去。

崔鈺瞥了眼,默不作聲的擰開保溫杯給他,用耳語說,“惡作劇而已。”

紀韶喝了兩口熱水,他倒希望是惡作劇。

“徐倩,你手機不要了?”

提心弔膽的把手機揣口袋裏,徐倩心有餘悸,“嚇死我了。”

她們宿舍昨晚都不敢睡,那個死了的張大虎挺好||色的,有次她們從外面逛街回來,穿的短裙,經過校門口時,張大虎一直盯着她們的屁||股看。

當時她們還跟張大虎吵了幾句,差點打起來。

現在人死了,自殺的,掛在旗杆上,無論哪點都很詭異。

越想越怕的徐倩待不下去,回到宿舍另外三個女生那裏了,她們都很害怕,就希望事情快點過去。

班裏也有積極刷校內的看了那張照片,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那照片很快就被刪了,包括底下那些咒罵樓主的評論。

最後一節課上,教室里都瀰漫著沉悶的氣氛,恐懼再次凝聚到所有人頭頂。

紀韶拿鉛筆細畫模特的眼睛,腦子裏飄出張大虎瞪他的那一幕,他再去看自己的畫,有種像張大虎的錯覺。

他突然起身往外走。

老師吳莉莉在背後叫他,“紀韶,上課呢,你去哪兒?”

紀韶腳步不停,門砰的關上。

眾人面面相覷。

崔鈺從椅子上站起來,“老師,紀韶肚子不舒服,我去看看。”

他的聲音溫和,那張俊秀的臉上掛着真誠,說話的時候會看着對方,讓人不自覺去相信他說的話。

吳莉莉的態度好了許多,“那你去看看。”

崔鈺打開門,腳步越來越快。

走廊左側盡頭,紀韶站在廁所的水池那裏,不停往臉上撲涼水,轉過身的時候一驚,看見是誰后繃緊的後背一松。

“你怎麼一聲不吭站我後面?”

崔鈺看着他,“我走路的聲音挺大的。”

紀韶最見不得他無辜的眼神,扒拉了幾下有點濕的頭髮,抬腳就走。

崔鈺拽他,“先別回去。”

紀韶眼神詢問。

崔鈺摸摸鼻子,“我對老師撒謊,說你肚子不舒服。”

紀韶震驚的瞅他,過去伸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你現在都會撒謊了啊崔同學。”

“以前是誰說撒謊就是小狗的?嗯?”

紀韶逗他玩。

此時,移動營業廳門口的青年盯着手裏的手機,臉上的表情如同見了鬼。

後面追上來的中年人催促,“大龍,趕緊的,上班要遲到了。”

他繞過去的時候嚇一跳,“你的臉怎麼這麼白?”

趙大龍獃滯的杵在原地,他的手機停機了,交費開機才看見三號早上收到一條短訊,是他哥張大虎發的。

那條短訊的內容是:我好冷啊。

但是他哥在二號晚上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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