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天權握天下之上

第393章 天權握天下之上

到凌太爺壽辰那日,一家三口皆換了新衣衫,趙勇早早租來一輛大馬車,令僕從來福駕車,一家子帶着壽禮去岳家給岳父賀壽。

凌氏有了身子,趙長卿不願意同凌氏挨着,笑道,“爹,我坐邊兒上,你坐中間挨着母親,多扶着母親些,路有些顛的。”

趙勇笑,“好,你抓緊爹爹的衣帶。要是覺着晃跟我說,我抱着你是一樣的。”又吩咐來福慢慢走,不要急。

趙長卿在車廂邊上坐下,笑,“不用不用,我自己坐的牢靠。”

趙勇摸摸趙長卿頭上掛着金鈴鐺的兩個小鬏鬏,笑,“要做姐姐的人,果然越發懂事了。”

凌氏不放心的問,“教你的祝壽詞,還記得不?”

趙長卿道,“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凌氏點點頭,“對,就是這兩句,別忘了。去了要這樣給你外祖父拜壽,對着你外祖母、舅母要恭敬,對着表姐妹要謙讓,知道嗎?”

趙長卿低應一聲。

兩家條件差不多,住的並不遠。

其實說來凌家的條件比起趙家還稍有不如,不然,凌家自詡書香門第,憑着讀書人的清高,斷不會將閨女嫁到軍戶去的。

趙長卿出來絕不會給家裏丟臉,她不喜歡凌氏是一件事,不過,她出門代表的並不是凌氏,而是趙家女的臉面。趙長卿很乖巧的給外祖父祝了壽,見過兩位舅舅,凌太爺滿面歡喜,笑對凌氏道,“好,好,帶着卿丫頭去後頭去跟你母親說話吧,你母親一直記掛你。女婿陪我說說話。”

於是,凌氏帶着趙長卿去後面女眷呆的地方。

在凌老太太的屋裏,趙長卿見到了兩位舅母、表兄凌騰、以及三個表姐、一個表妹。

凌騰年方六歲,較趙長卿年長兩歲,馬上就要進學了,兩房就他這一個男孩兒,何況,凌騰相貌討喜,難免寶貝些。

其實,只要看孩子們的打扮就知道各自的情況。凌家的女孩兒,身上都是布衣布裙,頭上除了絹花頂多一二件銀飾,而凌騰則一身大紅綢衫帶着金項圈金手鐲,連梳頭的髮帶上都墜着個金墜角。只觀穿戴,就知凌騰在凌家如何地位不凡了。

凌老太太笑,“卿姐兒過來,給外祖母瞧瞧,又長高了,也越發俊俏了。”

大舅母凌大太太笑,“可不是么?尤其這一身的大紅衣裳,跟咱們騰哥兒這一身大紅站在一處,可不就似那年畫兒上的金童玉女么。”

凌老太太笑,“就你眼尖。”一面用粗糙的掌心細細的摩挲着趙長卿圓潤的臉蛋兒,憐愛無比,“卿姐兒難得來一回,騰哥兒,你還記得你表妹不?“

凌騰認真瞧一眼面前這位一身大紅衣裙白嫩嫩的表妹,笑道,“怎不認得?表妹來的少些,我也記得。聽說表妹已經開始念書了,可真了不起。表妹念到哪兒了?”

重生之後,趙長卿早來過凌家數次,如今哪怕面對凌騰,她也能剋制住不似初次那般直接往凌騰臉上揮巴掌了。當然,那時候她尚在襁褓中,就是給了凌騰兩巴掌,大人們也只是一笑而過,沒人真正在意。

能剋制住自己的脾氣,不過,趙長卿仍不願意理會凌騰也就是了。

凌氏見趙長卿不說話,知她素來性情古怪,何況這也不是教導女兒的時候,遂笑道,“她不過在家鬧著玩兒罷了。騰哥兒要進學,都準備好了嗎?我收拾了一套文房四寶帶了來,就是賀你進學的。到了學裏,勿必好生用功,莫跟那些調皮搗蛋的傢伙們玩鬧。”

凌騰靜靜聽了,先跟凌氏道了謝,方規規矩矩的道,“姑姑放心,侄兒一定用功念書,不敢辜負長輩期許。”

