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奇怪的他
等韓宇走到漢語老師辦公室的時候，韓琴瑟已經站在裏面等了估計有一會兒了。
看到韓宇走了進來，辦公室里的幾名漢語老師都對韓宇友好地笑了笑。
陳賢帶韓宇來的時候已經用一句話介紹過了，對於韓宇這個讓校長秘書親自帶領的新人，而且還這麼年輕，所有其餘的漢語老師全都採取了敬而遠之的態度，不接近也不疏遠。
對於這些老師的態度，反正韓宇是感覺挺不錯的，對他來說正好，省得麻煩。
對其他老師回應地笑了笑，韓宇示意韓琴瑟跟着自己進了辦公室的茶室，也就是聊天室。
進了聊天室之後，韓宇就帶着韓琴瑟坐到了沙發上，兩個人相對而坐，然後他按下了開關給水壺加水，邊拿着水壺的手把邊說道：“和我說說你的情況吧。”
“老師，什麼……什麼情況？”
韓琴瑟局促地坐在韓宇對面，雙手和雙腿收縮在一起，還是低着頭，一副根本不敢看韓宇的樣子。
“家裏的情況，你自己的情況，”韓宇裝好了水，按下了加熱，抬起頭淡淡看了韓琴瑟一眼，“都說吧。”
韓宇的話聽起來就跟查戶口一樣，韓琴瑟聞言稍稍抬頭有點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迅速低下頭，猶豫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家裏，父母都去世了，現在和外公外婆住，沒有其他親人了。”
聽到韓琴瑟的話，韓宇正在整理茶具的手微不可察地頓了頓，然後看也不看韓琴瑟地問道：“你的名字不太像韓名，家裏有人會漢語？或者，你是中韓混血？”
“對。”
韓琴瑟一直低着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到底是什麼表情，不過聲音倒是挺鎮定的，“爸爸是中國人，媽媽是韓國人，我的名字是爸爸起的。”
“以前在哪生活的？”
“兩歲以前住在中國，兩歲的時候爸爸媽媽去世了，爺爺奶奶早就不在了，就被外公外婆接到韓國住了。”
“還會用漢語交流嗎？”
韓宇忽然轉用漢語說了一句。
聽到韓宇的話，韓琴瑟低着的頭動了動，不知道是驚訝韓宇流利的漢語還是驚訝他的要求，過了一會兒，她有些斷斷續續但咬字清楚地用漢語說道：“可……可以，外公從小也在教我漢語。”
“其實之前我已經碰到你，哦不，你碰到我已經兩次了你知道嗎？”
“知道。”
韓琴瑟點了點頭，感覺頭好像更低了。
“知道？”
這次韓宇倒是有些驚訝。
“對，我撞到了老師兩次，一次在街上，一次就在上課前走廊里。”
“你應該兩次都沒看到我的臉吧？”
“我記得老師的聲音。”
聽到韓琴瑟的回答，韓宇淡淡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記性不錯”，也不知道算不算誇獎。
韓琴瑟則低着頭沉默不語。
“和我說說你剛剛在幹什麼吧。”
就在氣氛似乎要陷入沉默的時候，韓宇端正了一下坐姿，又接著說了一句。
這一回韓琴瑟總算有了反應，她的身體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半天也沒冒出一個字出來，一直沉默着。
韓宇也不着急，靠在座位上表情淡然地看着韓琴瑟。
“我……我想當演員。”
“演員？”
“對，我……我在課上寫的那些，就是一些比較著名的娛樂公司。”
“為什麼想當演員？”
韓宇臉上淡漠的表情沒什麼變化，用鑷子夾起一個茶杯洗了洗。
“……因……因為去世的母親希望我當演員。”
“啪！”
韓琴瑟嚇了一跳，連忙看去，這才發現，原來韓宇夾着的茶杯磕到了茶几上，她稍稍瞄了韓宇一眼，發現他的臉色似乎有點不對。
‘小宇啊，如果你是一個女孩子就好了，媽媽一定要讓你當演員，當大明星！哎，真是，我們小宇長得真漂亮……’
韓宇的臉色不知為何似乎顯得有點陰沉，也不去收拾那個掉落的茶杯，而是低下了頭看着地面，心裏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韓琴瑟看着韓宇的表情變化，似乎嚇得不輕，趕緊又低下頭，什麼也不敢說。
過了好一會兒，韓宇才漸漸回過神來，他的目光落到了低着頭的韓琴瑟身上，眼神好像恍惚了一下，然後，他突然開口問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喜歡黑色還是白色？”
“啊……啊？”
“喜歡黑色還是白色？”
“哦、哦……黑色。”
“最喜歡什麼食物？”
“炒、炒年糕。”
“……”
聽到韓琴瑟的最喜歡的食物是炒年糕的時候，韓宇停頓了一下，雙手下意識握了握，看了韓琴瑟一眼，又問了一句：“如果生孩子的話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啊？！”
韓宇的奇葩問題終於讓韓琴瑟驚訝得抬起了頭，緊接着她就看到了韓宇此時那張淡然到可以說是面無表情的臉，顯然她並沒有聽錯。
