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肥皂泡在陽光下映射出七彩的條紋,倆個女孩互相追趕着,嬉笑着。
尹夏沫坐在木椅上,凝視她們動人的笑容。手裏的報紙不停翻閱着。
“媽,和我們一起玩吧,”女孩撒嬌的把尹夏沫拉到草坪中。
“你又去搬救兵了,”歐夏的嘴巴上翹,有些不服氣。
“小夏,就讓着她嗎,”尹夏沫有些無奈。無辜的看向歐沫。
她知道,無論是成績還是其它什麼的,小夏總是要比小沫略勝一籌,所以不管比什麼,玩什麼小夏也總是勝者。她並不擔心小沫的情緒,她天生淡漠的心態和樂觀的性格總是能讓人得到寬慰。只是小夏,一直以來如果處於勝者的地位,一旦失去了,她倨傲的自尊心承受得了嗎?不過還真是和某些人很像呢。唇角的笑容猶如明媚的櫻花。
“好了,”尹夏沫看了看腕錶,“午休的時間到了,回房吧。”
“是,。”女孩甜美的聲音消失在花園中。
二樓。
手中的炭筆不停在白紙上勾勒着,時而皺眉,時而微笑。炭筆輕觸在紙張上,小心的修改着,是一張素描,在不停修改那人的背影。倨傲,挺拔的背影。眼睛凝視着這張畫,靜靜的坐在牆角的一旁。
突然舒緩的小提琴聲,打破了靜謐的中午。
悠揚的琴聲從二樓的另一個房間傳出,歐夏倚在牆壁聆聽對面房裏的琴聲。歐沫雖然是初學者,但是幾乎聽不出來一個新手的生澀與躁動。相反她很安靜,心如止水一般的拉着小提琴,她的琴聲可以深邃的透析出靈魂的美,她是用心在演奏嗎?
另一個房間,歐沫望向窗戶外的天空。湛藍的天空,沒有陰雲,只有清涼的微風沖吹亂她的頭髮。她愛不釋手的撫摸墨紫色的小提琴,不知為什麼每一次觸碰到它,彷彿總有一種魔力,一種自己也說不出來的感覺在牽引着她。
尹夏沫寧靜依偎在大廳的沙發中,等待歐辰。他今天會早些到家吧,她的思緒飄離在外。
琴聲沒有間斷的回應在整個歐宅中,每個人沉醉在醉人的音符里。
炭筆繼續在畫板上勾勒着,認真的塗鴉每一個地方。歐夏閉上了眼睛,彷彿琴聲中流淌出清澈的泉水。
突然有人推開了大廳的門,打破了如油畫般美好的一景,琴聲戛然而止。
“辰你回來了,”尹夏沫接過他手中的外衣。思緒有些飄離,彷彿還沉浸在琴聲中。
等她緩過神來,才發現歐辰已經離他很近了,近的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耳膜轟轟作響。
雖然這種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還是很緊張,如一個初戀的少女一般,手不自覺地放到裙擺兩邊。
“夏沫”歐辰低喃,下意識把她拉的近些,琥珀色的眼睛,筆挺的鼻子,精緻的下巴。歐辰深深的凝視她,眼神里迸發出濃烈的感情,彷彿被她吞噬了一樣。
他低下了頭,深深的吻住了她。唇間充滿柔意的氣息,歐辰擁緊了她,輕拂背後濃密的長發。尹夏沫閉上了眼睛,雙手環繞交錯在他的背部。歐辰繼續吻着她。
陽光的餘輝照進玻璃窗內,反射着。沒有人睜開眼睛,時間也凝固了嗎?停止在這一刻的美好。
二樓的開門聲,不合時宜的響起。歐辰這才放開了她,親昵的擁緊她的肩膀,尹夏沫的臉上泛起紅暈,唇上的味道是甜蜜的,幸福的。
“還以為你今天能早些回來呢,尹夏沫聲音有些不滿又有些撒嬌。
他輕撥一下擋在她眼睛前的頭髮,。她的臉龐總是那麼美。即使已為人母,他也喜歡在一旁靜靜的凝視她,不顧一切的看着她。
“爸,您回來了。”歐辰抬頭仰望樓上的歐夏,他起身抱着她坐到沙發。寵溺的依偎在父親的胸膛。
