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回到1972》

殷震無語,“瘋了。”

“驚喜太大,咱兒子又是個沒見識的,可不得瘋。”賀楚笑着撿起小寶扔在地上的行李箱,進屋就迎來個不明物體。

殷小寶急剎車,抱着他媽的脖子在她臉上使勁吧唧一下,殷震下意識想躲,殷小寶的廣場舞不是白練的，抓住他爸一頓狂親。

少年一直想要水果公司的電腦，可是那牌子太貴,像模像樣的電腦至少一萬多。如今他爸不但給他買，還給他買台同款手機，兩個乳白色機子擺在書桌上,殷小寶匆匆看一眼,少說得兩萬，樂得吃飯的時候都合不攏嘴。

殷震倍感好笑：“至於這麼開心。”

“開心,開心,我這輩子第二高興的時刻。”小寶忙不迭點頭。

賀楚好奇,“第一是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當然是我出生時見到你們啊。”小寶的嘴巴鼓鼓的,“媽,你可不知道，我姑做飯難吃死了,爺爺奶奶住她家不住樓上小叔家，估計怕她做飯把自個毒死。”

“那也沒見你營養不良。”賀楚心裏對這話很受用。

殷小寶道：“有油有鹽,調料沒少放,我有次好奇看她怎麼做飯，一步沒錯，就是難吃。”

“以為人人都是你媽呢。”殷震扒着米飯，“開學你就升初三，申城的課本和帝都不一樣，我暫時還不能確定什麼時候去帝都，萬一趕在你中考檔口，兒子，你得去帝都參加升學考試。”

“聽說帝都的戶口本管的特嚴格，我能去那兒上學？”殷小寶眨巴眨眼。

殷震笑道：“你爸可是有兩千萬粉絲。”

“噗，爸，我正吃飯呢。”小寶平日裏沒少調侃他爸是網紅，粉絲那麼多有沒有殭屍粉他不曉得，但是裏面至少有四分之一是他的粉絲。

“我以為你都習慣了。”殷震看兒子嗆着，很淡定的遞過水杯，“我託人幫你找幾套帝都近幾年的中考試卷和課本一起放在你書桌上。”

“嘎？！你說真的？”小寶傻眼了，“我，怎麼沒看到。”

“你眼裏只有電腦和手機。”殷震放下碗筷，“局裏還有點事，你們早點歇着。”

小寶本來想發微博秀一下他的新夥伴，一想着別人初三複習初一初二的知識，他是雙倍，頓時什麼心情都沒。架不住彭耀等人人氣高漲。

自打和小寶認識，劉銘他們還沒和小寶分開這麼久過，生活中少了鬧騰會惹事的殷小寶總覺得少點什麼。乍一聽說小寶回來，這幫少年知道殷震和賀楚工作忙，很少在家，於是也沒提前打聲招呼，直接來找他。

門衛認識前市書記的大孫子，也沒攔着孫浩宇等人，十來個少年走進院裏看到大壯趴在沙發邊，殷小寶一臉的生無可戀，“又惹什麼事了？”

“能不能盼我點好。”小寶抬眼看他們一下，胸口處的書扔茶几上，“我爸快去帝都了。”

少年們一驚，“確定？！”

“左右不過一年。”殷小寶指着書，“帝都中學課本，我爸讓我做好參加升學考試的準備。同一個國家，同一片天空，我在這邊考的成績怎麼就到帝都不作數。”

彭耀拍拍他的肩膀，“你這個問題很好，其他省的學生也想知道申城的學生考申城本地的大學怎麼那麼容易。”

“容易個屁。”殷小寶不禁爆粗口，“咱們學校的老師一半來自top3，這種師資力量，學生上課別浪，智商不欠費，考哪所大學不跟玩似的。”

“既然知道，那你還擔心個什麼勁。”彭耀笑道：“就算明年去帝都參加考試，等這邊的成績出來，你把學校和分數po網上，帝都那邊考砸，大家也理解你。話說，我明年也去帝都，小寶，咱們再續前緣啊。”

“滾犢子！”小寶朝他肩膀上一巴掌，“浩宇，劉銘，還有你們呢？”看向小夥伴們。

劉銘嘆氣，“我媽心氣高，想讓我去國外，浩宇啊，他爺爺年齡大了，得留在申城吧？”

