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間或無間望大家不要吝嗇推薦票我需要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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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尋醒來的時候,躺在一張松香軟木床上,此時只覺得口乾舌燥,肚子又餓的緊。

因為已經昏睡許久,從琉璃窗漏過的光線照射在床上,忽然覺得刺眼,便看不清東西,模糊中見一人影推門而進。

見身影是個女子,林尋頂着沙啞着的喉嚨問道:“這是哪裏?”

進門的女子見林尋醒來,大喜道:“公子,你終於醒了,這裏是敦煌。”又見林尋有些惡光,忙上前拉住窗帘道:“公子好生歇息。”

林尋沒想到昏睡至此,竟已到了敦煌,掙扎着伸出右手呼道:“水。”

女子忙倒上一杯熱茶遞給林尋,林尋一股腦喝完,方有力氣問道:“還有吃的嗎?”

女子連忙答道:“有,公子別急,主人怕先生醒來餓肚口渴,特地囑咐奴婢時刻為公子備好熱茶碧螺春漱口,后廚時刻為先生備好新鮮菜肴,每時辰便更換一次。請公子稍後,奴婢先去稟告主人。”

林尋點頭默認,不到半晌,便依次進來數十名奴婢,個個容貌姣好,形體窈窕,均或捧或端各色菜肴。

待將這各類菜肴一一嘗遍后,林尋自詡識盡天下佳肴,卻也不如這幾道菜品。這幾道小菜品相樣式雖然普通,但是味道卻是出奇,入口初時不覺,一旦咽下,爾後便覺得全身飄飄然,想此味只因天上有。

隨待林尋吃飽后,那女子便來傳話了,說主人要見他。

林尋方一琢磨,想這嚴樊定是將自己綁與西財神,自古東西南北雖同出之沈家,但暗地裏卻水火不容,勢不兩立。如今自己落入西財神手中,怕是要利用自己對林家不利,雖說這意料之中,但還是不忍害怕。

女婢催的要緊,林尋當下只好隨着一干下人前往,心道“自己也是出身大富大貴之家,見過世面,但這一路上卻也是暗自吃驚。”

此處雖是西北,但一出門便見得一泓九曲綠水繞於其中,漫步過橋,方才見到這園林的真面目。

迎面一座小山,隆然高聳。山上幽竹纖纖,古木森森,山頂鑿空,竟是一座翼然凌空的石亭。山下鑿有水池,山水之間以一條曲折的復廊相連,廊中砌有花窗漏閣,遠處可見山水隱隱迢迢。林尋穿行過迴廊,又見園中牆上藤蔓橫生,池上碧蓮挺立,心想這嚴家果然手段通天,在這西荒之地竟然造出這一片洞天。

這敦煌雖然接通東西方,往來富商絡繹不絕,繁榮程度絲毫不遜於江南,人氣鼎盛不輸於應天順天兩府。但是氣候乾燥,恆溫不定,在此處建造出如此龐大的園林不僅需要錢財無數,更要有逆天時,違地理的鬼斧神工之能。

一路上鳥飛魚躍,各色珍禽異獸藏於草木之中,呼嘯不絕。

林尋隨眾人經過最後一曲迴廊后,終於看到了園林盡頭立有一方廳堂,正上方匾額上書“西凰堂”三個鎏金行楷。廳堂四角雕刻繁複,霄雲日落,百鳥朝鳳之景全在其中。

林尋暗自點頭,這西凰堂自己倒是聽聞過,暗合“西凰朝聖,敦煌之王”之意,聽說是西財神的議事堂。

林尋心道此人竟然可以隨意進出西凰堂,必是西城少有的人物。

左右石柱各賦楹聯,上曰:“生意如春意盎然”,下曰“財源似泉源不絕”,橫批道:生財有道。

林尋不禁搖頭,心道與這宏大的園林一比,這副楹聯氣勢卻是俗氣難耐,遜色不少。

女婢低頭說道:“公子請進。”說罷一干下人盡數退去,林尋推門而進,卻見嚴樊獨自坐在首座,身後站一人,臉遮黑紗,身穿黑袍,完全看不清模樣。在西凰堂只見到嚴樊和一個莫名其妙的黑袍,卻在林尋意料之外,但此時仍然按捺不住,一字一頓問道:“前輩此番捉我前來是何意?”

嚴樊卻是未察覺林尋語氣,自顧笑道:“家奴們不懂規矩,此行沒能照顧好賢侄,如今正在受罰。”

林尋不想與他繞彎,徑直問道:“我只想知道前輩為何要害我?”

嚴樊搖了搖頭,只笑不語。

林尋顛簸數日,心身俱疲,正要再問,忽覺身形不穩,喉間一甜,吐出一口血來。嚴樊見此景心想自己如此好的運氣,剛得到財神玉佩又巧遇了林家人,好不容易捉到個活的,可萬萬不能死了。

嚴樊忙示意身後黑袍人扶林尋坐下,笑道:“賢侄先別急嘛,老夫請賢侄到敦煌嘛,不過是想讓賢侄與老夫同游一番,共賞大漠風情。”

林尋當然不信這等鬼話,對嚴樊的身份卻十分好奇,當下便問道:“前輩有意刁難晚輩,難道就不怕我叔父知道了,有違東西兩家和氣。”

嚴樊捧起茶杯,笑道:“呵呵,老夫就是西財神嚴樊,老夫怕誰?”

此話一出,林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雖然早料到了此人身份不凡,但沒想到他就是西財神嚴樊!

