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調皮。」老太君笑着擰她鼻頭。
看到林氏羨慕又嫉妒的眼神,她繼續搗蛋了。「臨哥兒,快謝謝祖奶奶,你們可是親的,她最疼你了。」
被拉過來的聞人臨圓滾滾的眼兒閃着熠熠光亮,聲音軟精地一喊,「謝謝祖奶奶。」
不僅庄氏驚喜,連粘氏也睜大眼訝異不已,一年說不到十句話的孩子居然開口了!
「你這是……你這是……你們母子倆分明是想從太君手中坑銀子嘛!」庄氏樂得呵呵笑,嘴上罵著人,心裏直歡喜。「娘對我好,我也要對娘好。」聞人臨口齒清晰地喊出出生至今第一聲的「娘」。
齊可禎驟地一怔,隨即眼眶發熱的抱了抱兒子痩小的身板。「好,咱們以後多說點話,別學你爹是個省話的,鑼鼓一敲才拉一拉嗓子,你看他娶妻多艱難,熬到二十三才娶到我……」
「嗯!多說話。」他重重點頭。
「跟孩子胡說什麼,你當你才七歲呀!」庄氏賞了她一顆栗爆,罰她口無遮攔,帶壞孩子。
但是有罰也有賞,一轉身,她讓盛嬤嬤從她匣子取來兩張一千兩銀票,賞給今兒個讓她露臉的臨哥兒。
看到銀票,林氏的眼睛都紅了。
「嘿!兒子,咱們發了,回頭讓你爹給你刻個小印章,咱們把銀票存到錢莊,等你想用銀子時就跟你爹拿章子去取。」多好呀!說幾句話就有銀子來。
「好。」他越說越順口,小臉興奮得紅通通。
「太君,你快坐好,戲的下半場要開檳了,你得多準備幾條手絹,不然不夠用。」她加入了乞兒認母的情節,由守財奴錢老爺出手幫助,他因此多了日後孝順他到百年的義子。
「你這賊丫頭專門來騙太君的眼淚,你說一說是怎麼教出臨哥兒的聰明勁?」她百思不得其解。
齊可禎但笑不語。她也是意外發現聞人臨看書不行,但「聽」書比一般人厲害。只要聽過的文章便能一字不漏的記下,因此她才常常念書給他聽,讓他從中得到學習的樂趣。
戲開鑼了,守財奴上台。
此時的林氏有些坐不住了,一直堅直耳朵想聽什麼,可是一直到戲終時,始終沒聽到她想聽的聲音,所以她顯得特別焦慮,不時伸頭向外眺望,手心因急躁而被她抓紅了。各家女眷要離去之際,她期待已久的尖叫聲終於響起。
「啊——」
「發……發生了什麼事?」
說話的人看起來很惶恐,但聲音中有着無比的興奮。
「咳!過去看看不就得了。」有好戲看了。外院提供給男客歇腳、休息的院子,忽地傳出女子驚恐的尖叫聲,隱約含着哭聲。
一群爺兒們圍在發出聲響的屋子外交頭接耳,探頭探腦地想瞧清楚裏頭發生什麼事,想着男人來來往往的院子怎麼會有女子的叫聲,她是誰?為何而來?是誰讓她叫得這般捿楚?
不過因為是女眷,他們不好靠得太近,只能在屋外瞧瞧熱鬧,順便揣測有何新鮮事可供茶餘飯後閑聊。
一會兒,后毛來人了。
帶頭的是一臉威儀的老太君,她拄着人高的狻猊拐杖,走得緩慢,身後跟着各家來賀壽的夫人、小姐。
每個人的眼睛都在發亮,等着看這最後一場戲。
「老太君來了,快讓讓……」
人群中分出一條道來,老太君和扶着她的齊可禎走在最前頭,而後是聞人府的兩位夫人,等她們的丫頭和婆子也跟過去后,散開的人群又聚合,各家找各家的人互問經過。「禎丫頭,讓人去把門撞開。」他們就是不想她過得舒坦是吧!盡在她的大日子惹事招丑。
「是,太君。」
齊可禎一揚手,數名體形壯碩的粗使婆子用力撞門,但門似乎沒關緊,一撞就開了,幾人跌成一團。
「太君,門開了。」嘖!也做得象樣點,別這麼迫不急待,讓人一眼看穿是在做假。
「進去。」她倒要看看誰在出么蛾子。
「是。」
門一推開,屋裏有點暗,齊可禎命人將油燈點上,屋內一片大亮,照出一床的凌亂,隔着紗帳,可見床上有一仰天呼呼大睡的男子,衣衫不整的女子背着男子曲起雙腿,雙手抱腿嗚嗚輕泣,金豆子一直往下掉,哭得好不可憐。
「是誰?」庄氏一喝。
衣衫半解的女子受驚的往裏一縮,縮得太快碰到身後男子的身軀,她又如驚弓之鳥的往前一躲,一縮一躲之間,她竟狼狽的滾下床,額頭磕到床下的硬木踏板。
驟地,血流滿面,原本的假哭頓時變成真哭。
「把頭抬起來。」敢做還不敢當嗎?
