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責任番外

司機小趙手一滑，又差點撞上前面的摩托。幸好這次反應足夠快，心有餘悸的深吸一口氣，就說：“寶兒，咱打個商量，下次說話的時候能不能考慮一下旁人的感受？”

“我誇我爸也礙着你啦？”小寶心想：小爺我已經盡量裝幼稚，就這還嫌他語出驚人，“少見多怪。”

“現在的孩子如果一個個像你這樣，我啊，寧願不見。”小趙的手好癢，好像把後面的小孩抓過來胖揍一頓。可是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就聽到，“社會在發展，時代在進步，孩子也跟着越來越聰明。可你年輕輕就固步自封，小趙啊，這個思想危險啊。”殷震語重心長。

小趙險些噴出一口老血，“局長……”

“嗯，有事？”殷震挑了挑眉，彷彿剛才那一串不是他說的，氣定神閑道：“好好開車，有什麼事到局裏再說。”

小趙一噎，好險一口氣沒上來，就這麼去了。

今天是周末，除了在局裏值班的人都該休息的。可是殷震情況特殊，工作需儘快上手，局長辦公室這班公務人員只能過來待命。

殷震的秘書見司機小趙一臉的嚴肅，心下好奇，“來的路上碰到事了？”

“你就不能盼我點好嗎？”大清早就聽到這麼句話，小趙莫名覺得今天會特別不順，撩起眼皮瞪他一眼。

秘書眉宇間閃過一絲不快，說句玩笑話而已，至於反應這麼大么，“早上吃槍/葯了啊你？以為誰想問，還不是關心你。”被撅一句，秘書轉身就朝座位上走。

小趙衝著他的背影翻個白眼，心想：我只瞧見你幸災樂禍。

不過，這話小趙沒敢說出來，上面派他來幫助殷震，不是幫他招黑。想了想，跟上去拽住他的胳膊，“喲，脾氣還挺大啊。其實呢，我也不是沖你……”

“再大也沒你大。”秘書停住腳步，回頭瞥他一眼，“少在我面前裝腔作勢，不是沖我還有誰惹你了？”見他主動服軟，好奇心終低過心裏那點不痛快，“跟我說實話，咱今天這事就翻篇。”

小趙朝殷震辦公室那邊看一眼，秘書心裏一哆嗦，“局長又幹啥了？”

“瞧你嚇得，今天到目前為止，嗯，啥也沒做。”小趙頓了頓，“不過日後可就說不準了。別怪做兄弟的沒提醒你，珍愛生命，遠離殷局。”

“嘎？”秘書心中一突，四下里看一眼，見周圍沒人，“殷局這什麼體質喲，才來申城幾天啊。”

“麻煩吸引體。”小趙說著一頓，“呸呸呸，去他的麻煩，殷局才不是麻煩。”否則他也甭想安穩。

“那他是什麼啊？”稚嫩的童音突然響起。

小趙渾身僵住，順着聲音，默默地低下頭，腿邊不知何時多出個小豆丁……小趙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大寫的尷尬”，“小，小寶，你，你你啥時候跑出來的？？”不是，剛才不還跟老闆在一塊么。

小寶仰着脖子，“你管我啊？快說我爸是什麼。”

“那什麼……”小趙眼珠一轉，秘書支起耳朵，“你爸，你爸當然是天上的福星。”

“嗯，這還差不多。”小寶淡淡地看他一眼，心想：小樣，居然敢擱背後議論爺的阿瑪，算你乖覺，這次先饒你一命。雙手背到身後，故作老成的點點頭，“忙你們的去吧，我下去看看。”

小趙暗呼一聲，小鬼真好騙，“您去視察工作啊？”危機過去又忍不住耍貧，“要不要小的和你一起？”

“不用！”小寶果斷拒絕，“低調，低調，現在是嚴查嚴打時期，低調，懂嗎？別忘了回頭跟我爸說一聲。”說完揮揮小手鑽進電梯裏。

“他？”秘書指着合上的門，滿眼複雜，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小趙聳聳肩，“習慣就好，天才總是與眾不同的。”

“恁小的孩子……”拿腔拿調一套一套的，比他爸還像局長，秘書頓了頓，“我恐怕沒法習慣。”

小趙安慰性拍拍他的肩膀，“沒關係，反正你不是一個人。”樓下值班的同志正上線。

小寶走出電梯來到院子裏，迎面跑來一位同志，滿頭大汗，悶頭往裏去，“出什麼事了？”開口叫住他。

“咦？”對方腳步一頓，“小寶？怎麼跑下面來了？”彎腰撈起他，“趕快回去，我們都有事做，今天沒時間陪你玩。”

“我長大啦，不用你陪我玩。”小寶認出對方，前天被他玩網游嚇得嘴角哆嗦的孫警官，他爸的學弟，公安大學畢業三年有餘，“找誰啊，說不定我能幫忙。”

“你爸辦公室里有個會西語的妹紙，我去找她。”對方說著話就按電梯，小寶抬手擋住，“西班牙語嗎？幹啥找別人，我就會。”