凌老太太也很疼愛這唯一的孫子,笑道,“你爹說騰哥兒是個有靈性的,也不知成不成,不過,讀書明理,多認幾個字在肚子裏總是好的。”

凌氏笑,“一看騰哥兒就聰明,我上次聽二嫂說,騰哥兒已經把啟蒙的那套書都念完了。他才幾歲的人呢,小小年紀,就有這份聰明,天生就是念書的材料,以後定有大出息的。”

凌二太太笑,“我就借妹妹吉言了,只盼這個孽障爭氣哪。”

這邊大人們說話,不一時,凌太爺差人來喚凌騰去前頭見客,凌騰道,“那我過一會兒再來陪姑媽和表妹說話。”

凌氏見他小小年紀就很有規矩,又是娘家侄子,自然越看越愛,笑眯眯地,“去吧。”

女兒好容易歸家,凌老太太便想問凌氏些私房話,笑着打發這些女孩子道,“大丫頭,你帶着妹妹們去隔間兒玩吧。卿丫頭年紀小,你們要讓着妹妹。”

趙長卿便同表姐妹們一道吃點心說話去了。

凌家自詡為書香門第,女孩子卻沒個正式的名子,於是就按排行大姐、二姐、三姐、四姐的叫了下來。凌大姐兒八歲,已經是懂事的年紀,端起點心碟子讓趙長卿,“卿妹妹,你嘗嘗蒸糕,我剛跟母親學的,你看味兒可好。”

趙長卿拿了一塊兒,“謝謝大表姐。”輕咬一小口,趙長卿輕聲道,“很好吃。”

凌大姐笑,“那妹妹多吃些。”

接着,一群女孩子就嘰嘰喳喳說起點心吃食來,凌三姐一隻胳膊拄在老榆木的矮几上,挑着眉毛神秘兮兮道,“今天劉婆子去買了南香園的點心,我悄悄去瞧過了,聞着味兒甭提多香了。可惜,祖母要留着待客。”說著,凌三姐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她悄悄戳趙長卿一記,一雙杏眼閃閃發亮,笑道,“長卿妹妹,你遠來是客,你跟祖母說,祖母一定給你吃的。你去要些來咱們吃好不好?”

趙長卿看凌三姐一眼,點頭,“好啊。”

凌大姐拉住趙長卿,瞪凌三姐,“你莫使喚長卿,她年紀小,什麼都不知道。你想吃,自己去開口。”

凌三姐撇撇嘴,低低哼一聲道,“我要是能要來,哪裏還要長卿去。就是她年紀小,才叫她去的。大姐做的蒸糕,少油少鹽,跟炊餅沒什麼兩樣。就叫長卿去吧,老太太喜歡外孫女,長卿說一句,頂咱們說十句。”說著,一個勁兒的推趙長卿,“長卿,去吧。你別說是三姐想吃,就說你自己想吃,知道不?”

凌大姐向來是個好脾氣,沒攔住凌三姐,趙長卿給凌三姐推起來,把手裏的半塊蒸糕放回點心盤裏,隨手整整衣裙,便出了隔間兒去找凌老太太,扯着凌老太太的衣襟,奶聲奶聲道,“外祖母,三姐姐說外祖母這裏有好吃的南香園的點心,三姐姐想吃,她說她來要外祖母不給,叫我來跟外祖母說一聲。”

幸而凌太爺這壽宴沒大辦,只是一家人團聚着吃頓飯。趙長卿這麼童言無忌的說出來,凌老太太心下尷尬,臉上倒也還好,笑道,“這三丫頭向來刁鑽,她不自己來,倒叫你來,是知道外祖母的好東西只給咱們卿姐兒吃。”

凌三姐的母親凌二太太笑,“這群丫頭沒個穩當勁兒,這樣作弄長卿,我帶長卿過去吧。”

凌老太太笑,“好,既然丫頭們想吃,把南香園的點心裝一碟子給她們嘗嘗,今天家裏沒外人,不用拘束她們,叫丫頭們只管玩笑。”

凌二太太笑應了,帶着趙長卿去了隔間兒。

凌三姐自作聰明,到底被母親凌二太太叫到外頭訓了幾句,待趙長卿幾人歡歡喜喜的吃着南香園點心時,凌三姐才垂頭喪氣的回來。

凌三姐狠狠的瞪趙長卿一眼,“都教你怎麼說了,你怎麼還把我說出來了!”

