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雨中的邂逅（二）
“噢，這是我的二女兒沈如，她極少去柜上，所以你沒見過她。”沈老爺在一旁補充介紹道。
“如兒，這位是柜上新來不久的林莫傾，我和你姐都叫他莫傾。嗯…你這樣叫好像不合適，莫傾比你姐還大三歲呢，你就叫他林大哥吧。”沈老爺向女兒說道。
林莫傾向沈如看去，他的心一陣狂跳，怔在那兒說不出話來。的確是畫兒上的那個她，這兩個月，她一直時刻縈繞在自己的腦海里。剛才在花園隔湖望去，他就認出是她。今天能夠那樣遠遠的看到她，他已經夠高興的了，可沒想到現在她還會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的嗓子忽然感到發乾，平時口角利落的他，此刻竟然卡殼了，半天才憋出句：“二…二小姐…好……”
“林大哥好！”沈如臉上一陣發熱。
“二小姐，你沒事吧？臉怎麼發紅啊？不會是剛才在亭子裏着涼了吧？”七夕忽然覺得沈如有點不太對勁兒。
“如兒，外面下着雨，風又這麼涼，你怎麼又去花園了。是不是發燒了啊？”沈夫人急切的問道。
“七夕，你不知道二小姐從小身子就弱啊。一場秋雨一場寒，小姐要去，你怎麼也不攔着？”沈老爺也焦急的責怪道。
“要不要去請大夫？”林莫傾在一旁急切的問道。
看着林莫傾的一臉關切，沈如心裏覺得甜絲絲的。
“不用、不用！爹、娘，我沒事兒的，一點也沒覺得哪兒不舒服。我哪有那麼容易就得病啊。”沈如趕忙解釋道。
“怎麼了？小妹又不舒服嗎？”沈筠已經換好衣服過來了，看到大家都圍着沈如也關切的問道。
“姐姐，我沒有不舒服，別聽七夕胡說！”沈如說著斜了七夕一眼。
“沒事就好！來，大家都坐下喝口熱茶吧。”沈老爺招呼道。
大家就一一落座，下人也把茶端了上來。
“莫傾，你是安徽人嗎？家裏還有誰？兄妹幾個啊？”沈夫人一坐下，就一連串的向林莫傾問道。
“我不是安徽人，我父親是山東濟南府人。我外祖家是安徽的。我父親在我很小時就去世了，我就跟我母親一直住在安徽舅舅家。後來，就在咱們安徽的分行當學徒，這不是承蒙掌柜的器重，把我調到泉州來了。我家就我一個獨子，沒有兄弟姐妹。”林莫傾回答道。
沈如感覺，似乎林莫傾在說到自己的父親時，眼光里閃過些什麼，可惜沒捕捉到，一閃而過。
“哦，真是個可憐的孩子，那你娘現在在哪兒呢？”沈夫人一臉關切的問道。
“她現在還在舅舅家呢，舅母和舅舅對她很好，我很放心。”林莫傾笑着回答。
“那你這個年齡該娶親了吧，就算沒娶親，家裏也該給你說好親事了？”沈夫人今天似乎是要決心打破沙鍋問到底。
“還沒呢，我自小與家母寄人籬下，不闖出點名堂，我還沒有那個想法。再說，一直也沒碰到合適的。”說到最後，林莫傾有意無意的看了沈如一眼。
沈夫人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她飽含深意的看了沈老爺一眼。沈老爺微笑着點了點頭，接口說道：“夫人，你也真是的，今天第一次見莫傾，就什麼都問人家，年輕人臉皮薄。莫傾啊，今天就留在這兒吃晚飯吧，吃完了再回柜上。”
林莫傾看了沈如一眼，正好與沈如的目光碰到一起，沈如連忙低下頭。
“謝謝掌柜的！謝謝夫人！那我就不客氣了。”
沈如忽然覺得林莫傾的氣質風度，根本就不像個夥計，可到底哪裏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
“安叔，飯菜準備的怎麼樣了？”沈筠問道。
“準備的差不多了，大家可以入席了。”
“那大家都過來吃飯吧。”沈老爺說著站起來往偏廳走去。