“辰,你這樣會慣壞了她。”尹夏沫知道他寵愛歐夏,不知為什麼他對歐夏總有一種特殊的情感,是因為太像了嗎?她好像只有在他的面前才可以釋放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沒有人注意到樓梯的一角。“沫小姐,這種事我來就好了,怎麼能勞煩您呢,沈管家會。。。。。。。”女傭不安的解釋。
“不必了,這個茶要親自泡給父親,謝謝你了。”口吻如雨天的霧氣般,模糊不清,但很堅決。
“爸,”聲音如霧氣般遊離着,飄揚着。
“小沫。”歐辰微微錯怔。
“快放這,”尹夏沫忙接過茶杯,有些燙手,“是綠茶嗎。”
她笑笑的點頭,第一次覺得她的眼神好清澈,尹夏沫仔細的端詳。
歐辰,疼惜的揉了揉她的頭髮,讓她坐到自己身邊。
“你泡的綠茶總是和別人的不一樣,”歐辰抿了一口。
歐夏凝望着窗外夕陽的餘輝,其實這時才是最美的,晚霞的波光靜射在每個人的身上,他們的氣息是不一樣的,孤單,快樂,幸福,悲傷。而自己呢,是什麼樣的。
*****************************
客廳。
潔白的百合式吊燈,懸挂在客廳中央。柔和的燈光映照餐桌上。餐桌前散發出誘人的菜香。
尹夏沫夾起一塊排骨放入歐辰的碟中,“嘗嘗看。這是椒鹽排骨。”
“很好吃,夏沫你都快成為美食專家了。”歐辰笑笑得點頭。
“你喜歡吃就好。”
沒有糖醋排骨那麼甜膩,不過唇齒留有清香的餘味,她的廚藝又進步了。
“謝謝,姐。”一塊排骨已經放入碟中。
尹夏沫面帶微笑,望着對面的歐夏。的確小夏各方面都很完美,完美的可以說是無懈可擊。只是總有一種感覺,她完美的笑容下總在掩飾着一種情感,是什麼呢。。。。。。。是落寞嗎。
歐辰沉浸在溫暖而又幸福的國度中,這就是家的感覺吧,體貼的妻子,懂事的女兒,還有什麼呢。。。。。。。唇角綻放出大大的笑容。
手中的筷子伸向另一個盤中,夾起一大塊嫩白的魚肉放入小夏的碟中,又夾起魚頭上的魚眼放入小沫的碟中。
“謝謝,爸。”倆姐妹異口同聲地說。
寧靜的燈光照耀在每個人的臉上,空氣中有種甜蜜的味道,像是要發酵了。而每個人都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
琴聲再次從二樓的房間傳出,歐辰停在卧室的門前。
站立了許久,還是決定不去打擾她。轉身開啟另一個房間的門。
床頭擺放着她們十一歲的合影,是不久前剛從照相館中取來的。
歐辰輕拭上面的灰塵。手指觸碰照片上小沫的臉龐。是不是爸爸真的忽視了你。
夏沫的言語還停留在耳畔,“辰,你是不是太過於寵愛歐夏了,我知道是因為那件事,可你。。。。。。”
歐辰閉上眼睛,四年前的那一幕始終使自己無法釋懷。
咖啡的濃郁的香氣,瀰漫在整個卧室中。
“在想什麼,”咖啡已遞到他的手中。
“沒什麼,”他淡淡地回答。
“辰,今天為什麼沒有多吃一點。”她怎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也許轉移一個話題,可以讓他放下心中的負擔吧。
“今天的晚餐很好,”他努力的回應她,他知道她的用意,嘴唇稍稍的抿緊了些,還是露出了微笑。
歐辰慢慢放下咖啡,月光映射在床單上,他喃喃自語:我是不是真的可以這樣安慰自己。
白色的紗簾被微風吹過起了一角,歐夏的手指輕輕觸碰眼瞼上的傷痕,已經不太明顯了。
碎裂的擋風玻璃,緊銳的剎車聲,還有濃稠的血腥氣,一切都好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難道是因為他嗎?
