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2
陸雲旗歇斯底里的罵聲反倒讓蕭莞笑了,她“噗嗤”一聲,“你先儘快把那邊的事處理完了,回來咱們細說吧。”
蕭莞的態度彷彿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陸雲旗失控過後不知怎麼接話,他深吸了兩口氣,“不離了?”
蕭莞下一句話又將他帶入深淵,“離。”
十幾年的感情,混雜着友情、愛情甚至親情,她怨他沒有遵守承諾把日子過成他們想的那樣,可總不能下定決心真就斷了。她和他在一起已經變成了習慣,就像吃飯的時候自然的拿起筷子去夾喜歡的菜,不會質疑為什麼不用手去抓。
他和她坦白自己有過無聊的以別人欣賞而驕傲的虛榮,說實話,她沒那麼生氣。
他們太了解彼此了,陸雲旗對她比對自己的母親更誠實。就連這些心底里最卑鄙的、最齷齪的小心思也願意告訴她。而她的認知里,上學時也曾為年紀里長得數一數二的男生追求自己沾沾自喜過,所以這樣的虛榮心,她可以接受,包括陸雲旗沒有背叛過自己,她也相信。
可她不知道這樣一直下去,他們會不會真的一直互不背叛。
最重要的是,她好像,不愛他了。
她可以是他親密的朋友,是他細緻貼心的母親,是他撒嬌賣傻的妹妹。
可她不想是他的愛人了。
這樣失意又混亂的晚上,莫柳欣居然摸上門來,蕭莞開門時還沒說什麼,對方一個擁抱就將她用力的按在懷裏。
莫柳欣比蕭莞高了四五公分,穿着外套將人裹在懷裏的時候,蕭莞抬頭傻乎乎的說了句:“就沖這個擁抱,你要是男的我肯定嫁你了。”
“重婚罪犯法。”莫柳欣鬆開她換拖鞋,自來熟的把打包的點心去廚房找盤子擺開。
作為這個家的主人,蕭莞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看她忙活,等她把六七個盤子都擺上了桌,反客為主的讓蕭莞落座還給她倒了杯菊普茶時,蕭莞一邊吃水晶蝦餃一邊抽搭鼻子裝可憐:“你能在我這兒多住幾天么?”
“還多住幾天?一天我都不住。”莫柳欣已經吃過飯了,這些都是臨走時新買了打包的,她百無聊賴的從桌上原來就有的盤子裏拿了個麥芬,問她:“晚上就吃的這個?”
蕭莞搖搖頭,“昨天烤的。”
莫柳欣看她食慾很好的樣子,等她吃了不少才開口問:“離婚的事,說說。”
蕭莞好久沒見莫柳欣了,沒想到見着了一點兒都不生分,很直白的跟她說:“感覺現在的生活和我當初想的不一樣。”
誰知道好友當頭給了她腦袋一巴掌,打得她差點把臉埋進粥里,捂着後腦勺委屈的看莫柳欣,聽見對方毫不遮掩的訓斥:“我看就是他把你養在家裏給養傻了,什麼叫和當初想的不一樣?咱們爸媽那一輩,多少介紹結婚的,結婚之前面都沒見過幾次,不一樣走了幾十年了?他們結婚之前想過以後要過成什麼樣么?日子不是想的,是過出來的,你想過成什麼樣你就去過啊。”
蕭莞安靜的聽她講完,然後嬉皮笑臉的說,“大狀就是不一樣,聽起來好有道理!所以我要離婚,我要去過我以前想過的那種日子!”
“你以前想過的是什麼日子?”莫柳欣打斷她,“不就是跟陸雲旗開個書店咖啡館還是酒館的,沒事看看書看看狗看看孩子么?”
蕭莞沉默着。
“你以前想的那種日子,前提難道不是跟陸雲旗一起過那樣的生活?現在你離了婚,就算去開個咖啡館,也已經不是你想的日子了吧?”莫柳欣一針見血的提出來:“婚姻和戀愛不一樣,離婚和分手也差很多,婚姻是責任,你別太任性。”
蕭莞沒聽見她後半段,她聽着莫柳欣說的那些話,想起來十七八歲愛做夢愛暢想未來的年紀,她確實一直和陸雲旗在一起,所以她的未來里理所當然的總有他的位置。
蕭莞一撇嘴,“你都沒問明白就不讓離婚,我過的不開心,不想和他過了。”
“那你怎麼知道別人就能讓你開心?怎麼知道別人能一直讓你開心?”莫柳欣說到激動的時候還敲了敲桌子,“說實話,我真不相信除了陸雲旗誰還能對你這麼好,可能你自己不覺得,可同學圈裏沒有不羨慕你的。”
羨慕?蕭莞把筷子擱下,板著臉:“你不是我,你根本不能替我說話。”
莫柳欣擰了一把蕭莞板着的臉,“死丫頭片子還跟我來這套。”
蕭莞揉着臉,眼淚都快疼出來了,“說好的女神呢!怎麼出了趟國嫁了個人連脾氣都變了!”
