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血書絹帕
那方由寶瓶口授,琉璃刺血而書的絹帕究竟要怎麼被呈到端王跟前呢?
寶瓶不屑說,琉璃也不敢問。
只是第二天午飯居然一直沒人來送。
她餓着肚子等到將近黃昏,才等到馬姨娘領着阿素來了。
馬姨娘是珊瑚的生母,性子卻比珊瑚溫柔十倍,為人謹小慎微,對宋氏恭恭敬敬,對季家的另一個小妾趙氏也友愛和睦。
對琉璃被禁足這件事,馬姨娘本來也充滿同情。
琉璃怎麼都沒想到,這位好姨娘走進屋來第一件事就跪倒在自己跟前,流淚不止。
“姨娘你這是做什麼?”琉璃連忙伸手攙扶,馬姨娘卻不肯起來,只是哀哀哭泣。
“三小姐。”她邊哭邊哀求,“求你大慈大悲,高抬貴手,放過我那可憐的珊瑚吧。”
琉璃更是驚奇。
珊瑚雖然才十六歲,卻比她這個做姐姐的有主張多了,口齒又伶俐,從前爭吵起來,都是她甘拜下風。
怎麼現在聽馬姨娘的口氣,倒像是她欺負了珊瑚?
“我一直呆在這屋裏,真的不知道珊瑚出什麼事了。”
馬姨娘眼中放出一線光芒。
“我就知道,那種東西一定不會是三小姐寫的!你一定要向大家澄清,那根本不是你寫的,你根本沒有想攀附端王的意思。求求你,一定要去澄清哪!”
她凄凄慘慘地哭着,琉璃拼湊了半天,又逼問了阿素,才大概弄明白了。
原來她那封“血書”不知為何,一大早竟出現在菜市口賣甜醅與酸菜角的張媽媽攤前。
張媽媽目不識丁,卻是個見多識廣,又非常古道熱腸的老婦人。
撿到這張絹帕,張媽媽立刻就注意到兩件事:
這張絹帕質地細膩,一定出自大戶人家。
帕子上寫的字,所用不是墨,而是血。
她立刻意識到事關重大,說不定還牽扯到幾條人命。
她雖然不識字,卻把絹帕捏在手裏,默默等待着。
她賣的甜醅與酸菜角味道又好,份量又足,一直是受金陵人歡迎的早點。來她攤子上吃早點的不只是販夫走卒,也有不少穿長衫絲袍,會識文斷字的主顧。
其中有位姓陳的秀才,每天早上都會來買兩個酸菜角,就一碗甜醅。
張媽媽瞧見他來了,盛了甜醅就把血書絹帕遞給他來認。
陳秀才瞧見血書,心裏已經緊張,再一讀那駢四驪六的句子,就更是激動不已。
他是讀書人,看見好文采免不了要大聲誦讀幾聲。旁邊一起吃酸菜角,喝甜醅的人聽見文縐縐的句子不明白,他又熱心解釋。
一挑甜醅沒賣光,季府琉璃小姐仰慕端王,被家人阻撓后不惜刺指血書傳情的故事已經在大街小巷流傳開了。
風流韻事總是傳得飛快。
何況端王名滿天下,季琉璃在三年前也曾是金陵城男女老少茶餘飯後的的話題人物。
很快就大家就紛紛回想起琉璃當初的“壯舉”,不禁為她百折不撓,越挫越勇的精神感動。
蘭心詩社上高天士對寶瓶的傾慕,端王對琉璃的“重視”也被人泄露出來。
到了午後,傳到季家商行的版本已經定型為:
琉璃一心愛慕高天士的才華,奈何高天士生性清高,對她這種刁蠻任性的富家女敬謝不敏。
三年前琉璃遠走揚州去找高天士,被高天士冷酷拒絕後本來想尋短見,碰巧被微服出遊的端王搭救。
端王風流體貼,讓琉璃漸漸忘記被高天士拒絕的傷痛。
琉璃的大膽奔放,也讓端王心生好感——王孫公子的口味,就是這麼不同!
前不久在蘭心詩社上,琉璃眼睜睜看著錶妹搶走了高天士的關注,正在一旁偷偷垂淚,卻因為受到端王公開的鼓勵而揚眉吐氣。
從此她對端王一往情深。
奈何家人用門戶懸殊,王孫非偶的理由阻止她對端王表示傾慕。
大膽奔放的琉璃小姐被狠心的繼母關在家裏,斷水斷食,也斷不了她對端王的一片痴心。
刺手指,寫絹帕,血書一行行,都是她的真心話。
如果僅僅是市井傳言倒也算了。
偏偏金陵府的少尹成遠步那天早上也來喝甜醅。
這位成少尹是世家子弟出身,為人忠義清廉,剛正不阿,曾經擔任過聖上另一個弟弟肅王的親衛,與端王也挺熟稔。
成少尹當場沒收了血書絹帕,甜醅也不喝了,徑直來到端王下榻處。
成少尹直言勸諫端王這種招蜂引蝶的行為,請他高抬貴手放金陵城的良家女子一條生路。
端王那時候宿醉未醒,被忠臣成少尹強行拖下床來,據說看血書絹帕后十分震怒。
聽到這裏,琉璃不禁有些同情那位風流王爺。
畢竟整件事情里,就數他最無辜。
“不過這也是我同端王的事情,和珊瑚有什麼關係?”
馬姨娘淚如泉湧。
“三小姐你先喜歡誰后喜歡誰同誰要好都要緊,只是這種做法實在驚世駭俗。可憐我的珊瑚前些天才有媒人上門提親,對方可是書香門第……”
說完又是磕頭又是嚎啕,恨不得拖琉璃出去對全金陵城解釋,自己根本沒寫過什麼血書絹帕,都是謠言害人。
想到珊瑚,琉璃心裏也很內疚。不過現在再解釋也沒有用了。
只能乞求那位端王看過血書,除了震怒還能有點憐憫之情。
不過阿素打聽來的消息卻不怎麼好。
被成少尹當面彈劾了一番,端王非常惱怒,午後就派人去季家商行傳喚主事之人。
因為季老爺季柏年身在海外,就由宋承恩和商行的兩位大掌柜代替,到現在還沒回來。
“會不會已經被砍頭了?”
阿素傻乎乎揉着眼圈,說什麼王孫公子權勢驚人,脾氣一般都不好,得罪了他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比如在京城時,這位端王看上了某個賣酒的美婦人,被那戴了綠帽的丈夫知道后,回家就揍了老婆一頓。端王知道后大怒,居然派人綁了那個丈夫,暴打一頓,又脫光了丟到荒郊野地。
再比如當初端王與肅王、雅王爭一匹駿馬,好不容易爭到手了,那馬卻偏偏桀驁不馴不讓他騎。端王一怒之下用鐵如意擊碎了馬頭。
……
琉璃心中咯噔一下。
她一心一意只想着怎麼能讓端王去一次清涼別莊,卻忘了那些王孫貴胄的可怕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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