可是他還是沒有來,他去哪裏了呢?眼睫毛緊緊的閉上,好像這樣就可以忘記。只是烙印心裏的記憶,是會留下印痕的。
“莫寒,”嘴裏斷斷續續喊出他的名字。手裏的畫筆不停在白紙上描繪着,黑白的色調勾勒出明暗不清的層次感,畫紙隨風飄落在牆壁的一角。像是在孤獨的哭泣。
星星繁點的夜空,沒有人入睡。沉靜的歐宅,沒有任何聲音,如死寂般沉籟。
“夏沫,”手裏的咖啡已經沒有了熱氣,他輕聲呼喚。
“我真的不能原諒我自己,”靜靜的握緊她的手,聲音低啞的從喉嚨里擠出。
“那件事並不怪你,是我的疏忽。我以為她睡了,所以沒有檢查房門,可我沒有想到。。。。。。她並不在房間裏,所以責任在我。”她的眼睛如大海般深澈,彷彿能把一切事情吸噬在眼底。
小夏,為什麼你會不在房裏,那天你究竟去了哪。。。。。。盤旋在心中的疑問沉沉的壓在心底。眼神漸漸深黯下來。
叩,叩。門外的敲門聲,使得歐夏從沉思中清醒過來。
“姐,你還沒睡吧。”輕柔的聲音飄入耳畔。
“沒有,進來吧。”
“怎麼還不睡,明天不是還要練琴嗎?”淡淡的口吻中還是露出了一絲關心。
“為什麼只有背影?”歐沫俯身將地上的素描紙撿起,吹去上面的灰塵。
“不要動,”她突然驚駭的奪過那張畫紙。死死的貼在胸前。
歐沫驚詫的失措,從來沒有見過姐姐這樣。從小到大她都是淡漠疏離的。沒有人能佔據她的世界,但是今天她卻因為一張畫紙而。。。。。。。她呆立的一動不動。
“對不起,”她有些歉疚,抱歉的想要離開,轉身去打開房門。
哐的一聲,門被關上了。心卻更加沉重了。為什麼你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還是你的世界永遠是我看不到的。任何人都看不到的。
日記本又翻開了新的一頁:我的世界是寂寞無聲的,而你的世界也是如此嗎?
門內,安靜的可以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歐夏倚在冰冷的牆壁.不禁自嘲。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擁有過自己的世界,我的世界早在四年前就被寫上了終止符。
卧室,她輕輕地為他蓋好毯子。這幾日他似乎更累了,尹夏沫從床上下來,走到窗前。
猶豫了一下,還是拉開房門。
大廳。
清新的綠茶,在夜露中瀰漫著幾縷香氣。尹夏沫出神的坐在木椅上,凝望繁星的夜空。
沒有意識到,樓梯的一角,一個人影已經在那裏站了好久。
“小沫,你怎麼還沒睡。”她有些皺眉。
“媽,您不是也還沒睡嗎?”她的回答有些俏皮。
尹夏沫笑而不答。手中的照片握得更緊了,歐沫隨着照片望去。
“她已經好久都沒笑了。”
尹夏沫一征,眼神有些空黯。腕上的綠蕾絲固執的飛舞着。
她知道小夏雖然有些冷漠,但絕不是一個冷酷的女孩,確切地說她的某方面更像歐辰,那種倨傲冷靜的性格常常使她常生一種錯覺。
“小沫,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尹夏沫放下茶杯,寒冷的月光照射在瓷磚上,有種寒意,讓人不寒而慄。
她正視她的眼睛。
“四年前的那個晚上,你在哪裏?”
唇角的弧度有了細微的變化,“我在房裏。”
尹夏沫深深的凝視她,她的眼睛如海般有着吸噬力,彷彿要將她每個神情留入眼底。
牆壁上的鐘聲,不停的擺動報時。
“已經12點了,小沫沒有什麼事了,你快去睡吧。”
尹夏沫愛憐的揉了揉她的頭髮。
歐沫的眼皮在一瞬間沉了下來。彷彿已經很困了。
“媽,晚安。”
歐沫關上房門,沖尹夏沫擺了擺手。
“晚安。”胸口在一時刻迅速的變得冰冷起來,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沉重起來。
其實那天你並不在你的房間裏,否則我打開房門應該會看到你,小沫為什麼你要說謊。
尹夏沫呆立的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肩頭忽然變得異常溫暖,她急忙轉身。
“都過了12點了,怎麼不去睡呢。”歐辰溫柔的低撫她的肩膀。
他拉着她走上樓梯。走廊空蕩蕩的,甚至可以嗅到一種氣息,一種莫名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