“我就是看不慣你這幅德行,好好的有事說事,非得瞎尋思,我跟你說,離婚了再後悔的話我第一個拍手叫好,絕對不同情你,因為這都是你自己作的!”
被罵了,蕭莞居然還挺高興的,走到桌子對面抱住莫柳欣,“哎呀好久沒人跟我說話了,多罵罵,多罵罵。”
莫柳欣推開她,“你不是現在在上班了么,怎麼會沒人說話?”
蕭莞皺着眉頭,“就是沒有好朋友可以聊天,單位的同級人都比我小兩三歲,他們都是一個學校的,好像跟我不太能聊到一起去。”
“小兩三歲是同齡人好么?聊不到一起肯定是你的原因,你說說你,你以前念得書都被你上廁所一起拉出去了么?哎我怎麼看你現在這個樣那麼想揍你呢?”莫柳欣不知道她曾經最引以為傲的閨蜜怎麼變成現在這種頹廢的樣子,恨鐵不成鋼的說:“話我撂這裏了,離婚後悔的肯定是你,不行就分居一段日子各過各的試試,呆個一年半載的,真能斷了再離。”
“我們現在這樣跟分居沒什麼區別啊……”蕭莞弱弱的答。
“把性.關係也斷了,久一點兒,徹底的一個人,你不是想回老家么,那就回去,盤個店面開一年咖啡館,看你是不是真能適應。”莫柳欣照着蕭莞說的理想生活去幫她出主意。
“那跟離婚不是一個樣子……”
“給你省一道復婚的手續。”莫柳欣沒好氣的答,“別問我為什麼會復婚,這樣的案子我處理的多了,我跟你說,就你們倆這樣的,分不了。”
“怎麼就分不了了。”
“你就當命中注定你倆相愛相殺吧。”
這宿命論的調調讓蕭莞有些唏噓,她跟莫柳欣說了實話,“我要是跟你說我想離婚逼他認清誰更重要,逼他離了婚以後後悔,逼他最後回老家和我過我們說好的日子,你會不會覺得我作?”
莫柳欣笑了,她早就料到他們的感情那麼久那麼深,怎麼可能就真的沒了,說到底,蕭莞還是愛他。
她這些藏在心裏的話從沒想過跟人說,或許是太寂寞了,好友出現在面前就像是溺水時的稻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對不對,可她覺得莫柳欣不會害自己,她全都抖摟出來,“有時候我會幻想着我們分開以後他終於發現我的終於,然後沒有形象的求我和好,想這些的時候我還會哭。可是,我現在真的不喜歡他了,起碼不喜歡這樣的他,我想着要是離了婚,他後悔了回老家找我,我還會原諒他,我也會重新喜歡他,但是,我現在就想離婚,不是什麼分居,就是徹徹底底的切斷聯繫。”
“就為了讓他知道你多重要?”莫柳欣替她總結了這一句,真是無奈了,“隨你作吧。”
蕭莞想留莫柳欣在家裏睡覺,可康途一過九點鐘就五分鐘一條短訊的催,最後莫柳欣說自己老公在樓下了,還是無視了蕭莞的可憐相先行離開。
莫柳欣走後,蕭莞趴在床上想了很多,一會兒覺得自己是對的,一會兒又覺得莫柳欣的話有道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到底睡沒睡着,四點多的時候,聽到屋裏有動靜,一個激靈醒過來,以為是家裏進了賊,剛裹上外套要出去看看,卧室門被推開,客廳的光透進來,背着光的身影是陸雲旗的。
虛驚一場,她躺倒在床上,悶聲問:“你怎麼回來了。”
屋裏一片黑暗,蕭莞把枱燈打開,等陸雲旗湊近了才發現他眼睛上佈滿了血絲,疲憊又難過的看着他。
他什麼都沒說,她卻全都看懂了。
他走進來時衣服上還殘留了煙味,她皺着眉拍拍他腦袋,“去沖個澡,睡吧。”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可他們都知道,有些什麼是變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