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陳默欲偷拳
大秦帝國,罪城南三十餘里陳家莊。
時值中秋,已是黃昏。
一個少年趴在演武場的牆上大氣也不敢出,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裏面。
少年名叫陳默,十二歲,赤着腳,一身葛麻的破衣勉強遮住他瘦弱的身軀。
“你們進演武場也半個月了,是到了學《五禽戲》的時候了。”演武場內一個身高近兩丈的大漢沉聲說道。
大漢叫陳勇,是演武場裏頭的一名教頭,武道三重丹海境。
他前面站的一排的十個學員是新進的,有陳家子弟,更多的卻是外姓子弟。
說來諷刺,陳默這陳姓子弟卻只能趴在牆上偷看。
陳默的祖父陳天佑,曾是帝都陳家的家主。
二十年前陳天佑因為替周戰神說話,得罪秦武帝而連累整個陳家,頂級豪門一夜間變罪族,流放到罪城。
陳天佑途中死去,陳天佑弟弟陳天和接任家主。
八年後,陳默出生,卻是廢丹田資質。
五歲時,陳默父母為他尋找神葯而一去不回。
八歲,陳默被趕出原來住的地方,淪落為陳家莊的放牛娃。
四年來,陳默遭受族內子弟無數白眼,受了不少欺壓。這些他都默默忍受下來,誰叫整個家族都是因為他祖父而失去高貴的身份,流落到這罪城邊陲之地受苦?
陳默想像有一天,他能帶領着陳家人重回帝都,再現過去的輝煌。
這是個以武道為尊的世界,如果陳默能成為武神,就能輕而易舉地做到。
當然,陳默心頭最盼望其實就是父母能夠歸來。
陳家的人都跟陳默說,他父母回不來了,死在外頭,祠堂內甚至還有擺了他父親的靈位。但是陳默不相信,他始終堅信父親母親還活着。
有一天,他會走出陳家莊,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父親母親。
正因為這樣,四年來陳默一直承受着常人難以想像的痛楚苦練武道。
就在半年前,陳默靠着扎馬步下品煉體術突破了武道一重湧泉境小成。
武道一重湧泉境,力由地生,勁通膝為小成。
陳默現在雙臂一搖,也有小五百斤的力量。
可是,依靠着扎馬步,陳默頂多能突破到武道一重的大成,要想突破武道二重地壯境,必須修鍊更高明的煉體術。
陳家有一套中品煉體術叫《五禽戲》,在帝都也算中上的煉體術,而在罪城邊地就更不得了了,這也是陳家莊附近村莊優秀子弟來投的原因。
陳默放牛結束在演武場牆上偷看,就是想有朝一日看到裏面教五禽戲。
陳默聽陳勇說完,喜得掐了下自己胳膊,居然真是他期待的《五禽戲》。
陳默丹田被毀,是陳家莊公認的廢柴,然而天道垂憐,就好像盲人聽力超絕一般,從八歲開始,陳默就發覺自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陳默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陳勇的動作示範,深深地記在腦海內。
《五禽戲》分熊戲、鶴戲、虎戲、鹿戲、猿戲五種,每一戲有三式,教頭拆解開來變成十二個動作詳細講解。
陳勇講解完一遍,開始在那些新進弟子身上捏。
陳默臉上禁不住露出羨慕之色。在他的內心,是多麼渴望也有這樣一位師父能手把手地教他。
半炷香功夫,演武場內熊戲最後一個熊靠式講完,陳默心頭一喜,他身子瘦弱,現在修鍊熊戲剛剛好。
可惜,陳勇講到這就此打住了。
陳默心道遺憾,但他也知道,《五禽戲》不可能一下全教,看來還要多偷學幾次才可能學會。
可是,即便有《五禽戲》,突破武道二重之後呢?
武道三重丹海境必須要辟丹田,而陳默丹田已廢,這第三重境界是絕對不可能突破的。一念及此,陳默略顯稚氣的臉龐禁不住露出一絲絕望之色。
過了一會,陳默卻又捏了捏拳頭,心裏吶喊了一句:“不!”
不能絕望!
因為還有武意!
陳默想起陳家莊私塾先生林老提到的武意。
陳默經常會去陳家莊私塾外窗外旁聽,林老也顯然知道他在偷聽,有些話有意無意就是說給他聽。林老是陳家莊上下對他最好的人。
很偶然的一次機會陳默聽林老說的,即便是廢丹田,殘脈體質,也可以成為武道尊者。這就是領悟武意,踏上跟大多數人不同的武道。
武意一旦達到大成,一樣可以跟武道至尊戰鬥。
林老還舉了例子,當今定都丞相府中就出了一位這樣的武意高手。
打從聽說李文秀那一天起,李文秀就成為陳默心目中的偶像。
帝都四秀之一的李文秀據說天生雙腿殘疾,終日坐在輪椅之上。
這樣資質根本無法修行武道,李文秀的父母於是讓她終日學刺繡。
李文秀十二歲那年,一個晚上,據說上百個黑衣人夜襲,正當府上兵丁,高明的武士都節節敗退的時候,李文秀亮出一手驚艷的暴雨梨花針,把黑衣人全滅。
自那役之後,人們才知道李文秀領悟了無上武意中的針意。
武意!一定要領悟自己的武意!
