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坐下談談

第62章 坐下談談

法國飛到新城大約需要十一個小時,顧景墨掌權宏遠后,穩固根基,拓展疆土,短短六年從最初的房地產、餐飲,到創建自己的服裝品牌。酒店,傳媒,現在還有意涉足喪葬業,彰顯其野心與工作狂本質。習慣飛來飛去甚至一度享受飛機上可以暫時拋開工作的寧靜,閉眼小憩或看窗外天藍雲白,在生活中被他忽略的平常景緻。

然而今天的路途讓他如坐針氈,不時煩躁的看着腕錶,覺得時間爬的特別慢,慢到他恨不得撬掉腕錶上的玻璃,撥下動的比龜速還慢的指針。

倏爾,單手撐着頭,拇指輕按太陽穴的顧景墨低低哂笑聲,輕搖下頭。六年了,生活工作將他歷練的成熟穩重,以為自己早已忘記衝動毛躁的滋味,再次品嘗。他日漸包裹上一層冰霜的心如塗了層蜜,一點點滲進心坎。隨之而來的是疼,為她心疼,鳳眸澀澀的難受,他厚街微微滾動,手撫上胸口。

對不起,我該怎樣補償你呢?

“先生,你沒事吧?”

鄰座的年輕女孩一上飛機便注意到顧景墨,他容顏清雋,氣質高貴內斂,這樣的男人無論放在哪裏都是吸引眼球的發光體。男人都會多看幾眼。何況是女孩子,還是個看上去二十齣頭,幻想着來一場一見鍾情浪漫愛情的女孩。

她一路都在琢磨着怎麼搭訕,又怕太主動會給他留下輕浮隨便的印象。冥思苦想時聽到他華麗磁性的笑聲,慌忙抬頭。遮擋簾半開着,陽光傾瀉在他大半個臉上,好似鍍上層光暈,炫目的讓人不敢直視。她的心如小鹿撞,噗通的跳聲連自己都嚇了一跳,羞紅臉低頭。

不時怯怯的瞄他兩眼,剛還笑的眉目如畫,現在深邃的眉眼痛苦外溢,手輕輕按壓胸口,好似心臟病犯了。

“沒事。”顧景墨語氣一貫淡漠,斂起臉上的表情。坐正身子,閉目養神。

女孩不悅的撇撇嘴,她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公主,被人捧在手心中長大。主動好心關心他,他吝嗇的連個眼神都沒給她,心裏不爽到爆,低頭慪氣。下飛機,女孩迫不及待開機,對着顧景墨的背影,連續咔嚓幾下,揚了下神采奕奕的小臉,把手機扔進包中。

郝馨慧的事情暫時被壓下,顧凱回到新城。收到顧景墨回國的消息,早早來機場接他。

“logo挺好說話的,願意把簽約時間提前。”

顧凱幫顧景墨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上扣上安全帶,輕輕叨了句。

“簽約還在明天,葉至陽會去簽。”

顧景墨半敞車窗,吸了口空氣,有她在的地方空氣都好似摻着甜。

顧凱在握檔把的手停在空中,不敢置信回頭看向顧景墨。logo是全球數一數二的傳媒巨頭。宏遠傳媒業剛起步沒多久,這次合作案是顧景墨親自在盯,為了能促成合作,他有幾次為了趕能讓對方滿意的合作案,不眠不休,還親自飛去logo總部進行多次洽談。說這次合作案,凡事他都親力親為都一點不為過。

在簽約關頭,臨時撤人會讓logo認為宏遠仗着合作已定,不再重視。這樣的想法倘若被有心人利用,在其中推波助瀾,logo當場毀約都有可能。先生心思縝密,這層他完全能想得到,做出這樣的決定實在讓他費解。

“開車,郊區別墅,給你半個小時時間。”

顧景墨沒有給顧凱解釋的意思,顧凱有太多的話梗在嗓子裏,被顧景墨冰涼涼的眼神一掃,一咕嚕全部滾回到肚子裏。快速啟動車子,車子發出哄得聲響,一溜煙駛向大道。

“停車。”