明眸相當疑惑地看了看韓宇，韓琴瑟猶豫了一下，然後還是老實回答道：“男……男孩。”
“為什麼？”
“因為……因為喜歡兒子。”
因為……喜歡兒子……
韓宇深深吸了口氣，揉了揉臉，往後仰頭靠在了座位上，看着白得有些晃眼的天花板，面無表情地又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不過這一回，韓宇倒沒有沉默太久，很快就又有了動靜，他仰着頭說道：“最後一個問題，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臉？”
等了一會兒，沒有任何回應。
韓宇把頭垂了下來，正對上一雙眼圈發紅的明眸，韓琴瑟坐在他的對面，身體似乎在輕輕顫抖着，一雙手緊緊握成拳縮在一起，一改之前的怯怯，毫不退讓地看着韓宇深邃的黑眸，開口問了一句：“你……知道我的臉……有那個東西嗎？”
聲音完全不比之前的悅耳，甚至有些沙啞和顫抖。
“知道。”
韓宇淡漠地看着韓琴瑟。
“那你還……”
“我就問，你，讓不讓我看？”
韓宇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少女快要哭出來的聲音，臉上的表情此時已經近乎冷漠。
韓琴瑟愣住了，她看著錶情冷得像鐵一樣的韓宇，淚水很快充滿了眼眶，看着韓宇的目光中甚至有了點恨恨。
韓宇就這麼漠然地和少女對視着，也沒有第二次出聲催促，就這樣默默看着她，在等着少女的選擇。
時間過去很久，連外面的老師們也不時有些好奇地看向這裏，好奇地看着裏面一男一女這麼對視地坐着，好像也沒在說什麼，氣氛挺奇怪的。
韓宇動了動身體，又掃了掃韓琴瑟發紅的雙眼，似乎耐心終於耗盡了，也不說什麼，站起身來。
“咔。”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輕微但很明顯的金屬聲響起。
韓宇下意識轉頭看去，瞳孔頓時微微一縮。
在他的視線中，韓琴瑟伸出手到了腦後，似乎在解着什麼！
微微眨了眨有些乾澀的眼睛，韓宇眼神複雜地看了韓琴瑟一眼，接着沒有立刻坐回去，而是走到聊天室的幾面透明玻璃前，把帘子拉了下來，然後才轉身坐回了位子上。
在韓宇默默的注視下，韓琴瑟用顫抖的手緩緩拿下了特意訂製的用金屬扣固定着的口罩。
慢慢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十分漂亮的臉蛋，瓜子臉，眉眼如畫，纖細小巧的鼻樑，兩片紅潤的唇瓣好像櫻花花瓣一樣，嬌嫩而美麗，但是，這樣的美麗卻被一塊觸目驚心的紅斑破壞了！
紅斑呈圓形，顏色倒不是陳賢之前說的淺紅色，但也是一種相對較淺的紅色，反正連鮮紅都算不上。
韓琴瑟咬着銀牙，目光看向了別的地方，似乎不想看到韓宇臉上的表情。
可是，過了好一會兒，韓宇都沒有什麼動靜，韓琴瑟這才有些猶豫地微微看了過來，而這一看，她立刻愣了一下。
因為韓宇臉上並沒有以前那些人看到自己臉上紅斑時的嫌惡或者是那種韓琴瑟覺得是故作惋惜的表情，也沒有皺着眉頭仔細觀察着她臉上的紅斑，而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就是，眼神……似乎有點恍惚？
又過了一會兒，韓琴瑟雙手緊緊攥着，終於忍不住轉回韓語說道：“您……看好了嗎？”
聲音中隱隱帶着點哭腔，但是韓宇並不為所動，他的眼睛終於動了動，淡淡看了韓琴瑟一眼，卻沒有說話。
韓琴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韓宇，過了幾秒之後似乎才明白了什麼，如同受欺負的小姑娘一樣委屈地看了韓宇一眼，接着微不可察地癟起了嘴，繼續改用漢語說道：“我……我可以戴上口罩了嗎？”
“不可以。”
韓宇直接冷硬地回了一句。
韓琴瑟呆了一下，接着眼眶裏又充滿了淚水，這次她的臉上滿是委屈的神情。
“我……我有一個長輩，她天生臉上有一塊圓形的紅斑。”
韓宇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而他這次所說的內容卻讓韓琴瑟徹底呆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韓琴瑟才回過神來，她不可思議地看了看自己面前依然面無表情的韓宇，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道：“她……”
“她去世了。”
韓宇直接接了一句。
瞬間，韓琴瑟的臉色一白，目光中甚至露出了一點死寂。
“因為其他病去世的。”
一下子莫名有種從地獄回到天堂的感覺，韓琴瑟咬了咬嘴唇，下意識狠狠瞪了韓宇一眼。
韓宇倒像是沒有注意到自己剛才的“惡劣”行為，他淡淡地看了有些憤憤的韓琴瑟一眼，嘴裏說出了一句令韓琴瑟腦子直接空白的話。
“我，應該能治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