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詭計

樹林寂靜，嚴輝站在枝葉下，細心的清理血跡，卻怎麼也無法去除後腦髮絲上的血污。突然一股涼風吹過，空氣中充滿了濕潤，他抬頭望天，天空的陰沉又重了幾分。將手中的絲巾整齊的疊起，塞入懷中，一個縱身閃到了樹梢上，這速度比之前裝扮的要快百倍不止。

沒有陽光，他無法依靠影子辨別方向時間。站在樹梢上，放眼四顧，只見遠方灰黑高大的城牆佇立在黑沉的烏雲下，似將天地連起一般。調整方向，他縱身下樹，在枝杈間急速穿行，向城牆奔去。

縱躍間，他思索起關於梁聰巧身份的那段談話——清心閣閣主的半個弟子。

清心閣，天下誰人不知？說起清心閣，嚴輝對組閣的第一屆閣主敬佩不已。當年他為惡江湖時，曾經打過清心閣功法的注意，只是後來弄清它的組織結構后，索然放棄了。清心閣雖然是一個江湖門派，但扮演的角色卻遠不是一個江湖門派所能定義的。清心閣的成員清一色的女子，據江湖傳說，這些女子各個風華絕代，資質非凡，她們一般都是嫁入豪門，將一個個實力龐大的家族用聯姻的方式串聯在一起，拉近豪門之間的關係的同時，也間接的擴展了自己的勢力影響。嚴輝佩服她們就是佩服在這裏，古往今來，美色無敵眾所周知，但可以將美色利用的如此充分的只有這清心閣。各大豪門為了能夠相互攀結，無不爭先恐後的與清心閣聯姻，由於清心閣出來的都是美貌佳人，知書達理，讓人一見心生愛慕，所以世家子弟也是翹首期盼未來妻子是清心閣的弟子。如此往複，上百年下來，無論那個國家，任何一個豪門，無不留下清心閣成員的身影，時至今日，楊家這樣的大家族也不得不考慮必須迎娶一位清心閣的新娘。

低頭一笑，嚴輝輕輕的搖了搖頭。清心閣的影響可以遍及這個世界每一個角落，但清心閣的武功卻不敢讓人恭維。據江湖傳聞，清心閣的閣主們，武功最高的要數當代這位，其武功之高也不過一個二流末位好手，比之三老遠遠不如，就是討匪軍中的那些江湖客比她高明的也比比皆是。閣主尚且如此，弟子更是不堪，清心閣的新娘們舞刀弄槍的幾乎沒有，這也是豪門喜歡她們的原因之一，畢竟大多數男子不喜歡自己打不過的妻子。

“清心閣的功法應該是清心訣。”嚴輝思索到此猛地停頓下來，對於清心訣他了解的十分少，對於這個清心閣人人可以隨意修鍊的功法，他發覺自己對它具體的功效一無所知。心中一驚，他身形猛然頓在樹杈上，思索半晌，他滿臉迷惑，不確定的自語道：“難道所有人都被清心閣的人騙了？”搖頭否定，他雖然聰明，但不會認為所有人都是傻子，這麼多年公認清心閣的人武功不高，一定有他的道理。“清心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功法？”他自問出聲，這一刻他對清心閣起了戒心。

雨，醞釀了半天，終於不舍的落了下來，雨兒輕輕的細細的，淅淅瀝瀝的將天地勾連在一起。

嚴輝淋了片刻雨，直接上了官道，跟在一隊客商後面，從容的進了城。城門處楊東營的人已經撤離，不需擔心會被別人認出來。

入城后，直接來到嚴殘的木屋前，推門進去。嚴殘正在練功，見到他進來，收攻站起，滿臉歡悅。嚴輝輕聲吩咐幾句，嚴殘歡叫一聲，冒着雨跑出門外，離去幫嚴輝準備住處。

身上的衣衫已經半濕，陣陣寒意透過衣衫滲進肌膚，十分難受。脫下衣衫，換上昨天的夜行衣，順手將那黑色面具戴上，他的這個身份除了嚴殘，其他人都不曾見過他的真實面容。

收拾停當，他又想起自己假死後的計劃，隱隱的有幾分激動，很久沒有這種暗處算計別人的感覺了，山上奪取依靠的是表演出來的變態性格，山下剿匪依靠的佈局安排，如今這暗中導引才是他的最愛。“今天我這一死，頂多明天，梁聰巧就要帶人出發去五嶺山。”他仰躺在床上，專心思索着，“如果僅僅只是這三百不到的江湖客，還威脅不到我的五嶺山，但它卻是一個攻山的機會。我要是梁聰巧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腦海靈光一現，他突然一笑，道：“哈哈，聰巧小姐你應該會把屠龍山的手下調來吧？武功高強的江湖客在前為先鋒，一路將上山的道路關卡攻克，你則率領屠龍山的部下尾隨而上，逐點佔取險要。即使最終你不能攻克五嶺山，但由於討匪軍不是你的人，且他們在前攻堅，這樣損失下來，死傷的人不是討匪軍就是我五嶺山，而你卻可以坐收漁翁之利。殺我，得控制權，攻山，你的計策環環相扣，令人嘆服．”心中越想越覺得這計謀狠毒實用，梁聰巧也一定會使用。雙眼一閉，他必須儘快思索出應對之策。