“別開玩笑，剛才有同志接到報警，電話那邊的人急的語無倫次，英語裏夾雜着西班牙語。”小孫突然停住，“噯，我跟你說這些幹麼，乖，鬆開，我們上樓。”

“說真的，我沒騙你。”小寶掙紮下來，拉着他的胳膊往外拽，“走，我幫你。”

小小四爺眼中的小孫同志看了看還沒他腿長的豆丁，滿頭黑線，“情況緊急，小寶，叔叔真沒時間陪你玩兒。”換成別人，早一巴掌把熊孩子扇飛。

“誰跟你玩啊。”殷小寶上下打量對方一番，“網游都玩不來，還好意思說陪我？”那小表情嫌棄的不要不要，“再耽擱下去報警的人就出事啦。”

“你真會？”聽小寶提起網游，小孫今早又聽別的同事說殷小寶還會畫畫，穿着滑輪鞋如履平地，的確不敢小瞧局長家公子。只是西班牙，“怎麼可能！”

“我爸爸也會。”小寶手上猛一用力，把他拽出電梯，“我和爸爸一起學的，他的西班牙語還沒我的好呢。”

“騙誰呢。”小孫根本不信他的說辭，轉身就要回去。

“騙你是小狗！”小寶伸出小拇指，歪着腦袋說：“走啦，走啦，我要是敢騙你，你就跟我媽媽說，小寶偷吃雪糕。”

“好！”殷小寶威脅別人給他買雪糕，結果被局長抓個正着一事，早在局裏傳開，“我抱着你，咱們跑快點。可是，你怎麼可能會西班牙語呢？”小孫想不通。

小寶大言不慚的說：“爸爸說我特別有語言天分，我倆每天一起看西班牙語的節目，我會講的他都不會，厲害吧？”揚起小臉求表揚。

“厲害！”見小寶這般孩子氣，小孫哭笑不得，心裏不斷祈禱，可別忽悠他。耽擱了大事，殷小寶四歲的娃娃啥事沒有，他自個這身衣服就危險了。

接警處的同志來回踱步，看到小孫，不禁大喜，“哎，讓你找的人呢？”

“在這兒。”把懷裏的孩子往桌子上一放，“快，打開錄音。”小孫邊喘着粗氣邊說。

“你怎麼把他抱來了？”對方滿頭黑線，“胡鬧不是么。”

身穿黑色絲絨褲，純白長袖T恤，外罩泛白牛仔外套的殷小寶乾脆盤腿坐下，“就是我，沒別人，快啊。”

小孫被同事一說，頓時覺得他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對，怎麼能信一個孩子的話呢。

可是，小孩都被他抱來了，又是局長兼學長的獨子，小孫咬咬牙，自己選擇的，跪着也得演下去，“別小瞧小寶，他會的多着呢。”伸手勾來電話機，打開錄音，“快聽聽。”

接電話的同志動了動嘴，小孫擺擺手，示意他先等一會兒。

殷小寶似模似樣，雙手托着下巴，歪着腦袋認真聆聽，“嗯，電話里的阿姨說她在和尚廟門口，孫叔叔，申城還有和尚廟啊，在哪兒？”

“小寶！”小孫滿心無力。張了張口，叱責的話卻沒法說出口。誰叫面前的孩子才四歲，“正事當緊，她還說什麼？”電話里語速太快，小孫自認為英語水平能看懂沒有華語字幕的電視劇，可今天抓瞎了。

“她說從和尚廟門口經過的時候看到一個人，發現那人非常像我爸爸說的吸毒人員，看見他進廟裏面就給你們打電話，希望你們趕緊過去，最好穿着便衣。”小寶想了想，“嗯，就這些。”

小孫聽到電話里提到局長，否則他也會親自去頂樓找人，“你確定是毒/品？不可能這麼巧，別是聽錯了。”

“唉，這就是名人效應啊。”小寶眨巴着大眼睛，“我爸爸長得那麼，那麼，帥呆了，酷斃了，媽媽還是女孩子就喜歡我爸爸那個——”

“停！”小孫慌忙打出暫停的手勢，扭臉對他同事說，“無論是真是假，既然接警，咱們就得出警，我去找車，有什麼情況讓她打我手機。小寶，你呢？”

“我和你一起。”小寶舉起小手，“你不會西語，那個阿姨的英語又不好，我給你當翻譯，不要錢的。”

“小孫？”接電話的同志喊住他，“我們都聽不懂，他一個孩子……”知道個鬼啊。

“你們還不會畫畫呢。”小寶猛地站起來，居高臨下看向兩人，“不信打電話問我爸爸。”說著話從身上斜跨包里拿出個手機。

小孫愣住，“……哪來的手機？局長的？”

“才不是。”小寶看着手裏的傢伙，非常嫌棄，“媽媽沖話費送的，一點也不好，除了打電話啥都不能幹。”