孫浩宇點點頭，“我奶奶嘮叨我媽生二胎，我媽不搭理她，就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我身上。小寶，若不是你每次考試都是班級第一，沖你那闖禍的本事，我奶奶絕對不許我今天出來，初三了啊。”

“嗨，不就初三，萬里長征剛開始。”小寶道：“瞧你愁的，我可是要考兩次的人。來來來，統計一下，誰在申城，誰去帝都，誰出國。在一個地方，咱們申請同一所大學。”

除了殷小寶，其他少年年齡差不大，最大的彭耀也就比孫浩宇大三屆，有心努力倒是真能成為校友，“行啊。反正我是去帝都，小寶，哥幫你打頭陣啊。”

“又不是上陣殺敵。”茶几上有筆。

有的父母看法不一樣，總覺得兒子到國外轉一圈逼格就上去了，有的父母覺得孩子既然能進全國top2，出不出去都一樣。

小寶統計下來，除了他，四人瞄準帝都大學，三人留在申城，剩下四個去國外，目標自然是常青藤，“嘖，咱們都有伴。”

“我覺得咱們可以來個桃園結義。”孫浩宇突然開口。小寶拿起本子朝他頭上一下，“小說看多了啊。見過十二人結義的么。”

“十二個人怎麼了，一輪十二年，一年十二個月，又有十二生肖，十二多吉利的數字。”孫浩宇道：“話說，咱們也挺巧的啊。”

以往沒注意過，有時候聚會還覺得這麼多人麻煩，聽他這麼一說，“可不是，好巧啊。”

“所以，你們得好好謝謝我。”小寶揚起下巴，彭耀一下給他按下來，“瞧把你給嘚瑟的。本來想找你出去玩，算了，我們走了。”

“等等，出去玩的時間還是有的。”小寶立馬站起來，“大壯，把你的嘴套叼來，我去拿錢包，換鞋。”

孫浩宇看了看小寶的背影，低聲說：“不會遇到事吧？”

“不會。”彭耀和兩個發小剛過完十八歲生日就去考駕照，今天各自開一輛車，不給殷小寶下車晃悠的機會，安安穩穩到了射箭館。

彭耀哥仨整天跟一群比他們小的人混一起，開學又是高三，別家富二代官三代像他們這般大已是夜店常客，這仨連申城著名的酒吧叫什麼名字都不清楚。

殷小寶暑假回老家，少了他惹禍，彭耀和家人出去旅遊回來也發現日子無聊。對夜生活不感興趣，他哥也不會刻意引導他，不是帶他去健身房、攀岩，就是帶他去射擊館。兩個星期前在射箭館碰到一人，百發百中，別提多嘚瑟，彭耀瞧着他那全世界就他一人會射箭的德行，不屑地輕哼一聲。

誰知怎麼那麼巧，那麼多人圍着他恭維，愣是聽出發聲的是誰，便走向彭耀，“不服氣是不是？你也來一個。”

“我才玩沒幾天。”彭耀知道自個幾斤幾兩，“但是我有個朋友，你真比不了。”

“那就叫他出來和哥哥切磋切磋。”對方見他手上的運動表上萬，腳上的運動鞋只在國外售賣，換算成軟妹幣大幾千，便知其家底頗深，態度不自覺收斂許多，“別是你吹牛吧。”

“他沒在申城，回來我通知你。”彭耀是射箭館的常客，雖然只限暑假期間，便給店裏留個號碼，對方見此也留一個，走時還不忘說：“隨時奉陪。”

彭耀跟小寶去蹲過毒販，這點小事不需要問，小寶也會幫忙。結果沒讓彭耀失望，一行人到射箭館聽彭耀一講，孫浩宇就說：“我坐莊，堵小寶贏，你們誰跟？”這話是對其他講。

射箭館的客戶九成是大人，想笑。“這孩子幾歲，你就把人帶來。”老闆電話通知了和彭耀有約的人就走過來。

“幾歲您甭管。老闆，要不咱倆比比，我若是贏了，今天給我們免單。”眼神示意其中一個小夥伴手中的飲料。

小寶身高不矮，可他那張臉沒法騙人。老闆也知道彭家不差錢，就算他輸了賴賬不免單，彭耀估計也不在意，“答應我輸了不準哭鼻子。”

“我才不會那麼沒出息。”殷小寶直接走到三十米的箭道前，老闆一愣，“你，你能射這麼遠？”可別脫靶。”

殷小寶道：“試試不就知道，反正丟人的只會是我。”

