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巡
吃過晚飯,藍儂帶着自己的手下回到了負責站崗的城牆,此時的天色已經全黑下來,士兵們從城牆上眺望遠方,那是華燈初上的夜市。
市民在屋內做晚宵,屋頂冒着炊煙,不時飄來一陣飯香,高牆對此,藍儂開始想家了。他從來沒有離家這麼久,也從來沒有參加過如此慘烈的戰鬥,他不知道戰爭何時結束,也什麼時候能夠回家。
他只想最後能夠活下來。
戰爭永遠是兩輸,活下來,你就贏了,藍儂是這麼想的。
“打起精神來,士兵。”他的長官倫勃朗拄着拐杖,來到他身邊,他發現藍儂有些走神,提醒了一聲。
“是,長官!”藍儂應了一聲。
“你讓剩下的的人守在這裏,你和我去西邊的城牆巡邏。”
“是,長官。”
倫勃朗和藍儂在城牆上行走,倫勃朗因為兩天前腿部受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藍儂幾次想要扶着他走,但是倫勃朗拒絕了。藍儂也不敢走太快,慢慢跟着他,一邊巡視着城牆周邊的動靜。
“真想不到,你出生入死的好戰友成了公爵門下的貴客,我想知道,你心裏的落差會不會很大。”倫勃朗說的是馬爾斯,他知道他們是一起從滑石谷殺出來的佼佼者。
“其實沒什麼,長官,我只是替他感到高興,他二十年裏不知道自己是誰,才到北地,身世之謎就有了水落石出的跡象。”藍儂說。
“是嗎?你知道‘盾上嬰’的身份對他而言意味着什麼嗎?”
“我知道,這意味着他是老太子的遺孤,當今陛下的親侄子。”
“帶火了嗎,藍儂,給我點根煙!”
藍儂拿出一個火摺子給倫勃朗點煙,然後將火苗甩滅。
“沒錯。”倫勃朗說,“這傢伙真是天生異類,看我這腿,中了矮腳鬼一下,現在還一瘸一拐的,可他,給人用槍打了個透心涼,沒想到今天就好了,還能活靈活現的和人比劃拳腳,雖然沒打贏,但也是太不可思議的事了。”
“是啊,在我見過的人里,也就馬爾斯能這樣,換成別的士兵,能活下來還兩說呢。喬萬尼說他的母親是永冬精靈族,他的身體結構很大程度有精靈族的遺傳,故而聖水就能治癒他。”藍儂說。
“是的,他是人類和精靈的混血,然而他體內的人類的那一部分,正是老太子的王室血統。”
“當年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人類和精靈……”
“這就是問題所在,當年,也就是二十多年前,也是北地矮人發生了叛變,就和今天的情況如出一轍,只不過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覺得現在的情況就已經夠糟了,難道當年他們鬧得更凶?”
“可不是嗎,矮腳鬼將整個巨牆關已北全部佔領了,並宣佈成立了北地公國,當時的詹姆斯國王抵住了貴族們的壓力,毅然請求教皇國援手,並開關引入了各國的十字軍入境北上,結果沒有懸念,矮腳鬼寡不敵眾,被各國的十字軍殺的片甲不留。”倫勃朗敘述着當年事。
“然後呢?”藍儂好奇問。
“維蘭吉也派出了自己的軍事力量加入十字軍當中,約有兩萬多人,其中精銳的組成部分就是老太子率領的雄獅之翼騎士團,老太子是騎士團的總團長,他在北伐的戰鬥中立下了赫赫戰功,可沒想他英雄一世,到最後竟然和十字軍翻臉,幫助永冬精靈守衛家園。”倫勃朗說。
“不對,長官,十字軍既然是前來平定矮人叛亂的,為何還要越過眠霜雪山征戰永冬城,豈不南轅北轍?”藍儂問。
倫勃朗說著又吸了口煙,吐了些雲霧出來。
“你想錯了,年輕人,一切戰爭的動機都是利益,什麼信仰和虔誠在十字軍眼裏都是沒有節操的放屁!他們當年把矮人的家園燒殺搶掠,盆滿缽滿,還不嫌夠,扛着十字架繼續北上,將兵鋒指向了永冬精靈的家園,十字軍殺上了眠霜雪山,雪山上,居住着諸神的後裔,永冬精靈只是其一,此外還包括霜巨人、樹怪和熊魔三大部族,此時它們全都聯合起來,共同對抗十字軍的入侵,戰爭持續了兩個月,十字軍和眠霜部族的聯軍就這樣在雪山上展開了拉鋸戰,白骨累累,堆積成山。”
“那為什麼老太子最終倒戈?”
“他愛上了精靈族的公主,他們雙雙墜入愛河,老太子毅然從十字軍的陣營倒戈,加入了永冬精靈一方。”
藍儂聽到這裏,眼睛都瞪大了。
“最後老太子成功了嗎?”