郊區別墅距離機場約五十分鐘車程,老闆才給他半個小時,他車速飆到近百。聞言,猛地踩下剎車,發出聲綿長刺耳的剎車聲。

顧景墨下車,來到花店門前。此時已是下半夜,花店早已關門,顧景墨晃了晃門。裏面沒有動靜,顧凱匆匆下車,跑到顧景墨面對他指了下花店牌子上的手機號。

顧景墨會意,撥通,起初對方還不願意來,聽顧景墨要給五倍的錢,慌忙應下。

顧凱眼神如看個外星人樣,先生竟然抱着一大束火紅玫瑰,低頭手指觸碰下花上滾動的水珠,嘴角上挑,心情不錯。怎麼看,怎麼像是戀愛中的男人。

想法一冒出,顧凱想到之前先生讓他查谷一冉的資料,難道真是她?顧凱眼底除了震驚還有惋惜,老闆挺重口味的,年齡清純小女孩不喜歡,竟然喜歡風評不好的離異女,暗贊谷一冉好手段。

“把你心底不該有的想法收起來。”敢在她面前表現出不屑,甩臉,不是只扣工資那麼簡單。

顧凱瞥了眼顧景墨一直放在懷中的玫瑰,明白他話中的警告,訕訕笑了笑。

“只要先生喜歡,她就算是最好的。”

“她本來就是最好的。”什麼叫就算!顧景墨不幹了,如果不是手中的花要送人,他會毫不客氣賞給顧凱。

顧凱嘴角猛抽幾下,不得了了,先生絕對中邪了!竟然睜着眼睛說鬼話。不過,這話他只能在心裏想想過過癮。

籠罩在夜幕下的郊區別墅,靜謐無聲,出了院子中的燈光,房間的燈光都已經熄掉。進入鐵門,顧景墨在思考是叫醒谷一冉,還是等明早她醒來再說。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他心好似被貓爪子在撓着,等不了。

“先生你回來了,吃飯了嗎?”

聽到動靜,淺眠的陶嬸迎了出來。

“你睡吧。”在飛機上一心想着她沒吃飯卻一點飢餓感都沒有,闊步上樓。

覺得有些緊張,顧景墨扯了扯領口的領帶,陶嬸剛才就注意到顧景墨中的玫瑰,見到他的動作,確定花是送給谷一冉的,她在心裏哎呀聲糟了。

“先生那個,那個谷小姐不在房裏。”

“她去哪了?不是告訴你不讓她出門嗎?”顧景墨收回叩門的手,冷然的聲音嚇的陶嬸瑟縮下脖子。

“昨天葉少爺來了,谷小姐想給小念找學校,葉少爺提議去中心幼稚園,說他認識園長可以幫忙。今天下午時葉少爺帶着谷小姐出去跟園長談入學的事情,葉少爺剛才打電話來說,吃飯的時候喝了點酒,谷小姐不勝酒力醉了,今晚在他那留宿一晚。”

葉少爺要人出去,陶嬸直接把先生的交代忘到了腦後,還親自幫他們開的門。

陶嬸一開口,顧景墨的臉色便沉了下來且有越來越難看的趨勢,懾於顧景墨的氣場,陶嬸到後面聲音似在嗓子眼,小的幾乎聽不見。

該死!他才離開兩天她就迫不及待去勾搭別的男人再一次夜不歸宿,膩肉吃多了,膽子肥的流油了。捏的玫瑰花的包裝紙嘩嘩的響着。

撥穀一冉的手機,關機!葉奕辰的沒人接!滾在一起沒時間接嗎?眼前閃現兩人疊在一起的畫面,怒火好似要衝破胸腔,蘊藏燎原怒火的鳳眼隨便一掃好似能將人燃燒殆盡。邁開長腿,颳起一陣風消失在客廳。

陶嬸有種要出人命的錯覺,風風火火跑到座機前,給葉奕辰兩人打電話,結果跟顧景墨一樣,她急的不行,在客廳里直打轉。

家裏沒有多餘的車,顧景墨打電話把還剛開出沒多遠的顧凱叫回來。聽先生的語氣知他在氣頭上,見到他黑的能跟碳一較高下的臉色時,暗自咂下舌,先生此時的形象倒是貼合之前給先生起的顧二黑的混號。