既然他都這麼說，老闆也不客氣，兩人三支箭，小寶只是拉兩下弓，又掂兩下，看也不看靶，眾人只聽嗖一下，“十環？！”報靶的人猛地瞪大眼。

殷小寶神情自若地拿起第二支箭，看起來無比輕鬆，事實上他真的很輕鬆。三支箭全是十環，老闆頹然放下弓，“不比了，我認輸。”

“萬一碰巧咱倆打個平呢。”小寶道。老闆說：“你接受平局？”

殷小寶搖搖頭。

老闆說：“那不就結了。反正早晚得輸，幹麼浪費體力，話說，少年，你這手在哪兒練的，沒見過你啊。”

“我來過，早幾年。”殷小寶道：“平時我爸教的。”有時候回去特警隊裏蹭場地，這話他可不會講。

彭耀見之前要和他比試的那人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就招呼小寶，“現在開始還是歇會兒？”

“甭歇了，我認輸。”對方住的離這邊近，自認為除了射箭運動員，申城的小年輕中沒幾人是他的對手，便沒把彭耀和他朋友放在眼裏，穿着人字拖就過來。到時剛好看到殷小寶射第三發，本來還覺得那孩子有點眼熟，等他轉過身，“又出來混，你爸知道嗎？”

“你們認識？”老闆驚訝，“這事鬧得，大水沖了龍王廟。”

“我們可不是一家人。”對方道：“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說不定你也認識，拍張照片網上一搜就知道了。”

殷小寶苦笑：“我還真成明星啊。”

“等等，什麼意思？你是明星，演過什麼電視劇，怎麼沒在電視裏見過？”老闆一個接一個的問。

殷小寶嘆氣：“我爸是殷震。”

“我去，傳說中的殷小寶？不行，你得給我整個簽名。不對，合影，必須合影，我掛在前台。等一下，剛才殷小寶射箭的視頻，有沒有人拍下來，發給我當宣傳短片。”老闆有一個他老婆不齒的愛好，看偶像劇，每次看到男主丑，就可惜殷震不是演員，活脫脫的殷局長的顏粉。至於沒認出殷小寶，那是殷小寶這兩年低調，個頭猛竄，老闆對他的印象還一直停留在六年前，走到哪兒都被殷震抱着。

殷小寶滿頭黑線，“千萬別，我爸去上班的時候讓我在家寫作業。”隨之就問彭耀：“走嗎？”

“走啊。”彭耀沖之前那人挑眉：“現在服氣了吧。”

“殷局手把手教的，你怎麼不直接把殷局給帶來。”對方見他嘚瑟，沒好氣道：“連你的小夥伴都不如，嗤。”

“是啊，那又怎樣，總好過你，可是比小寶大一輪。”彭耀說著一頓，“不對，大一倍。”

“找打是不是？”對方揚起拳頭，殷小寶摩拳擦掌，“我爸不但教我射箭，還教我擒拿術哦。”

“噗……”老闆笑噴，“走走走，去休息室，我請客。”

小寶立馬放下手，“我要喝鮮榨的果汁。”

“真不客氣，你爸知道嗎？”

“能不能別左一句我爸有一句我爸，恐怕我爸不知道是吧。”殷小寶瞪他一眼，“我爸變成你爸，你也沒我厲害，不是遺傳，是智商。”話音落下，對方舉起拳頭，一直旁觀的少年們一下子圍上來。

青年隔着人牆指着他，“我就看你什麼時候落單。”其實並沒有往心裏去。

申城這代小青年有些憤青，經常噴國內各種不好，申城出個殷震，起初很多小青年不買賬。然而時間能證明一切，在殷震的領導下片警做事都比之前認真，之前有多麼無視他的人如今就有多麼喜歡他。

有的人愛屋及烏，有的人對賀楚和殷小寶各種不滿，總自以為是的認為殷震值得更好的女人，他兒子應該更優秀。卻忘記殷震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優秀。

腦殘粉才不管這麼多，殷小寶今天不巧就碰到個他爸的腦殘粉，還是那種裝睡的人。

回到家和他爸說起這事，殷震難得嚴肅起來，“以後不準出去，誰喊你都不行，幸好這次是個腦殘粉，萬一遇到個私生飯，小寶，有你受的。”

“可別嚇唬我啊。”殷小寶心臟一縮，“你都這把年紀了，有私生飯？”逗誰呢。

賀楚道：“你去網上搜搜。”

