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中的邂逅(一)
中秋過後,天氣涼爽了許多。
一天,快到傍晚時,天忽然變得陰沉起來。看來離一場瓢潑大雨不遠了。沈如站在卧房的窗前,正望着漫天的烏雲,突然,她回過頭對正在收拾房間的七夕說道:“七夕,帶上紙筆,咱倆去花園的湖心亭吧。”
“小姐,眼看就要下雨了,秋雨可涼着呢。”七夕為難的遲疑道。
“別啰嗦了,你給我多穿點衣服不就行了。”
“好吧,就依小姐吧。”七夕邊答應着,邊去衣櫥幫沈如找衣服。
沈如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衣服,披着那件鵝黃色的披風和七夕往花園的湖心亭走去。路上,雨點就噼里啪啦的開始下了。雨點打在湖面上,激起一個個的水泡。
花園裏,樹木的葉子都已開始枯黃,被秋雨打落了一地。湖裏的荷葉也大都乾枯了。看着周圍的一片凋零,感覺到秋風、秋雨帶來的陣陣涼意,沈如的心裏也不由泛起一陣悲涼。
這時,七夕已經在石桌上擺好了紙筆。沈如走過來,坐在石凳上,在紙上順手寫了幾句詩。寫完后,她重新站起來走到亭子的一旁,扶着欄杆,滿目神傷。
七夕拿起桌上的紙輕輕讀着:“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再看另一張上寫着“一夜綠荷霜剪破,賺他秋雨不成珠”“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
聽到這裏,沈如看着滿湖的殘荷,嘴裏不停地念叨:“留得枯荷聽雨聲…留得枯荷聽雨聲……”念着念着眼圈都紅了。
而湖心亭對面的湖邊小徑上,一個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正靜靜注視着這一切。雨下大了,雨水順着他的臉頰流下,他渾然不覺,只是怔怔的看着亭子裏的這一幕。
“小姐,怪不得大小姐和老爺總說你不是個俗人呢,你啊真是多愁善感。”七夕坐在石凳上嘆道。
“我倒是覺得自己俗的很呢,別人都是為自己活着。而我,卻活在古人的影子裏,在這兒徒增感傷。這讓外人看到肯定會笑話我的……”
沈如長長嘆了口氣,重新看向湖裏的殘荷。忽然感覺到對面有些異樣,抬眼望去,她發現了對面那個穿着蓑衣的人。
這時的雨,就好像是有人拿盆直接從天上傾倒下來的。雨水在她的眼前形成一個簾幕,天色也很暗,她只看到這個人很高大,有着寬闊的肩膀。他臉的上半截被斗笠遮着,她只能模糊的看清他下半截臉的輪廓。雨水順着他的下巴流下來,他卻紋絲不動,只是怔怔的望着自己。
沈如靜靜的望着他,心裏泛起一絲異樣,可她無暇去理清。就這樣,他們兩人隔着湖四目相對,卻誰也不去打破這個場景,就這樣彼此對望着,好像過了好久,好像兩人都被石化了……
七夕坐在亭子裏,並沒有發現對面有人。她了解小姐的性情,還以為她正在想事情呢,也不出聲去打擾她,自己坐在石凳上拿着筆隨便畫畫。
“凄兮如雨…凄兮如雨……”突然,沈如耳邊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她模糊的看到對面的人嘴唇好像在動。她覺得驚詫極了,這不是自己寫在那幅畫上的句子嗎?
她剛想叫七夕,對面卻忽然急匆匆的來了另一個穿蓑衣的人:“貨都放好了,快走吧!你站這幹嘛呢,快淋死了!”
聽了來人的話,對面的人一步三回頭的往前院走去。
七夕這時也聽到了對面的聲音,她走到沈如的身旁往那兩人看去:“他們不像咱府里的人啊!”
沈如也疑惑極了:“也不知爹和姐姐回來沒有,咱們先回房換衣服,然後再到前面去吧,應該快開飯了。”
七夕聽了,趕緊把東西收拾了一下,主僕二人就打着傘往卧室走去。
沈如回房間換了件水色的衣服,整個人頓覺清爽很多。她輕施薄粉,梳理了下頭髮,就和七夕往前廳走去。
到了前廳,沈如看到原來爹早已經回來了。他正在那兒和王氏說話,看見沈如進來了,就閉口不說了。
“爹,今天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早?姐姐呢?”沈如問道。
“今年的秋茶收上來了,倉庫里都放滿了。今天又來了一車,還沒卸呢,雨就下來了。想起咱家後花園有間空着的柴房,就讓夥計們先拉這兒來了。你姐姐在那兒看着他們卸貨呢,應該快乾完了吧。”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看來剛才看到的那個人應該是柜上的,沈如心想。
“爹,都卸完了,夥計們都在外面呢,我讓他們回柜上了啊!”沈筠一身是水的走了進來。
“你讓沈安把林莫傾叫過來吧,讓其他夥計都回去。你也回房把衣服換了吧,小心別著涼。”沈老爺接口說道。
“好吧,我先讓安叔帶他去收拾一下,他也淋得跟落湯貓似的了。”沈筠笑着走了出去。
“爹,林莫傾是誰啊?”沈如好奇的問道。
沈夫人不等沈老爺回答,自己就連忙接口道:“是你爹從安徽分行新調來的夥計,剛來才兩個多月。你爹很器重他,總誇他。現在由他主管茶莊,省了你爹很多事呢,聽說長的也是一表人才,我也急着想見一下呢。”
“那我先迴避吧,”沈如起身,準備離開。
“不用了,一會兒我留他在家吃飯。”沈老爺接口道。
沈如很好奇這是個什麼人,因為爹從來都沒留夥計在家吃過飯,平時有事都是去外面的飯館酒樓。
沈如正想着,沈安就從外面帶了個人進來。
“是他?”沈如心想,他應該就是在花園裏自己看到的那個人,雖然那時沒看清他的樣貌,可身材輪廓一樣,更重要的是那種感覺一樣。沈如忽然覺得手心有點發熱,她也不知自己今天是怎麼了。
他頭髮濕濕的,衣服上多處也是濕的。沈如看着林莫傾剛毅、菱角分明的面孔,忽然有點心跳加速,臉也有點燒。
“這位是夫人!”沈安介紹道。
“林莫傾見過夫人,夫人好!”林莫傾躬身行禮道。
“好好好,真是個好小伙兒,怪不得老爺回來總誇你呢!”沈夫人上下仔細打量着林莫傾。
林莫傾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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