席間，沈筠總跟林莫傾談起生意上的事，可林莫傾似乎不太感興趣。他不時偷眼去看沈如，可沈如總是在低頭吃飯，整個席間幾乎都沒說話。他幾次想找話跟她搭話，可又怕唐突了她。一直到快吃完了，也沒敢開口。他心裏急的不行，可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
其實，沈如一直都在很專心的聽林莫傾說話。她心裏很亂，不知說什麼好，對於茶行的事她又一竅不通。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她對茶葉生意感了興趣。
撤席后，大家回到客廳喝茶，沈夫人問道：“莫傾，平日裏都有些什麼愛好啊，成日的呆在茶莊也挺悶的吧？”
“我也沒什麼特別的愛好，平日只是喜歡看書。可從安徽來的時候，路太遠，實在不方便帶，覺得挺遺憾的。”林莫傾笑着答道。
“這還不好說啊，我家有一人最不缺的就是書了。”沈筠笑着說。
“是嗎？誰啊？”林莫傾一聽到書，就來了勁頭。
“我小妹唄，可惜我小妹是個女兒家，要是個男人早就考上狀元了。”
“二小姐也喜歡讀書嗎？”林莫傾終於找到由頭可以跟沈如說上句話了，他自己都覺得嗓子有點發顫。大家還以為是他聽到書激動的呢。
沈如轉過頭，這也是她第一次跟他正式答話，她看向他的眼睛，心裏也有些顫抖：“哦，平日是喜歡看些書，可都是些雜書，看看打發日子罷了。如果林大哥不嫌粗淺，就讓七夕去給你拿幾本。爹爹？”沈如用詢問的眼神看向父親。
“當然可以，以後要想看書就直接過來拿。你離家遠，就把這兒當自己家，別生分了。我啊，這輩子最遺憾的事，就是沒有個像你這麼個優秀的兒子。年輕人多些讀書總不是壞事。”沈老爺笑容滿面答應道。
“那就太謝謝掌柜的和二小姐了！”
沈如見父親答應了，就看了站在身旁的七夕一眼，七夕彎腰低頭，沈如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七夕就出門去了。過了沒一會兒，就捧着幾本書過來。她先拿給沈如看了看。沈如看了一眼書目，沒有差錯。
七夕把書拿到林莫傾的面前，林莫傾雙手接過。他攤開一看，分別是《孔雀東南飛》、《搜神記》、《老子》、《文心雕龍》、《陽春白雪（詞集）》。
林莫傾驚詫的抬頭看向沈如。沈如看見他詫異的目光，一時有些慌亂：“是不是這些都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啊，我說過我這兒都是些雜書，入不得林大哥的眼吧？”
七夕在一旁忽然覺得今天的小姐有些異樣。
“不不不，二小姐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沒想到，你平時讀的竟然是這些書，這哪是雜書啊，怪不得大小姐說二小姐如是男子早就中狀元了呢，真是一點也不誇張。”林莫傾的眼裏閃爍着奇異的光芒。
沈如靦腆的笑了笑，不再答話。
大家又聊了一會兒，林莫傾就起身告辭了。他用不舍的目光看向沈如，沈如感覺到林莫傾熱切的目光，卻怯生生的不敢與之對視。
就這樣，林莫傾抱着沈如的書離開了沈家。外面的雨早就停了，他還在想着沈如的樣子，滿心充滿了興奮。
忽然，一陣冷風吹來，林莫傾不禁打了個寒戰，他一下清醒過來，他從滿心的高興一下跌入了痛苦的萬丈深淵。他內心充滿了矛盾，緊緊的抱住了自己懷裏的書。命運真是殘酷，為什麼沈如偏偏是沈鴻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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