趙長卿慢調斯理的吃着點心,道,“本來就是三姐姐想吃的啊。”

凌三姐挨了母親的訓斥,想着自己出的主意,自己挨了臭罵,如今倒叫別人吃着現成的好點心,心裏的委屈怒火就不必提了。凌三姐在姐妹中排行第三,卻是二房長女,因她生的俊俏,又生就一張巧嘴,人也伶俐,即便是在女孩兒眾多的凌家也是頗受寵愛的。故此,凌三姐平日裏連凌大姐的話都敢頂撞的。

這是她出娘胎來吃的最大的一次虧,凌三姐年紀小,養氣功夫尚不到位,她瞪向趙長卿,發現趙長卿根本沒瞟他一眼。於是凌三姐更是氣得了不得,她忽然伸手就在趙長卿胳膊上掐了一下子,罵趙長卿,“你是不是傻啊!”

趙長卿當時就想一巴掌抽回凌三姐臉上,不過,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孩子。於是,趙長卿一秒鐘都未停頓,她立刻扯開喉嚨,哇的一聲,哭聲震天。

凌三姐立時傻了,她平日裏欺負姐姐妹妹,可沒人敢這樣嚎哭啊。不得不說,凌三姐是個反應迅捷的孩子,她縱身撲過去捂趙長卿的嘴,急道,“不準哭!不準哭!”

趙長卿一把推開她,依舊咧着嘴嚎個不停。

她們本就在隔間兒說話,這會兒大人們早聽到聲音趕過來。凌三姐一看這種陣勢,心下發慌,也跟着一撇嘴,大哭起來。

凌四姐年紀最小,不過三歲,見姐姐們哭起來,她也跟着湊熱鬧大哭不止。凌大姐勸了這個勸那個,就是沒人聽她的勸。還是凌二姐最實在,嘴裏糕點不停,吃個肚皮溜圓。

凌氏從椅子裏把大哭的趙長卿抱下來,皺眉問她,“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哭什麼?”

趙長卿大聲道,“三姐姐罵我傻,問我為什麼把她說出去,還掐我……她掐的我好疼!”一面說,一面抽咽兩聲,趙長卿擼起袖子給凌氏看。凌三姐下手頗黑,都掐青了一小塊兒。

凌氏忙摸摸趙長卿的胳膊,哄她道,“沒事了沒事了,今天是你外祖父的大壽,別哭了啊。”

趙長卿告完了狀,看那邊即使凌三姐大哭也沒逃過一頓打,趙長卿就改大哭為抽嗒,小聲委屈着。直待凌二太太過來賠笑哄她,“卿姐兒,你是個懂事的孩子,莫跟你三姐姐一般見識。我已經打罰了她,來,別哭了,跟舅母去洗洗臉好不好?看喲,小臉兒都哭花了。”

凌氏忙道,“二嫂,我給長卿洗臉就行了。”

凌二太太出去喚人打水來,轉頭又交待凌大姐,“你是做大姐的,要照顧妹妹們,看牢她們,不要叫她們吵鬧。”

趙長卿一臉天真的插嘴道,“是啊,二舅母,為什麼三姐姐不聽大姐姐的話啊?”

凌二太太臉色微僵,笑,“都是你大姐姐脾氣太好,我教訓了你三姐姐,以後她不敢不聽了。”

等趙長卿收拾俐落,又被凌老太□□慰了一回再回到隔間,凌大姐滿是歉意,挽着趙長卿的手到矮榻上去坐,“卿妹妹,叫你受委屈了。”

凌大姐原是想拿塊點心給趙長卿吃,往几上一看,原本大半碟子的南香園糕點,已經都給凌二姐吃個乾淨。

凌大姐尷尬的收回目光,趙長卿抿嘴一笑,“大姐姐,我沒事。”南得園的糕點雖然難得,她也不是沒吃過,更不會真像個小孩子一樣去饞那幾塊糕。

甚至,如果凌三姐不是主動挑釁找事,她甚至不會去找凌三姐的麻煩。

她重活一回,心中那些翻騰不息的怨與恨,卻有些不知道要放到哪裏才好。因為,她早已發現,那些曾辜負傷害過她的人,如今不過是懵懂頑童,天真爛漫。

要把那些怨恨抱復到這些孩子身上嗎?