女子拚命揺頭,一副受驚嚇的樣子。
「再不把頭抬起來我就一槨子把你打出去,不管你是誰家的千金。」事到如今還裝模作樣,真叫人不齒。
一聽老太君要翻臉了,女子才抬起沾滿鮮血的臉。
粘氏驚呼,「啊!虹玉,怎麼會是你?!」她不是回屋換衣服了,為何會出現在男賓所在的外院,她的丫頭、婆子呢?
「姑母……」她哇的一聲大哭。
粘氏是個腦子拎不清的,一見她哭就心疼得不得了,連忙上前抱住她。「好了,不哭,告訴姑母發生什麼事,有姑母在,姑母會為你做主,不怕、不怕,快說清楚。」就因為她說了「姑母會為你做主」,因此一會兒她面臨進退兩難的地步,沒人肯出手幫她。
「表哥他……表哥他……」她一說就哭,讓人浮想連翩。
「你表哥怎麼了?」都快急死了她還說得吞吞吐吐。
「我……我回屋換衣的途中,看見表哥喝得有點多了,走起路來揺揺晃晃的,我怕他走不穩捽跤了,便到廚房弄了碗醒酒湯給他喝,沒想到……沒想到……」她掩面痛哭。「沒想到什麼?」她不能一次說完嗎?
唱作倶佳的粘虹玉作勢拉拉敞開的衣襟,故意讓人瞧見她遭遇了什麼事,「他……他突然用一股蠻力把我拉上床,說他喜歡我,要娶我做他的妻子,然後……然後把我衣服扯開……」
「什麼?!」粘氏眼前一黑,差點往後倒。「你有幾個表哥?」
聽到是齊可禎的聲音,粘虹玉得意的冷笑。「是璟表哥,他酒後吐真言,和我做了夫妻的事。」
「喔,他要娶你為妻,那置我於何地?」哭吧!待會有得她哭的,這世上聰明人不多,蠢人卻不少。
「我……嗚嗚——我也不願呀!可表哥一直說沒有我不行,我心裏嫩得緊,只好請你讓路了,成全我們這對有情人……」粘虹玉的眼底閃過一抹冷銳的光芒。
「誰要讓路,我剛聽見大叫聲,發生了什麼事?」
一道清冷略沉的男聲陡地響起,外頭的議論聲驟地一停。
「你怎麼在這裏——」粘虹玉驚叫。
一身象牙白儒服的聞人璟眉頭微蟹。「這兒是我聞人府,我的出現值得大呼小叫嗎?」
「可……可你站在那裏,床上的人是誰?」她已經不敢回頭看了,雙肩真的抖得非常厲害。
一手策劃這個局的林氏也心驚膽顫,看了看神色震驚的粘虹玉,又瞧了瞧身形挺拔的聞人璟,在心裏喊了聲糟。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岔,壞了她精心佈置的好事?抬起頭,她瞧向不遠處的聞人鳳,他朝她揺了揺頭,示意她莫要插手,讓粘虹玉去承擔,她不能出面,否則以聞人璟在大理寺辦案的精明,很快就會逮出幕後主使者。只是事態檳變已不是她能掌控的,讓她想逃也逃不開。
「那要問你才清楚,我剛才似乎聽見你說和他做了夫妻的事,你會不知道他是誰?」他話帶冷i肖。
「我不……」她怎麼能說她原本要算計的人是他,她用盡心機只想成為他的妻子,當上聞人府宗婦?
可是如今看來她搞砸了。
為了把事情掩過去,她一徑的哭泣,想讓人覺得她很可憐,進而博取同情,將所見所聞忘了。
「哭是解決不了事情的,表妹,你的清白已經毀了,除了嫁給和你有肌膚之親的男人別無他法,你不想被沉塘吧!」齊可禎來踩上一腳,逼她面對自己造成的惡果。一聽到要沉塘,她驚恐的揺頭。「我不要,表哥一早穿的不是這件衣服,明明是雨過天青色直裰……」
喔!真相大白了,人家是追着衣服來的,結果認錯了人。眾人瞭然。
誰家後院沒幾件丫鬟爬床之類的風流事,只不過想要攀上高枝也要擦亮雙眼,不要馬牛不分的搞錯對象,高枝沒攀上反而跌個腦門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