“不,他沒有守住永冬城,他戰死了,十字軍最終用黑魔法之力擊敗了各個部族,並攻佔了那裏,入城以後,十字軍對城裏的精靈百姓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屠殺和凌辱,最後一把火燒了那座城市,並擄走了老太子的遺孤,也就是我們後來說的‘盾上嬰’,這就是整件事的始末,我知道的就這麼多,至於‘盾上嬰’是怎麼流落民間的,這我又無從得知了。”
“原來當年發生了這麼多事,這些事應算得上這片大陸上的不為人詳知的秘辛,您如何知道這些的,難道您是親眼所見?”
“不,那倒沒有,不過我年歲大了,聽多了不少鄉野傳聞,自然能夠串聯起來。”倫勃朗說。
藍儂點點頭,也是一陣唏噓。
他們聊了半晌,關於老太子的話題告一段落,倫勃朗口中吐着雲霧,他停在了一段城牆上,藍儂也站在一旁,倫勃朗望着遠方。
那是城區內的矮人起義軍指揮部,他們將烈酒城的市民廣場佔領了並肅清了周邊的所有行政建築,以此作為自己的總指揮部。
“你看,矮腳鬼就住在城裏了,就這麼和我們耗上了。”他感嘆。
“是的,長官,他們確信這樣可以將我們的糧食耗盡,等我們彈盡糧絕的時候,破城而入。”藍儂道。
“不會這樣了,他們的時間也同樣緊迫,杜威福格的軍團已經離這很近了,他們不會等到我們吃完最後一粒粟再攻城,那樣他們自己也是腹背受敵的。”倫勃朗道。
“長官您是說?”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們今晚就會到來,來一場和兩天前一樣的總攻,甚至更猛烈,我的預感一向很准。”倫勃朗說。
“我會加強戒備,長官!”藍儂道。
“走,再到前面看看。”
藍儂和倫勃朗繼續向前面的城牆繼續走。
“長官,恕我直言。”藍儂忐忑的問:“我一直弄不明白那個修道院裏怎麼會有一大堆的活死人。”
“那是冥王之指所化成的魔皇花,教會搞的名堂。”
“那是什麼名堂?”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這是我們的最後武器,萬一到了必要時刻,教會將派人把那裏的屍瘟釋放出來,讓北地被瘟疫感染,讓死人為我們戰鬥。”
“他們為什麼要怎樣做?”
“玉石俱焚,你不明白嗎,那瘟疫有多厲害,可以讓活人變死,死人變活,你是親眼見到的。”
藍儂回憶了一下那夜,仍然心有餘悸,“是,長官,那就如地獄的惡犬一樣。”
“但願我們永遠不要走到那一步,願上帝與維蘭吉同在。”
倫勃朗邊說著,正好看到一個士兵靠着城牆正在睡覺,上前把他踢醒。
“嘿,士兵,提高警惕,觀察敵情。”
“是的長官!”那名士兵見是百夫長來巡視,趕忙拄着長戟站起來立正。
然後他們繼續向前面的城牆走。
“你是哪裏人?”倫勃朗問藍儂。
“我家在王國東部的摩根郡,盛產駿馬和煙草。”
“嗯,我知道,那裏的煙草很有名,在北地的矮人當中最受歡迎。”倫勃朗抽了一口手中煙,鼻孔和口中吐出一些雲霧,道:“這也是摩根郡的煙草,費爾古斯公爵家的煙草生意幾乎壟斷了半個維蘭吉的市場,呵呵。”
“是的,費爾古斯是個精明的商人,他還經營着摩根郡的多處牧場,放養軍馬,趁着這次北地之亂,將馬匹賣給軍方,大發戰爭財。”藍儂說。
“這傢伙了不起啊,我估計他的財富僅次於首相大人。”
“長官,我冒昧問一句。”
“問。”
“您服役多少年了?”藍儂見倫勃朗已近花甲之年,仍在軍中服役,好奇的問了一句。
“二十七年。”
“您早就可以退役了,並且可以和我父親一樣。”
“是嗎,你父親也是當兵的?”
“是的,他是個老兵,但是在您面前可就算不上了。”
“服役了多少年?”
“十五年,是呼嘯堡的菲臘親王的麾下,守衛着海角巨牆。”
“嗯,那他現在應該在摩根郡的農莊裏安享晚年。”
“是的,長官。”
“今天的聊天很愉快,城牆巡查完畢,我們該往回走了。”
“長官,您聽到什麼聲音了嗎?”藍儂突然來了一句。
倫勃朗聽了聽城外的動靜,也點點頭。
“是,好像走到這裏,一直有種怪響。”倫勃朗又屏聲靜氣聽了聽,覺得非常不對勁,道:“藍儂,照明彈發射。”
藍儂裝好照明彈對着聲音傳來的方向仰天四十五度射了出去,一道光暈炫目而生,劃出一道優雅的拋物線,照亮了下面的巷道。
冒着濃煙的蒸汽戰車正在依次行進。
“上帝,那是什麼?”倫勃朗驚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