不,即便重活一回,即便趙長卿決心不會再做前世那樣的可憐之人,但,她仍做不出無端對小孩子下手的事。

好像一條河,別人都在一畔,唯有她卻已涉過河水,駐身在另一畔。

她不會主動出手的,她不會讓這些人再次打擾到她的人生。這幾年,她漸漸想明白,她有這樣的機緣,若將人生全部執着於前世仇恨之中,未免可惜。

重生一回,是為了活的更好,她這重新來過的一輩子,實在沒有理由再不痛快了。

譬如,若有人如凌三姐這樣主動找死,趙長卿也心情不錯。

“卿妹妹,吃果子。”

凌大姐遞給她一個蘋果,趙長卿一笑,“謝謝大姐姐。”伸手接了過來。

凌太爺的壽宴,都是自家人,兩兒一女孫男弟女來得齊全,大家團團圓圓的吃了頓團圓飯,男女各開一席,豐盛又熱鬧。

凌三姐一直沒有出現在宴席上,當然,凌二太太曾試圖帶凌三姐出來一道吃飯,只是,趙長卿一見凌三姐就嗷嗷直哭,更兼她渾身顫抖做害怕狀,如同受了天大委屈。凌老太太忙道,“挑幾樣菜,讓三姐兒去房裏自己吃吧。”

凌二太太沒法子,只得讓凌三姐自己屋裏去吃。

凌三姐一離開,趙長卿抽咽兩聲,擦一把小臉兒就正常了。

凌氏看她這般,真不知是故意裝出來作怪,還是趙長卿真的怕了凌三姐。凌氏暗暗嘆口氣,夾着容易克化的菜給趙長卿放在碗裏。

直待從凌家告辭,一家人坐車回家,凌氏才有空說趙長卿,“在你外祖母家,都是你的表姐妹們,你就不能忍一忍,非鬧的沸反盈天不依不撓的,三姐兒都沒能上桌子吃飯。”

趙長卿沒說話。

趙勇並不知何事,笑問,“怎麼了,長卿淘氣了?”

凌氏嘆道,“小孩子們玩笑,她又是個不吃虧的,這個脾氣,唉……”

若不是有十成把握,趙長卿簡直會認為自己不是凌氏親生的。今天的事,實在沒有凌氏發揮的餘地,凌氏才這般欲言又止,沒的話說。待凌氏說完,趙長卿方擼起袖子,將白嫩嫩小胳膊上的一塊青紫給父親看,趙勇一看忙給閨女揉胳膊,問,“這是怎麼弄的?”

“三表姐要吃南香園的點心,她不自己去給外祖母要,讓我去出頭。我跟外祖母說三表姐想吃,她嫌我把她說出去挨了二舅媽的訓斥,就掐我。”趙長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又好奇天真的問,“爹,我為什麼要吃虧啊?”

趙勇心疼閨女,礙於自己是個大男人,又是做姑丈的,不好直接說凌三姐頑劣,只道,“三姐兒那孩子,平時看着乖巧,心思倒多,手也重,咱們長卿比她小三歲,不知道讓着長卿就算了,怎麼還欺負起咱們長卿來?”

凌氏笑,“瞧你,倒跟個孩子計較起來了。”

趙勇把閨女拎到膝上抱着,對凌氏道,“我難道真會跟她個小娃娃計較,倒是你,以後再帶着長卿回去,看着長卿些,少叫三姐碰咱們丫頭。”

凌氏笑,“行了,二嫂已經打了三丫頭,算來長卿也沒吃虧。”

趙長卿轉眸接了一句,脆生生道,“要是三表姐不挨頓揍,我非揍死她不可!難道我是好欺負的!”