下車時沒陽光都春光明媚,走路都在飄。如今一身冷冽氣息似融進黑夜中,眼神自帶殺人功能,誰能告訴他神馬情況。顧凱內心對谷一冉一瞬間從鄙視到佩服,跟隨先生時間不短,也只有她能讓老闆一瞬間上雲端,下一秒跌泥坑。顧凱懂得察言觀色,深知這個時候最好什麼都不問,金閉嘴巴下車恭恭敬敬幫顧景墨打開車門。

“扔了。”

顧凱剛欲關上車門,濃郁花香撲面而來,顧景墨把費了一通好勁買來的花扔進顧凱懷中,冷冰冰吩咐。

“這花那麼漂亮,扔了怪可惜的,我家裏挺單調的,待會我拿回家找個花瓶插上。你覺得礙眼的話,我扔後備箱。”

顧景墨沒說話,顧凱轉身長長吁口氣,放好花趕緊上車。

“先生去酒店嗎?”後半夜,老闆眼裏有淡淡血絲,在飛機上應該沒休息。

“東城花苑。”

新城市最豪華小區名從顧景墨齒縫中一字一頓蹦出。

東城花苑,位於市中心,車在厚重的夜色下穿梭,停在東城花苑門前,顧景墨下車對着顧凱擺擺手,示意他離開。

“先生,我在這裏等你吧。”先生性清冷,生氣時眼神表情幾乎跟平常無異,這次情緒嚴重外泄,說明氣得不輕,大有失去的理智的勢頭,怕出意外,顧凱主動要求留下。

“把車留下。”

“先生”

“下車。”顧景墨一身冷氣,語氣更是如浸了千年寒冰冷徹骨髓,顧凱動了動唇,最後妥協。

東城花苑保全設施齊全,沒卡不放心,顧景墨給一起合作開發房地產商楊新武打了個電話,楊新武沒在小區,專門給物業打了電話。車子放行,輝騰駛進小區,在九棟樓下熄火。

車窗滑下,顧景墨仰頭看向面前的高樓,午夜還有一些住戶亮着燈,一眼找不到葉奕辰所住的公寓。顧景墨摸出從顧凱那要來的煙火,抽根煙塞在口中點燃,煙頭在夜色下忽明忽暗,映着他背光的臉,略顯猙獰。

煙一根接着一根,幾乎沒離過手,一根又成煙蒂,他再去煙盒拿煙時,手抽了個空,煙盒空了。還未散去煙霧帶走他的怒氣,顧景墨靠在座椅上,手扶着額,頭疼,嗓子也火燒火燎的疼着。冷靜下來,他忽然有些害怕。身體曾經不屬於他,他能接受。心不在了,他是狠心強迫她呆在他的身邊,還是放手讓她去尋自己的幸福?

還是第一個好了,曾經愛過,說不定她還能愛上第二次。就此放手,他不甘心。

東方泛起魚肚白,天際染上紅霞,太陽躍出地平面,晨曦透過車窗灑在他的額頭上。顧景墨一夜未合眼,佈滿血絲的眼睛望着不遠處的出口。

住在東城花苑的都是新城上層圈子生活的人,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不多,到七點多也只有零星幾人出門。

顧景墨如獵人般極有耐心的狩着獵物,不急不躁。七點半,葉奕辰抱着小念率先出門,谷一冉緊跟其後。

小念趴在葉奕辰的肩膀上低着頭跟谷一冉說這話,谷一冉跟葉奕辰存在一定的身高差,她仰着臉跟小念笑着,陽光灑在她沒化妝,略顯蒼白的臉上,有種叫慈愛的東西跳出。小念咯咯的笑聲響起,葉奕辰一臉溫柔回頭跟谷一冉相視一笑。爾後她低下頭,臉上暈上層明顯紅暈。

