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禮物

第二十五章 禮物

月夜。涼風。肅殺。

泛着寒光的匕首,與曹丕毫無掩飾的殺意。

莞兒一下子呆住。

曹丕……這是要做甚?她,她似乎跟他沒什麼深仇大恨吧……還要勞動他半夜親自前來行刺?

可是抵在脖子前的匕首卻是實實在在的,鋥亮的刀尖反映的光影都晃到了她的眼。

她似乎都能感受到刀尖的涼意。

怎麼辦?!求饒還是閉眼等死?

莞兒寒毛依舊乍着,心中卻帶着驚恐糾結萬分。而那把匕首就這般橫在眼前,半晌卻不進也不退。

曹丕不言語,莞兒便這般僵硬着。

僵持間,他終是忍不住打破這殺氣騰騰的沉默,小心翼翼地道:“呃……公,公子深夜前來,這般打招呼是不是……不太禮貌啊……”

說著,脖子還微不可察地向後縮了一小寸。

曹丕冷冷地笑:“呵,誰是來與你打招呼來的?”

莞兒乾笑:“哦,哦,那……那公子是來做甚的……?都這麼晚了,怎麼還不趕緊就寢呢……”

曹丕依舊一臉寒意地盯着她,一直盯到莞兒都要忍不住直接伸腦袋撞到他匕首上自刎算了,才突然噗嗤一笑,揚手收了匕首入鞘。

“哎?公子……公子不殺我了?”這人臉變得太快,莞兒一時反應不來,依舊僵着脖子,小心地問。

曹丕卻笑着坐到她身旁去:“我是來送賀禮的,殺你幹什麼,呵呵。”

莞兒:“……”有你這般送賀禮的嗎!大半夜神出鬼沒還拿着匕首指着人家脖子扮黑面神!

心裏狂腹誹着,莞兒一不小心便漏嘴說了出來:“公子這哪是來送賀禮,分明是來要莞兒送命的。”

曹丕方才面上的冷峻與肅殺早消失得無影無蹤,此時他一雙眸子間笑眯眯,瞧來宛如春風拂面:“哪裏哪裏,不過是看你睡著了,想要嚇你一嚇罷了,誰料想你卻總是這般膽小,嘖嘖。”

莞兒“……”嚇一嚇,她都要被嚇死了好不好。

這人真是善變!

“怎麼,這麼晚了不好好在床上睡,坐在門檻上做甚?也不怕夜風起來了着涼。”曹丕道。

莞兒方才周身的僵硬感緩了一會兒后終於散去,便再次懶懶地靠在了門框上:“屋裏太悶熱,便想透透風……”復又皺眉道,“公子要來送賀禮,怎的不白天來,偏要挑這麼個時辰,難道不怕壞了清譽?”

“嗯?你說……清譽?”曹丕反問道。

“是啊。”

“那是什麼東西,我怎沒聽說過。”曹丕卻促狹一笑。

莞兒:“……當莞兒沒說。”復又想起了什麼,問道,“公子說來送賀禮,那賀禮在哪?”一雙大眼將他上下瞧了個遍,“不會是誆我罷?”

曹丕笑道:“丫頭年齡不大,卻沒看出竟是個守財奴,呶,這便是賀禮了。”隨手一拋,手中銀光閃爍的匕首便到了莞兒手中。

是不是啊……莞兒懷疑。

然而入手的匕首小巧玲瓏,護鞘上鑲着七枚異色寶石,作北斗七星狀排列,別緻又精美。拔出的刀刃鋒芒逼人,不用試也知道是吹毛利刃。

大小十分趁手,倒的確像專門為女子所作的。

莞兒拿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抬頭問道:“公子為何送莞兒匕首?”

“你不是要隨大軍南征?又不會武,總得帶些利器防身才好。”曹丕聞言綻出個溫和的笑,“這是七星匕,我早些年尋來的,給你用正合適。”

莞兒卻搖搖頭,將匕首重新放到曹丕手中:“公子好意莞兒心領了。”

“你這是何意?”見她不收,曹丕眼中已蘊了些許慍意,忍了忍,又道,“是不喜歡?”

“自然不是……”莞兒低了頭不看他,低聲道,“只是……不想再欠公子人情了,莞兒,還不起……”

她腦海中,想到的是當日應承了曹丕所謂的“陪甄夫人說說話,就當做還他個人情”便去了甄夫人處,梳了靈蛇髻回去,而恰逢曹植歸來,結果。

結果,卻換來一個那般誅心的,結果。

曹丕約莫也是猜得她所想,眼眸微動,依舊是將七星匕放到莞兒膝上:“那這次便不算你人情了,好好收着,指不定哪天便能保你一命呢。”

見莞兒還要推辭,他便直接站起身:“生辰總要收了賀禮才算有意思,這也算兄長一片心意,你莫要推辭了。夜深,你快回屋罷。”

他的語氣雖溫和卻不容拒絕,莞兒想了想,終是點點頭:“多謝公子。”

曹丕展顏一笑,便轉身輕盈離去。

莞兒低頭瞧着手中匕首,驀地想起曹植前日曾說,要送她一份終生難忘的賀禮來着。

今日說好了要去集市,最終也沒去成。

為什麼她所全心信賴的曹植,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兌現他對她的承諾呢?