凌氏臉一黑,趙勇則哈哈大笑,暗怒全消,握住趙長卿的小胳膊道,“說的好!以後就這樣,出去萬不能叫人欺負了!”又喚趕車的來福,“轉道去南大街,給咱們長卿買南香園的點心去!”對趙長卿道,“你喜歡吃,爹爹以後多叫人買來給你吃,不算什麼。”

趙長卿笑嘻嘻地,“爹爹,咱們回去跟祖母一起吃,祖母也喜歡。”

趙勇深覺閨女有孝心,更加高興。

於是,父女兩個高高興興的回家,唯凌氏不大歡樂,只是也不好掃丈夫的興緻,遂面兒上也裝出一幅歡喜模樣。

總之,是一家三口高高興興的出門,歡歡喜喜的回家,到家后又與趙老太太說起凌太爺過壽的事,給趙長卿胳膊上抹了些藥酒,再一道吃了南香園的點心,一家子和樂又融洽。

從凌家回來后,趙長卿繼續自己上午念書,下午習字的規律生活。

除了凌氏偶爾害喜嘔吐外,生活波瀾不驚,平靜又愜意。

趙長卿並不常出門,倒是隔壁杏嫂子帶着小梨花兒來道謝,凌氏身子不適,說了幾句話就乾嘔着回房休息了。趙老太太帶着趙長卿接待的她們母女,杏嫂子是個和氣人,說話也溫溫柔柔,“多虧了勇兄弟,救得我這梨花兒一命。家裏沒什麼好的,我想着卿姐兒的個頭同梨花兒差不多,閑暇就縫了身衣裳給卿姐兒。”

趙老太太溫聲道,“你平日家裏活忙,又有個小的要照看,等閑哪裏有這個空,定是不知怎麼擠的工夫。老話說,遠親不如近鄰,你們家有事,過去幫一把,是應該的。以後莫這般客氣才好。”

杏嫂子笑,“嬸子,這幾個孩子就是我的命根子,梨花兒有驚無險,我這心裏又是歡喜又是感激,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我家裏什麼模樣,嬸子清楚,這也不是打腫臉充胖子硬拿什麼好料子縫的衣裳。就是尋常的布衣,並不貴重,卻是我的一番心意。嬸子莫要推辭的好。”

趙長卿忙上前道謝,見果然是普通的布衣裙,笑道,“布衣穿着舒坦,我平時就喜歡穿布衣,謝謝杏大娘。”的確,趙長卿雖然在家受寵,不過,礙於門第與家境,她幾身綢子衣裳都是走親戚或是出門時穿的,平常還是多着布衣。

杏嫂子笑,“等一會兒卿姐兒試試,若是卿姐兒喜歡,以後盡與我說,我再做給你。”

趙長卿抿嘴一笑,“好。”

趙老太太見梨花兒並不說話,有些拘謹,遂對趙長卿道,“長卿,你帶着梨花兒去你屋裏玩兒吧。叫柳兒端着點心,你們小姐妹自去說話。”

杏嫂子連忙叮囑,“梨花兒,長卿年紀小,你多讓着妹妹。”

梨花兒低聲應了。

趙長卿牽着梨花的手就去了隔間。

她現在年紀小,房間就與趙老太太的屋子隔一道屏風。趙長卿拉着梨花兒坐在榻上,吩咐柳兒,“幫我們倒兩杯蜜水來。”

柳兒先放下點心,擺好果子,便去倒水。

趙長卿拿了塊綠豆糕給梨花兒,“梨花姐,你嘗嘗。”

梨花兒連忙接了,眼睛裏露出微微的輕鬆,見趙長卿自己也拿塊綠豆糕吃起來,梨花兒方小口的咬起來。

兩人沒什麼共同語言,梨花兒說的多是在家學習針線照顧兩個弟弟幫母親做家務的事,趙長卿的日常生活則是念書習字伴着老太太說話。好在趙長卿性情平和,經歷豐富,梨花兒也不難相處,更兼母親說趙家對她有救命之恩,梨花兒對趙家充滿好感。不論是富貴慈愛的趙老太太,還是白嫩可愛的趙長卿,甚至往日偶爾在自家隔着一道牆聽到的歡笑聲,都讓梨花兒有說不出的羨慕。

小孩子並沒有太多心機,梨花兒剛剛放開了同趙長卿說話,那邊母親就叫她家去。輕鬆的時間過的這樣快,梨花兒漂亮的眼睛有些依依不捨。

趙長卿拿出自己的小帕子把碟子裏剩下的幾塊綠豆糕包好,遞給梨花兒,說,“這是送給兩個弟弟的,姐姐莫與我客氣。”

雖是鄰居,來往走動的卻並不多。梨花兒有些羞窘,連連推辭,“這怎麼好,連吃帶拿的,不好不好。”

趙長卿拉過梨花兒的手給她塞手裏,“梨花姐,莫要這樣客套。再說,這又不是給姐姐的。”