西財神竟然親自深入中原,而江湖上卻無半點消息,此行絕不簡單。

嚴樊見林尋頗為吃驚,連連笑道:“賢侄不必為此吃驚。”

林尋盯着眼前嚴樊,嚴樊此時端着茶杯也正看着自己。

一陣寂靜過後,嚴樊終於開口道:“林季和老小子以財神玉佩為誘,騙老夫東行議事,實際上是想利用老夫將林家後人帶到敦煌,一切都看似天衣無縫。但老夫縱橫西域多年不敗,全靠一個“慎”字,自從老夫得知你是林家人之後,便覺得事有蹊蹺,於是故意露出財神玉佩,果然這些富商對老夫畢恭畢敬,毫無懷疑。這一切讓老夫覺得太過於順利,處於謹慎,老夫在城外準備離去時又折了回來,發現果然有怪,在每一家大酒樓里都“藏”有一位林家後人。而每家酒樓都有打着徐海汪直旗號的人出現,林季和深知老夫痛恨倭寇一流,必然出手搭救,然後一切看似順理成章。不過,老夫將計就計,就把你帶了回來,看看林季和能玩什麼把戲,想吊老夫馬尾?哼!”

當下林尋強裝鎮定,笑道:“前輩多慮了,晚輩只是…”

嚴樊冷笑道:“哦,賢侄別太早下定論,老夫最看不慣別人自作聰明,這會讓老夫想起了林季和那老匹夫。”

林尋見他自大得緊,先前在揚州就隨隨便便亮出寶物,行事與常人大相逕庭。當下知道自己處境尷尬,雙手緊握,已然滲出汗來。

嚴樊細眼察色豈是尋常,見林尋緊張不安,繼而笑道:“林季和既然出此下策,又深知老夫行事毒辣,早就會料到這最差的結局。林尋賢侄,你一直都口口聲聲說是老夫要害你,其實...”

見林尋仍是不語,嚴樊繼續自顧說道:“其實,你仔細回想一番當日在馬車上,你...你是如何暈過去的?”

林尋這一路上心中雖早有猜測,但此時聽到此話,還是忍不住驚呼:“莫非?”

嚴樊見林尋面露異色,嗤笑道:“世侄聰明過人,必定知道老夫想要說什麼吧!”

林尋鎮定一想,自己林家是經商大家,思想活躍,並不看重門第之分。族內本姓後人都有機會成為家族繼承人,每一代都是人才輩出,自己這一代九位新人更是被世稱為“林家九子”,看似十分興旺,實際上這反而導致了林家那麼多年的內亂。其中庶出嫡出各成各派,勾心鬥角,而自己這一系早已成了當年叔父的犧牲品,如今這個悲劇又要上演?

林尋念及於此,心中早已經無如之何,只得垂頭小聲道:“不過,我終究是林家人。”

“親者不親,還望世侄看破大局,”嚴樊頓時面露喜色,大笑道:“世侄應該比我更清楚,生在林家,看似富貴榮華,實際上...嘿嘿。林季和那老賊利用你們各個繼承人互相打壓,把你們當棋子用,為的就是將林家永遠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你們自家兄弟也是互相殘殺,如今把你送到虎穴,為的就是它日少些障礙。林家的人都以為自己計劃的天衣無縫,卻不料會被老夫輕易看破。罷了,事到如今,老夫也不為難你。你的路,自己選。”

林尋當下苦笑道:“前輩倒是打錯了算盤,叔父雖然手段落了下層,但是卻也是無奈之舉。”

嚴樊仰天長笑三聲,森然問道:“是嗎?也不知飯菜可合賢侄胃口?”

“你…"話音剛落,林尋便覺得身上關節處奇癢無比,當即捲縮在地掙扎,心道難道飯菜有毒?

嚴樊淡然一笑,斜眼瞥過林尋,續道:“賢侄是不是感覺周身發熱,如萬蟻噬身?這可是皇帝老兒都千金難求的烏香啊!嘉靖那老兒一年都吸不上幾口呢。”

烏香?林尋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天昏地暗。

嚴樊掏出一碧玉小瓶,道:“那摩尼教教主為了控制生門眾多殺手,用的便就是這烏香,我這招可是向他老人家那兒偷學來的,聽說一旦服用便如臨仙境,只是…如果一段時間不服用或是不夠量的話,那滋味…賢侄現在可是嘗到了?”

林尋只覺得墮入無邊煉獄,四周炙焰滾燙,修羅橫生,嚇得不由緊閉雙眼,高喊道:“不要過來…”

剛喊幾聲,黑袍人快步上前將一小圓丹藥送入口中,不消片刻,便覺得全身熱浪漸漸退去。

“哎,”嚴樊嘆氣道:“賢侄可知道你林家置你們於何處?所謂損有餘而補不足,是謂商道,商道即天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林尋接過黑袍人遞過的玉瓶,深咽一口烏香,又覺得全身酥軟無比,十分自在,獨自陶醉在幻境中,猶如天仙一般。

嚴樊見林尋仍不搭腔,以為他仍然靈頑不化,端的怒不可遏,當下喝道,“哼,想必賢侄也見識過烏香的厲害了吧!老夫說過,你的路,自己選。一條大道,一條死路,你自己選。如果賢侄不識好歹,那麼就休怪老夫手辣了。”

林尋緩過神來,心中雖是咒罵這老賊千百遍,卻是不敢對上嚴樊灼灼目光,沉聲問道:“那前輩要怎麼做?”

嚴樊忍住心中欣喜,道:“恭喜世侄看破大局。”

(烏香:明朝時鴉片別稱,暹羅、爪哇、孟加拉,他們的國王定期向中國派出朝貢使團,拿着黃金鑲邊的國書,向明朝進貢當地土產的各種寶物,以取悅宗主國,貢品中就有鴉片,不過《大明會典》把它叫做“烏香”。暹羅每次給皇帝進貢200斤,皇后100斤,其他兩個國家進貢的數量史無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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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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