關乎自個的人身安全，小寶立馬打開手機，在海角上發帖：殷局有沒有私生飯，今天貌似遇到一個，太可怕啦！

“lz問了句廢話。”

“我能說我爺爺是么。真去殷局小區門口蹲過，雖然他說有事向殷局當面反應。”

“ls說話說一半，信不信上廁所沒手紙。”

“老爺子他每天最大的事，早上逛公園，晚上跳廣場舞。”

“媽呀，私生飯不都是小學生？”殷小寶把手機舉到他媽眼前。賀楚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咱們家就有仨，不是么？”

殷小寶無言以對，當真從此安分下來，每天學校和家兩點一線。

隨着2022年新年鐘聲敲響，殷小寶想出去浪也沒時間，上面再次找殷震談話，七月份去帝都。殷小寶六月份中考，聽到這個消息，簡直日了狗。

“不提前去嗎？爸爸。”殷小寶滿眼希冀。殷震揉揉兒子的小腦袋，“不提前，你也可以不參加考試。”

小寶嗤一聲，“不考試我上的三年還有什麼意義，考！”

明年年初大選，殷震提前半年去帝都，這個時間點真微妙。好在消息沒傳出來，他又是上面直接任命，直到殷小寶中考結束，殷震和手下九大副局長交接工作，他離開的消息才傳出來。

坊間傳殷震高升的事傳了很久，可他在申城一待將近十年，申城市民對他要走的消息都已麻木了。再次聽說此事，一笑而過。

七月十四號早上，殷震所在的小區門口全是警車，申城市民才意識到，不是謠傳？！怎麼這麼快？怎麼能說走就走？

附近居民該上班的不上班，該遛彎的不遛彎，一股腦兒奔向家屬院，殷震正在收拾瑣碎的東西，幫賀楚打包，家屬院門口已水泄不通。小鄭忍不住暗罵，開着警察來送殷震的警務人員——沒事找事。

事到如今事已經發生，小鄭建議，“局長，從北門走。”

南門對着大馬路，北門對着深巷，只能走人不能過車，平時老頭老太太出去買菜才走北門，而且還得刷卡進來。

殷震搖頭，“我來時他們不看好，我走時必須得讓他們看清楚。”至於這個他們是指誰，小鄭甚至比賀楚清楚，“那我把住在對面的同事喊過來。”

“我們已經來了。”三男一女，加上守在門口的三人，總共八人，外面又有送殷震的特警，負責把殷震安全護送到帝都的小鄭鬆了一口氣，“我打電話個小孫，讓警局官微把你要走的消息放出去？”

殷震微微頷首。本來他打算消無聲息地離開，千算萬算沒算到他手下的人會搞事，八輛警車開過來，部長出巡也不過這麼大排場。他們一片心意……殷震已不再擔任申城公安局局長，便脫下制服換上白衣黑褲，賀楚見此和他一樣。

殷小寶看看爸又看看媽，也把他不耐穿的白色襯衫拿出來，卻挽起袖子，因為太熱——裝逼就得付出代價。

殷震在申城市民心中的印象一直是身着警服，冷酷嚴肅的樣子，乍一看到他這番裝扮，好半晌才回過神，紛紛叫着：“殷局，殷局……”

殷震和妻兒向里三層外三層的市民鞠躬，因現場太吵，他沒說話，接着就鑽進車裏。

交通已癱瘓，從這邊經過的人很惱火，可是一聽到堵着路的人都是來送殷震的，聽到警車鳴笛，立馬把車倒到邊上，讓殷震的座駕先過去。

交通局管控中心的工作人員猛地坐直身體，“我的天呢，殷局所到之處車輛自動停下讓行，領導出巡有這待遇沒？都不需要封路。講真，殷震在申城這麼大影響力，到帝都不會被藏起來吧。”

“胡說什麼，殷震如今廉政為民的代表，他，即正義。地方上出事大家也會當成個例，不會再像認為天下烏鴉一般黑。這是請多少五毛也沒法辦到的，單單憑這一點，上面都好好養着他。”

殷震自然無從知曉這一切，在得知上面派專機來接他那一刻，殷震終於確定上面調他走真打算重用他。對於身後數千萬目送他的市民，殷震毫不留戀，申城十年，他做到他所能做到也該做的到，無愧於任何人。對未來，殷震和他兒子和他妻子一樣充滿憧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