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暖黃色調2
坐在對面的他,隨後換上一口流利的中文,微笑着說了許多話。
他對琪年說他叫van,四年前從中國來到法國。後來定居在巴黎,很久都沒再回國。而在巴黎的日子也不是像大多數人所想的那樣浪漫柔情。相反更多的,都是過着定式單調,繁瑣規律的高壓生活。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讓人身心倦憊。最近兩年持續來普羅旺斯的小鎮度假,感受大自然的熱切與純粹,帶來身心愉悅的狀態,讓人舒緩,放鬆。的確是能夠減壓不少。
美好的是,這次假期才剛開始不久。
他說,如果用刀叉將火腿片把蜜瓜捲起來,這樣的吃法最地道。
他說,她的身上混雜着一種清雅卻強烈的特質。一眼看上去,就很難讓人將目光抽離。
他說,請她接受邀請。一起徒步前往,普羅旺斯最美的花田。
她揣摩着他的語意,還在感受着剛才的記憶,帶來的有關過去的片刻晃蕩與錯亂,一時竟有些難以平復。
等到言語稍過。她回過神,開始認真地注視着他。身上穿着一件純藍色麻質襯衣,她記得是GiorgioArmani前不久發佈的季度新款,簡單耐看的風格,恰好也是過去沉和最喜好的牌子之一。
白凈修長的手,小指上的尾戒閃着銀光,她記得Cartier的這款。戒面沒有任何裝飾與花紋,樣式簡潔明了。剛開始踏入演藝圈不久,收入不高。她幾次路過奢侈品商場,鼓起勇氣想給自己買下這件貼身的小禮物。卻因價格再三猶疑,最後還是空着手走了出來。
Cartier表明的單身身份,太過矜持嬌貴。某種意義上,就成了另一種感情上的雜亂。
Van談到在巴黎工作時。她走了走神,想到巴黎,也應是她這段徒步旅行的日子之後,迫切需要的停靠站。國內那些仍對她抱有信任,心懷期盼的導演,製片,編劇。也對這次公司名義上,安排她前往法國進修自身表演和歌舞,做出了更為精細苛刻的標準與要求。
回想在國內最為昏暗的那段時間。風口浪尖上,媒體大多對她口誅筆伐,幾乎都是大篇大段的集中負面報道。她所在的經紀公司,那段時間每天所做的最多的,也就是四處疏通各種關係,不斷忙着為她各種澄清,闢謠。
到後來各類節目,通告邀請不減反多,價格更是一路抬升。他們準備的問題越來越尖銳,她也如期配合表現的愈來愈激烈。讓很多不知名的節目,點擊驟增,甚至一炮而紅。
她是蘇琪年,過去被媒體連續不斷捧到太高太美過,幾乎沒有任何瑕疵的完美新星。
她甚至也有些記不得,自己是如何就開始迅速地走向這墜落的。像是站在深淵邊上地縱身一跳,動作****而直接的,甚至能聽到空氣呼嘯而過帶來的刺音,還有體內出現的持續耳鳴聲。道也不算畏懼,甚至有些貪婪放縱地享受着自己的負面與落敗。
輿論像點燃的大火不斷綿延,即使從紅色透成越發顯眼的黑色,她也仍是唯一的焦點。
直到那次毫無徵兆地自殺。她在和M嬉笑打趣地用過午餐后,倉促開始的過程,自然而然地發生,普通的就像一次飯後散步,代價是整整兩天兩夜的重症病房急救。
公司和經紀人終於看不下去,決定立刻停止她所有的行程,安排去國外進修。也一向熟稔於炒作借勢的這種手法和過程,與媒體聯合起來成功地掩蓋了她內心的異常。
最後,讓她帶着半正半負的噓頭與不斷發酵話題來到法國,仍像一個優雅的迷。而內心所有的無邊的荒涼與落敗感,大概也是自咽自知的事。
她開始進一步想像着面前這個叫van的男人平日西裝革履的模樣,這個渾身被昂貴的奢侈品包裹着的男人,舉手投足間,卻透露着一種少見的輕鬆詼諧的幽默感,相比自己曾在國內遇到的趾高氣揚的男人,在某些方面,仍保持着一份低調與真誠。
距離如此之近,甚至開始聞得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是pradaman的淡香。
她很熟悉,她見過那種色澤明亮的半透明的液體,是微微潮潤的,像戀人之間的一場激烈后,留在空氣里愛的味道。像狂熱后的餘溫,溫和淡雅,甜而不膩。它不像某些品牌香水的氣味,總是散發出強烈霸道的香氣。
Van端着酒杯,耐心溫和地等待對她發出邀請后。她的回復。
她也就直直注視着他棕褐色的眼睛,用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眼神,就這樣看着,深入人心地,彷彿能將他所有的一切都全部看穿。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彼此對視着。
一分鐘之後,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微笑地答應了他的請求。
看着他片刻就流露出來愉悅的神情,祝願這是一場美妙的邂逅。
兩支高腳杯心領神會地輕碰在一起,聽着它在陽光下發出清脆的聲音,是否可以界定為兩種人生的交互碰撞,又或者也能歸結為同一種寂寥。
用餐過後,他們約定休整一天。隔天的午休時段,再一起出發。
就地居住在葡萄園庄的旅店中。打開房間的窗帘,能看到遠處綿延起伏的山脊,葡萄架的點裝讓山體顯現出更優美的弧線。
她依舊是光着腳,踩在柔順的軟皮木椅凳上,坐在窗邊,點燃一根煙,緩緩地吸了幾口后,看着它直到耗盡熄滅。
夜晚總會讓人的思緒變得緩慢,冗長。記憶也會成為慢鏡頭的播放,定格重複着,再添加上些許主觀的臆想,開始自我經營出些許矛盾與浪漫。每個人都是這世界上唯一的主角,人始終最愛其自身的本質,說到底,在大多情況下是不會改變的。
討厭睡覺和休息,因為那個時候人無法再繼續進行強有力的自我控制。理性的喪失,會讓人在潛意識不斷暴露出最不堪和脆弱的本意,自身再用以不斷感受。
她害怕面對,卻也分外討厭怯弱。
有時會靜靜地看着天空從黑暗開始逐漸發白,泛藍,變得透亮。抬頭仰望着普羅旺斯的天空,來到法國,自從離開M和隨行的團隊,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別人叫過她的名字。
連續獨行的日子裏,她通常稱呼自己為Recca。
不知不覺已到了和Van約定的這天。早安的晨色和繚繞的煙霧,把整個房間染成了朦朧的色調。還有散落了一地的煙灰。
無人回應的寂寞,才最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