他腦筋轉動極快，嚴殘到來時，應對的計策已經準備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只是細節的操作。離開破舊的木屋，嚴輝戴着面具跟在嚴殘身後重新回到同和居。同和居的掌柜見到嚴輝的面具，神態十分恭敬，躬身領路，親自帶着兩人來到樓后，進入一方院落。

掌柜送到院落門前告辭離去，嚴輝兩人走了進來。院落不大，只有一畝左右，內種花草，置有一間房屋。兩人剛進屋坐下，就有人將嶄新的衣物送來，不久洗澡的熱水也送了進來。

沐浴更衣后，渾身清爽，精神也振奮許多，昨晚未曾睡眠的疲憊似乎也被一洗而空。嚴輝一襲黑袍仰靠在搖椅上，右手拿着一支毛筆，左手捏着一張五嶺山的草圖，勾勾畫畫，圈圈點點，十分用心。這個涉及到他的計劃安排，以及對屠龍山的突襲，不得不用心佈置。

但沒有多久，腳步聲由遠及近，嚴輝放下紙筆，轉首望去，只見嚴殘快步行了進來。來到近前，嚴殘低聲道：“公子，外面來了幾個人前來求見你。”

嚴輝心中一動，笑了，道：“這些人中是不是有兩個十分出色的女子？”

嚴殘道：“除了這兩個女子和一個帶有面具的少年，其他人都是高手，其中一個就是昨天傷我的那個人。”

剛剛身死，兇手就來拜見，世事無常莫過於此。環顧四周，房間裝飾雖然精美，但過於窄小，難以容下那麼些人。長身而起，他將一旁的面具戴在臉上，嘶啞着嗓音，道：“走，我們去前面會一會他們。”一身黑袍的嚴殘也將自己的面具戴上，緊跟在嚴輝身後走了出去。

細雨如酥，溫柔輕巧，滴落在漆黑的面具上，映射一片片光澤，趙幽然看到這光澤微微一愣，心底出現的不是驚訝，而是沒名的熟悉。影姨好奇的盯着嚴輝看了半晌，最終沒有說話。

嚴輝來到眾人眼前，點頭示意，嗓音嘶啞，道：“貴客臨門，有失遠迎，見諒。”抬手做勢，他道：“請樓上說話。”

梁聰巧面蒙紗巾，聞言，點頭回禮，跟在趙幽然後面，帶着回來不久的三老，拾階上樓。錢撈陪同帶着面具的朱子明，跟在最後上了樓。

來到樓上，分席而坐，嚴輝注意到梁聰巧有意無意的坐在了他經常坐着的位置。

一番客套之後，談話步入正題。梁聰巧美目望來，略帶指責的問道：“如果聰巧猜測無錯，這兩日殺害江湖豪傑的人是大總管的手下吧？”朱子明一愣，快速轉頭望了過來，讓他無法想到的是那個破壞朱家營救朱嫣顏的兇手竟然就在眼前。

嚴輝心中一笑，他知道梁聰巧已經擺脫他之前給她的誤導，此時發覺了事情的真相，但這真相即使知道，她也不會宣揚出去，不然討匪軍沒有兇殘殺手的壓力，就會出師未捷先行潰散，這對她計劃有害無利。點頭承認，他道：“手下修鍊功法，需要活人生祭，不得已而為之，小姐見諒。以後我會強加約束，保證不會再出現亂殺人的現象。”

趙幽然黛眉輕蹙，心中陡生寒意，活人祭練功法她是第一次聽說，之前不知世上還有這等殘忍的功法。環顧他人，發覺除了梁聰巧，所有人都面色轉冷。

場面壓抑，嚴輝哈哈大笑兩聲，解釋道：“練武就是為了殺人，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利益爭奪，殺伐難免，這些江湖人士為了得到朱家懸賞的錢財，前去五嶺山殺人，我們為了提高功法殺害他們，這兩者相差無幾，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殺害別人。沒有什麼可以讓你們奇怪的。”

這一番異類的言論讓朱子明心中發堵，臉帶青色獠牙面具，看不出他的表情，但那透出的目光卻是怔怔的望着嚴輝。心中的江湖豪傑與五嶺山的土匪並提，一樣任人宰割，他一時難以接受。

其他人都是經歷豐富之人，聽了這言論，雖然感覺異類，但很快可以接受過來，面露釋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