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大勢所亂

第六十六章 大勢所亂

走進這壁上的小洞后,他才發現這洞裏有一盞燈,燈光打在他臉上,裏面那雙詭毒的眼珠正在上下打量着他,就連他進來后極不均勻的呼吸聲也不放過。

洞中瀰漫著腐爛的榣木味,混合著藥草味,就好似下鍋久了的酸梅湯,讓他胃裏一陣翻騰。但是他很快就適應下來了,他來過這裏,還不止一次。

“我也算常客了。”他這樣想着,又往正前方挪了幾步,離那個盤踞在地上的黑影更近了些。

那人整個瘦小的身軀全裹在一張大黑袍下,根本看不到他的眼口耳鼻。儘管如此,男子也感覺的到他是一個老者。只見他一動不動,嘴裏卻能說出響亮的話來,問道:“你來過幾次了?”

“兩次了…”他壓低嗓音,道:“加上這次,已經三次了。

“嗯,三次了...”那老者自言自語:“第一次,你是奉陸炳旨意而來,第二次也是,恐怕這一次還是吧!”

他的回答只有一個字:“是。”

老者頓了頓,又道:“陸炳叫你來,又為何事?”

那人道:“陸長官飛鴿來說,他對這次…很抱歉…”

“你告訴他,我從不會讓別人對我抱歉,他也不例外。因為,這次他欠我的,我遲早會拿回來的。”

面前的男子一怔,這一怔並不是因為他的話有多惡毒,而是這句話是在他來之前就聽過了的。錦衣衛都指揮使,也就是自己的恩師陸炳說過:“你三次見你,他一定會說一句話:我從不會讓別人對我抱歉…”果然一字不差,他忽的出神了:“一個是受萬人敬仰的大內三品指揮使,另一個則是令萬人聞風喪膽的魔教教主,他們一個在京城,一個在關外,為何會有聯繫,又有着什麼樣的聯繫…”

任他如何揣測,渾然是沒有半點頭緒,他繼續道:“陸炳大人還說,事關於西城潛龍的秘密,你該說出來了。”

話音一落,整個洞穴瞬時安靜下來了,只有一重一輕的呼吸聲。重的如同萬牛奔騰,輕的猶如鴻毛落水,男子心中一凜:這武學高手講究輕身養氣,氣息越弱武功便越精進,眼前這老者的氣息已經弱不可聞,他武功之強隱隱可窺。

就在此時,老者再次打破了洞穴的死寂,問道:“此…此次明教死傷如何?”

他心中一凜,若是告訴他明教覆滅,昆崙山已淪為廢墟,崑崙國數萬民眾被下令屠殺,他不知道這老魔頭會不會暴跳如雷,一個不高興便要加害自己。

見他許久不答,那聲音再度響起:“嘿嘿,你是在害怕么?”那聲音忽的嘆息一聲,又道:“你說吧。”

他只覺得口喉發乾,右手不自覺地摸到了腰間的牛皮袋,他重重地呼吸一口氣,顧不得此時有多麼緊張,索性扭開酒袋,一飲而盡,大聲道:“明教潰敗,昆崙山明王殿被焚,除了逃脫的頑愚份子...山下妖民無一人倖免。”

此話出口,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了,眼前的黑影似乎為之一顫,然後,他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也壞了,只聽那黑影帶着嘶啞的哭腔道:“老主人,我們為了你…唉,我們明教也算對得起你了。”就在宋長青目瞪口呆之時,他又忽而連連發笑,道:“不過,那麼多年我們造了多少孽啊,我們也享受夠了,是報應…”他聲音又是一變,顫聲道:“死人中有哪些長老?”

男子如實答道:“繆祁公,郭永麟,其他人...下落不明。”

“繆祁公…死了。”他聲音中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涼,忽然語鋒一轉,又道:“那就好,小主人沒事就好。”

他繼續道:“你去告訴陸炳,小主人回來了,小主人現在是我教的天道長老。”只見他在一團黑的懷中摸出一樣東西來,昏暗中看不太清楚。見他突然扔了過來,男子心中一凜,暗叫不好,忙避開了那飛來的不明物體,忽聽一聲脆響,那東西掉到了地上。

那聲音道:“撿起來收着,把它交給陸炳,讓他保護好小主人。”

男子喉結一動,只覺得一時之間口乾舌燥,他從沒有感到過如此害怕,他緩緩委下身來拾起那東西,指尖和手心均是一涼,藉著微弱的燈光一瞧,竟是一枚鑰匙。

老者道:“我知道,你很恨白蓮教,是么?”