“呃，挺好，摔不壞。”小孫小心措辭，殷小寶瞪他一眼，就沖電話那端喊：“爸爸，爸爸，快告訴小孫叔叔，我會不會西班牙。”

殷震忍不住撓頭，“別調皮搗蛋。”

“問你問題呢，爸爸。”小寶打開擴音器，好讓兩人聽清楚。

殷震誤以為他兒子又不老實瞎顯擺，“你會，行了吧。玩一會兒就上來，不準讓別人給你買雪糕，否則我就告訴你媽。”

“雪糕一點也不健康，我才不吃呢。”小寶抬起下巴，沖兩人輕哼一聲，“爸爸再見。”不容殷震開口，快速掛斷電話，“小孫叔叔？”

“我們現在就去。”小孫撈起小寶，邊給同事打電話讓他們準備車子，邊飛回辦公室拿他的便裝。

趕去“和尚廟”的路上，在車上換下警服，小孫就跟對方聯繫。殷小寶佯裝好奇，故意說：“和尚廟離這邊遠不遠啊？孫叔叔。”

“不是和尚廟。”小孫不懂帶有濃重口音的英語，但是古寺的名字卻是華語拼音，對方口音再怎樣怪異，小孫也懂，“離這邊車程約五分鐘，我們再過兩分鐘就下來。”

“好快啊。”小寶可算明白電話怎麼打到市局，而不是分局。

小孫點頭，市局坐落在鬧市區，又是申城最繁華地段，人口多，人流量大，偏偏周圍市民遇到點什麼事不去分局，就喜歡來市局報案。繼而導致局裏同志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半，一半做本職工作，一半化身片警。

“待會兒讓開車的叔叔抱着你，聽話別亂跑，知道嗎？”小孫自覺裝備齊活，可這是他頭一次帶着孩子出任務，還是個喜歡跟爸爸一塊“釣魚”，愛威脅別人的熊孩子，心中莫名的不安。

殷小寶偷活一世可惜命了，無需小孫交代，下車后緊緊摟住抱着他的警察同志的脖子。看在小孫眼裏，小寶再怎樣聰明始終是個孩子，這不，知道害怕了。

四大一小找到報案人，見其黑的只能看到牙齒，不禁慶幸把小寶帶來，否則又得抓瞎。

小孫聽說可疑人在廟裏，進去有十幾分鐘了，便對抱着小寶的同事說：“你們在門口，看到有可疑人員出來，”看小寶一眼，“給我們打電話。”潛意思嫌疑人跑掉能再抓回來，殷小寶只有一個。

小寶聽懂了，但是他得裝不懂，看着不遠處的棉花糖，故意咂吧咂嘴嘴，“孫叔叔，我想買那個。”舉起自個的小錢包。

“你爸爸怎麼說的？”小孫沒指望他回答，“不準吃，小心牙齒掉光光。”說完沖另外兩個同事揮揮手，連同膚色黝黑的國際友人，四人開始行動。

小孫剛進去時，小寶看着來往遊客，興趣盎然。隨着他進去十來分鐘，小寶無聊了，“叔叔，我想去車上。”不鬧就不是小孩子。站在太陽下的殷小寶開始使用孩子的特權，“這裏好熱，我不想在這裏。”

“再等等。”對方正感慨局長會教孩子，侄子連殷小寶一半都不如。抬頭一看小孩苦着臉，“小寶乖，再過一會兒，叔叔，叔叔給你買雪糕可好？”

“不要，媽媽會知道的。”殷小寶果斷搖頭，“我嫌熱，不要在這裏。”說著話雙腿開始掙扎着要下來。

“哎哎哎，你別亂動。”看起來五六歲大的孩子拚命掙扎，對方差點脫手，慌忙抱緊他，“小寶，咱——”

“怎麼了？”小孫的聲音突然響起，對方猶如看到救星，“他要去車裏，不願意待這裏。”果然，天下熊孩子都一樣，他就不該抱多大希望。

“那你們去吧。”小孫說。

對方條件反射走人，“等一下，你怎麼出來了？”

“報案人說的那人是小偷，我們進去就看到他到處瞄，抓到他帶到僻靜處，沒問就全交代了。”小孫說著話往四周看了看，“據他說還有五個同夥。裏面太大，想一次全抓住得同志支援。我出來的時候打過電話，你們去車裏，我在這裏等咱們的人。”

“好。”這麼一會兒工夫，對方被小寶掙扎出一頭汗。

然而殷小寶到車裏就沖他伸出手，“叔叔，手機給我玩玩唄。”

對方沒多想，現在兩歲的孩子都會玩遊戲，給他手機的時候隨手點開小遊戲，就見殷小寶樂得見牙不見眼，“殷局知道一準批評我們。”揉揉他的腦袋瓜。

小寶躲開，“我想吃雪糕，叔叔。”

對方愣了愣神，“噯，你不是不吃？”

“你不講我媽媽就不知道啦啊。”小寶話音落下，手機響了，一看來電顯示，“啊！”小寶臉色大變，伸出手指放在嘴邊“噓”一聲，“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