梨花兒這才臉紅紅的收了,趙長卿送她去了老太太屋裏。

杏嫂子見女兒手裏拿着東西,不禁又問了一句,得知是趙長卿送的點心,杏嫂子難免再一次道謝,便帶着梨花兒滿心感激的告辭了。

杏嫂子生過小兒子後身體始終沒有恢復大好,先時的風寒剛剛養俐落,人依舊瘦的厲害。到家后,杏嫂子方細細問起女兒同趙長卿說了什麼話,梨花兒把帕子打開,招呼弟弟梨子來吃點心,又問母親,“娘,小弟弟能吃這個不?”

杏嫂子笑,“不行,你小弟弟還小呢,現在只能吃奶或是白粥。”她人瘦,奶水不豐,不夠兒子喝就只能煮些小麥面的白粥喂兒子。

看大兒子吃的狼吞虎咽,杏嫂子道,“梨花兒,以後不能無緣無故的收人家的東西,知道不?”

“為啥?是卿妹妹一定要給我的。”梨花兒去倒碗溫水給二弟,省得他噎着,“二弟也喜歡吃啊,再說,又不是我要的。”

杏嫂子臉上閃過一絲落寞,“這人家兒啊,講究禮尚往來。別人送你禮物,你也該還禮才好。朋友,也是如此。”

梨花兒想了想,笑道,“娘,那等咱們院裏梨樹上的梨子熟了,摘幾個送卿妹妹不就好了。”

杏嫂子嘆,“不是這個意思。”又不知該怎麼跟孩子解釋說明。

梨花兒肚子裏已經明白母親的心思,她一笑道,“娘,你想多了吧。就幾塊兒點心,並不是貴重的東西,難道卿妹妹送我,是指望我回送她別的東西的?咱家本來就沒有卿妹妹家日子好過,要是彼此來往一定要送的東西貴賤差不離,咱們可怎麼來往的起?”

“就是這麼說,你莫總要別人的東西。”杏嫂子帶了幾句急切,道,“不是不叫你們來往玩耍,只是,要是收了人家的禮,總是要還禮的。咱家日子貧寒……”

梨花兒根本不放在心上,“家裏貧寒,儘力就行了。要是照娘說的,有錢人就不能同沒錢人做朋友了。”見帕子裏剩兩塊,弟弟還要下手,一幅要吃到飽的模樣,梨花兒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板著臉道,“這兩塊兒給娘吃,你去洗洗手,看你那泥爪子,早上洗臉沒?”

杏嫂子笑,“給你弟弟吃吧,娘不愛吃這個。”

梨子弟弟立刻得了天大的理一般,嘟嚷道,“姐,聽到沒,是娘叫我吃的!”說著又伸手去抓綠豆糕,手還沒挨着就給梨花兒一巴掌打開,梨花兒瞪他一眼,“娘說不喜歡,那是讓你,你還當真不成!”

梨子弟弟抖着手直跳腳,呲牙咧嘴的叫疼。梨花兒一拍桌子,“趕緊去洗乾淨你那泥爪子,別找揍啊!”

礙於梨花兒姐姐的厲害,梨子弟弟還不想找揍,只得吐個舌頭做個鬼臉的跑了。

杏嫂子直笑,“你別總欺負你弟弟。”

“不管他怕他上了天!”梨花兒把綠豆糕遞給母親,“娘,你就別讓了,趕緊吃吧。不然那人回來哪裏有的剩。”

杏嫂子嘆口氣,“梨花兒,那是你爹。”

“快吃快吃。”

香甜的綠豆糕遞到唇角,杏嫂子笑望女兒一眼,接過細細的吃了起來。梨花兒道,“娘,我去看看小弟弟醒了沒?”

“去吧。這也晌午了,娘去做飯。”

梨花兒剛走到門口,忽而折身跑回屋,抓起僅剩的一塊綠豆糕,一把塞母親嘴裏,連帶包點心的帕子也卷了卷揣自己懷裏。

趙大隨之進屋,冷笑,“看你老子回家不說出來迎一迎,倒跟見鬼似的往回跑,又藏什麼呢?”

梨花兒冷笑兩聲,理都不理趙大,哼一聲就摔門出去了,出門后還能聽到趙大審賊一樣的喝問,以及母親細細的分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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