男子忽聽他發問,心中先是一怔,然後點了點頭,道:“白蓮教一日不除,難解我心頭大恨。”

那老者道:“小主人回來了,西城潛龍,會還我世人一個朗朗乾坤的。嘿嘿,白蓮教又怎麼逃得掉呢…”他咯咯怪笑一陣,又道:“你走吧,想必京城中還有大事等着你。”

男子正欲轉身,忽聽那聲音又問道:“你來了三次了,總該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吧。”

男子猶豫半晌,一手叉腰,一手按在刀柄上,高聲道:“宋長青,宋人的松。”這名字似乎給了他無限的勇氣,他餘音未了,便大步踏出洞穴了。

此處南去四千多里,便是廣東府。四千多里,就算是快馬加鞭,日夜不歇的趕路,也須七八日方可抵達。

這兩廣之地就是前朝廣東路,后經洪武元年改置為廣東府,設立廣東承宣布政使司,后因田寧被彈劾之後,廣西布政司一位空置多年,便由如今的廣東布政司王國禎一併管轄。雖說兩廣轄地遠大於其他各省,富庶更是不下於兩京,但是卻令如今剛剛上任的王國禎兀自頭痛。

這幾年倭寇大興,自從嘉靖三十四年的南京一役后,倭寇之禍逐漸南移,江浙一帶更是重災區。

自南宋以來,江浙一帶發展之迅,便隱隱有了趕超北方之勢;直到洪武年間,秦淮河以南更是欣欣向榮。如今倭寇侵入,這才發現南方這一片富庶之地,竟然不在南京之下,個個更是眼紅,沿岸的燒殺搶掠,幾個大倭寇不甘示弱,隱隱有攻城掠地之勢頭。

這一日,王國禎尚在屋間批改公文,案上兩疊厚厚的卷宗,此間有上至兵部的承鑒,下有各府衙的批示。他一一細讀,滿篇均是不離倭寇二字,他越發感到煩躁,忽的眼前一亮,緊握信角的手掌高興的發顫,正是一封浙江巡撫胡宗憲的信函!

他此時不由喜上眉梢,按信上所說,山東登州衛指揮僉事戚繼光即日南下,任浙江總兵官,俞大猷調任廣東總兵官,率軍入駐海豐。他為官數年,早對二人英勇有所耳聞,若是俞家軍能駐守廣東,那倭寇之流便不足為患。

自嘉靖三十三年南京之役后,戚繼光,俞大猷二人的名氣更是響徹九州,不少沿岸假倭聞風喪膽,他們之所以不惜轉移陣地,南下犯事,只因為了避其二人鋒芒。

他此時正是喜不自禁,抬手繼續翻閱卷宗。不出片刻,他卻是雙目生惑,臉色發青,先前的興奮早已沒了蹤影。

據下轄江門上奏,聽說這些時日皂幕山平白無故地多了些奇人異士,拉幫結派,目的不明,有恐是刁民有心落草,勾結倭寇。

若說倭寇之亂,這自己管轄境內若是出了綠林好漢,興起兵亂,那就是滿門抄斬的罪名。

想到這裏,他邊坐不住了,忙喚過平日深得其信任的七八名師爺先生來商議對策。但因此事事發突然,是以任這些先生多麼聰明,也都是摸不着頭腦。王國禎派出人去打探,又過了兩日,這才收到回信,信上只說這些人數量不多,大致在一百多人左右,除此之外仍是一無所知。

又過了兩三日,信上忽說這夥人突然進了皂幕群山。王國禎大吃一驚,這群人莫非真是要落草,他繼續叫人守住山口,又過了幾日,回信稱自從進山之後,這夥人便再也沒有出來過。王國禎心中稍定,若是落草為寇,那理應下山作惡才是,但這夥人進山數日毫無動靜,想來並非落草,不過轉念一想,他心中又是起伏不定,莫非是民間相傳的搬山道人?

如此興師動眾的盜墓,絕然不能發生在自己所轄境內。他下令增派人手,繼續守住皂幕山口,這一晃眼又是數日,那伙人卻似消失了一般,竟然從未出現過了。

王國禎心中生慮,但是他也知道那皂幕群山毫無人煙,又有野獸出沒,尋常人進去絕無生還可能,就算是山間老獵人也不會輕易入山捕獵。

至此,他心念又是一轉:莫非那伙人是修道之士不成?如今嘉靖皇帝崇迷道教,若真的是修道之人,那自己此時隱瞞不報,來日走漏風聲,豈不是要落了個欺君之罪?

他邀來廣東各方才俊商議,決議此事必要稟告聖上。他立即修書一封,令人快馬加鞭,直送儀鸞司,然後整裝待發,準備進京面聖。

果然,此事不僅得到了儀鸞司錦衣衛重視,就連掌印太監曹呂方也被驚動了,七八天時間,上面便有人傳話:着王國禎入京面聖。

(很多人對這一章表示看不懂,如果你看懂了最後一段,那就表示你很聰明了。至於為什麼不寫的簡單點,唉,只可惜我不能寫的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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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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