星子寥落,莞兒卻依舊低了頭,久久坐在門檻上。

廊下燈籠在夜風中打着轉,蟬鳴早已寂寂。

萬籟無聲中,一雙灼灼的眸子,卻自漆黑的房中靜靜看着莞兒模糊的身影。

眸光閃爍間,無奈,憤懣,悲傷,與迷惘。而他手邊一軸畫卷,亦隱在黑暗中,黯淡無光。

建安十三年七月,曹相率大軍南征荊州劉表。

臨行前,莞兒認真環視了一番自己居住了年余的一夢閣,假山碧水依舊,唯曹植隨意題在各處的詩詞賦句在時間流逝中,濃墨黯淡了幾許。

此次南征,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她想着。

目光環視過小亭,莞兒卻驀地想起那晚曹植醉酒後,清風惑人般的淺吻。

那個時候如鼓的心跳。

她下意識地紅了臉,忙將目光移開,卻對上一雙漆黑的鳳眸。

曹植立在廊下,神色猶豫,彷彿欲言又止。

從那日生辰后,曹植每每看見她,都是這般的迷惘,看她的神色亦帶了猶豫和愧疚。

何苦呢?莞兒苦笑。

卻也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麼,一夢閣里,竟第一次如這般沉默。

曹植心中很煩亂,又迷茫。

父親為何要莞兒隨征,二哥如何知曉並告訴了母親自己給莞兒過生辰的事,莞兒模糊卻傾心的告白,二哥深夜前來送莞兒匕首……

還有,還有,他自己對莞兒,究竟懷着何等的感情?

若說她是義妹,可自己那日卻因為她的靠近而臉紅心跳。

還有涼亭里,自己酒醉后的肆意。

第二日醒來,他曾以為那是酒後一夢,卻又清晰地知道根本不是夢。

難道,他喜歡了莞兒?

那甄姐姐呢……他從十三歲起便傾心戀慕的甄姐姐……

還是說,他只是將相貌相似的莞兒當作了甄姐姐的替身……

不,她們不一樣的。

這般紛亂的心緒交錯纏繞,宛如一團怎麼解也解不開的亂麻,困得他在那日迷惘中,選擇了倉惶避開莞兒灼灼的真心。

他一定深深傷害了莞兒罷……

默默對視中,莞兒先挪開了眼睛去,勉強露出個笑臉:“哥哥,明日便要出征,我……我去收拾收拾行李去。”不待他回答,莞兒便轉身急急跨進了房門。

她還不知道該以如何的心來面對曹植。

曹植愣愣望着她消失在門裏的背影,半晌無語。

“爺將七星匕予了莞姑娘,夫人,這可是當日爺允諾要送您的東西,您……”霽月一邊為甄宓綰髮,一面有些忿忿地抱怨着。

“一把匕首而已,難不成還要我去找爺討要?沒的讓人笑話。”甄宓卻不在意,只對着銅鏡細細描摹一雙長眉。

“可是,爺可是經常去莞姑娘處啊,三公子也不管么,莞姑娘也是,怎的一點也不知羞臊……”

“不可亂說!”甄宓放下手中墨筆呵斥她道,“莞姑娘的身份是三公子的義妹,豈是能容你胡亂議論的?”見霽月被自己方才驚到,甄宓不由得又和聲細語地解釋,“我知你一心為我,只是莞姑娘生於市井,本就對這些繁文縟節不甚關注,況且爺去見她,她哪有不見之理?你就壞在一張嘴上,以後還是少嚼些舌根罷,不然當心我把你嫁了。”

“是……霽月謹遵夫人教誨……”

這邊主僕二人正說著體己話,那邊卻有個低眉順眼的小廝立在門口請安,得了允后恭恭敬敬進來,手中托盤上,兩朵大紅蓮苞正於清水中含羞半開。

小廝彎腰將托盤舉過頭頂,道:“三公子今晨發覺卧蓮台的荷塘開出四朵稀罕的濃緋色蓮花,想着丞相夫人與您皆最愛蓮花,便遣了奴才給夫人和您分別送來了。”

甄宓笑着讓霽月尋花瓶來插好,道:“替我回謝三公子。”

言語間打量了小廝幾眼,卻發現是個全然陌生的半大小子。

哦?曹植將身邊侍候的人換了?甄宓想着,便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來。

含羞帶怯的紅蓮花苞在窗邊的漆瓶里散發著清淡幽香,甄宓坐在梳妝枱前靜靜欣賞了一番,不由得會心一笑。

第一次見到曹植的時候,他不過十三歲。比自己小上許多的稚嫩小子,卻偏說喜歡她,常遣了小廝給她送些新奇的小玩意來,還告訴她道,送花就是想見她了,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別人誰也不告訴。

那時候鄴城被破,她剛剛被帶入曹營,心情本是低落的,曹植真誠純凈的愛戀與幼稚的舉止,卻彷彿穿過她頭頂陰霾的一縷陽光。

鬼使神差地,她便應允了他的請求。

縱然她不久便嫁了曹丕,這個約定也依舊遵守着。

霽月是她的貼身心腹,這件事自然也是知曉的,卻不由得擔心道:“夫人,您都嫁給爺了,三公子行事卻還是這般肆意,我看您還是別再縱容他了罷,免得傷了您與爺的情分……”

甄宓依舊凝視着那兩朵紅蓮,即便是含苞欲放的嬌羞姿態,卻也難掩飾其濃緋的姝艷之色。

她眼神悠遠,語氣仿若自嘲:“呵,你以為……爺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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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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