陳默拍着牆頭,目光堅定。
忽然,陳默脊背寒毛猛然豎起,就聽到“嗖”的一聲,腦海里立刻感應出是一條鞭子朝自己甩來。
鞭子怎麼出手的,劃出怎樣的軌跡,陳默都感應得一清二楚。
事實上,如果換作劍或者其他兵器,陳默絕對沒有這樣的感應。
這是因為四年來,陳默除了明天堅持扎馬步之外還會鞭子。
放牛娃不會揮鞭趕牛那還算什麼放牛娃?
每天陳默揮鞭不少於三千下。
沒有人教陳默怎麼揮鞭,他是怎麼舒服怎麼來。一直到現在,陳默可以很輕鬆地把牛背上的蚊吶一鞭為二而不傷牛分毫。
陳默雖能感應,奈何他身體做出的反應太慢,只來得及向右移了一寸,“啪”,陳默的左肩被抽了一下,火辣辣的痛感立刻襲來。
陳默腳一蹬,跳下高牆,落在地面上,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陳默,偷看演武場,你該當何罪?!”一個跟他一般年紀的錦衣少年站他面前,滿臉興奮。
錦衣少年名叫陳敖,他的祖父就是陳家的現任家主陳天和。
陳敖身邊的一個小廝上前一步,大聲喝道:“私自偷看演武場,要杖打八十。”
這個小廝枯瘦如柴,偏偏飯量驚人,人人都叫他“白飯”,跟陳默一樣也是放牛娃。
白飯也突破了武道一重,因為陳默廢物前大少身份,白飯最看不慣他,經常告陳默的狀。
陳默偷看演武場,陳敖趕來,都是白飯背後打得小報告。
杖打八十,那是要人命。
陳默看了白飯一眼,冷冷地說道:“我是陳家子弟,進出演武場又有何不可?”
“哈哈!”陳敖大笑起來,“陳默我還真是佩服你,你這個樣子,還做着陳家大少的夢,你們見過比這更好笑的嗎?”
陳敖話音落地,他身後的僕役立刻哈哈大笑起來。
“一個丹田被廢的廢柴,還想着修鍊武道,這不是痴人說夢嗎?”
“要什麼偷看,敞開了給他看,又能學到幾分本事?”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
“人啊,就怕是少爺身子奴才的命。”
……
“不管你們怎麼說,我陳默的名字還在族譜上,既是陳家子弟,就有出入演武場的自由。”
陳敖神色一滯,轉瞬露出怒色。
白飯心中暗喜,如果陳默承認錯誤,再低聲下氣幾句,受到的責罰自然輕一些,可是他不肯認錯,以陳敖少爺的脾氣,一個失手打死陳默也是可能的。
果然,陳敖冷笑兩聲,說道:“陳默,如果不是你的祖父,我們陳家會淪落到罪城成為罪族?我們是罪族,你就是罪族中的罪人,你有什麼資格說你還是陳家人?”
說完,陳敖雙手張開,卻是《五禽戲》中鶴戲的白鶴亮翅,然後手腕一振,鞭子甩了過來。
陳默翻地一滾,躲開這凌厲的一擊。
陳敖武道二重地壯境小成,雙臂一開,足有一千五百斤的力量,根本不是陳默可以力敵的。
“還敢躲,我打!打!打!打!”陳敖揮舞着鞭子,啪啪啪就是三鞭子。
陳默連滾帶竄,狼狽躲過。
“哈哈,這傢伙真像一條狗。”
眾僕役鬨笑起來。
陳敖連着十鞭子下去,依然沒有打到陳默,臉色開始變了,手一抖,鞭法一變,幻化成無數虛影向陳默罩去,口中喊道:“陳默,跪下來磕頭認錯,掌自己嘴我就繞過你!”
“陳敖,你想怎樣,放馬過來就是。”陳默冷聲道。
話音落地,啪的一聲,鞭梢掃到陳默右胸,立刻劃出一道血痕,火辣辣的。
“既然你不認錯,那我就打得你認錯,嘗嘗我的打龍鞭!”陳敖前進一步,手一晃,鞭子一抖,猶如天羅地網一般罩去。
陳默很快又捱了三下,不多時,原本破的葛布衣衫被撕碎,上身裸露,現出條條道道鞭痕,鮮血淋漓。
火辣辣的痛,失血造成眩暈感,白飯冷漠的目光,僕役譏笑的表情一一在陳默眼前晃過,不!我要撐下去,陳默心中怒吼道。
“小畜生,還不認錯!”陳敖臉現怒色,原本以為一鞭子下去就滿地翻滾的,居然撐這麼久,這叫其他人怎麼看自己?
一個廢物也收拾不了嗎?
“有種你就打死我!”陳默猛地吐出一口血。
“啊。”陳敖後退了一步,險些被陳默的血濺到,旋即怒容滿面,喝道:“那你就去死吧!”
忽忽,鞭子聲赫然響起。
陳默身子一蹲伏,眼睛微眯,耳根微跳,身子橫的移過去三尺,居然險而又險地躲過這一鞭。
“去死吧!”陳敖氣極,再管不了手下的鞭子,抖動之下狂風驟雨一般向陳默席捲。
白飯陡然緊張起來,陳敖真要打死陳默啊。
然而兩個呼吸過去,陳默躲避的姿勢雖然難看,但是一一躲過,居然沒有再捱到一下。
這是怎麼回事?
白飯的眼睛瞬間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