畫面和諧,在顧景墨看來畫面卻伸出一根長長的刺,直戳他的心窩子,他放在腿上的手蜷了蜷。掃了眼後視鏡,整了整斜掛着的領帶下車。

走在前面的葉奕辰率先發現顧景墨,收住腳步。正低着頭的谷一冉直直撞在他的身上,他後背堅硬,谷一冉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剛欲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不經意瞥見顧景墨正眼眸含笑,向她闊步走來。

笑?混蛋竟然在笑,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透出一股子溫柔,不安和害怕如被施了魔法的蔓藤樣瘋狂生長,谷一冉表情跟動作同時僵住。倏然,她向葉奕辰身後挪了挪。

她的反應顧景墨盡收眼底,幽黑深潭樣的眼底泛起絲波瀾,神情未變,腳步也沒停。

“你要做什麼?”葉奕辰伸胳膊擋在顧景墨身前,“不許你欺負她。”

“哪隻眼睛見到我要欺負她,疼她還來不及。”

顧景墨握住葉奕辰的胳膊稍一用力撇到一邊。抓住谷一冉的胳膊稍稍一拉,她瘦弱的身子撞進他的胸膛上。等葉奕辰反應過來,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

今天的顧景墨態度溫柔,話語曖昧,被他攬在懷中的谷一冉好似被雷劈到,愣怔着望着太過不真實的顧景墨。

顧景墨低頭看了她一眼,薄唇輕挑。谷一冉用力吞咽口唾沫,直覺這貨不是腦袋被燒壞了,就是攢着勁等會收拾她呢。大腦拉起警報,雙手撐在兩人之間,試圖掙扎出捆縛。

“別鬧,不是要給小念選學校嗎?我贊助個貴族學校,把小念送進那,待遇會好些。”

溫言軟語一如六年前,撩撥着他時不時出來作祟的回憶,記憶如潮,洪水猛獸般吞噬她此時的意識,她獃獃的望着眼前熟悉又有幾分陌生的容顏。

顧景墨很滿意她的反應,從葉奕辰懷中接過,不,確切說應該是奪過。

“謝謝昨晚對她們的照顧,在新城你也只有我一個長輩,以後可以多去我那裏走動。”

瞧顧先生這話說的,凸顯氣量,還直接宣佈主權,谷一冉是他的,昨天不過是在你這裏借宿。

“我跟她之間不用言謝,小念學校的問題已經解決,不要勞煩舅舅了。”

“解決了嗎?我覺得倒未必。”

顧景墨輕笑着,沒說其他,葉奕辰卻覺得他話中有話,在黑心的算計着什麼。果不其然,顧景墨剛轉身,葉奕辰的電話響起,昨天還說收了小念的園長竟然變卦,說是滿員了,塞不進去學生,下次有名額,一定通知他。

“是你動的手腳?”

不等葉奕辰開口園長掛斷電話,葉奕辰面色陡然下沉,語氣不善質問顧景墨。

聞言剛剛推着顧景墨的谷一冉抓着他的前襟,瞪着眼睛,“顧景墨小念已經錯過最佳的入學年齡現在好不容易找個學校,你還來破壞,你能不能別那麼冷血!”

“沒搞清的事情不要往我身上推,出爾反爾的園長人品不咋地,不指望他能教育出優秀的孩子。學校的事,我們回家再談。”

顧景墨語氣始終輕柔,谷一冉覺得瘮的慌,心底一陣惡寒,差點起了雞皮疙瘩。哄她回去指不定會給她出什麼么蛾子,谷一冉又推搡他幾下,“顧景墨你給我鬆手。”

“小念想不想上學?叔叔帶你去看學校好不好?”

昨天從谷一冉口中得知今天買了學習要用的東西就可以去學校的小念,早上興奮的早早起來。方才聽到谷一冉的話,正在失望,聽顧景墨一說,眼中滿滿的亮光,欣喜點點頭。

小傢伙答應,顧景墨鬆開谷一冉,抱着她奔向停在不遠處的車子。

“喂,你把小念還給我。”自從知道小念是她的孩子,谷一冉一分鐘都不想跟她分開。孩子被抱走,她小跑跟上,拉開車門時對着葉奕辰揮了下再見。

“那麼難捨難分,可以下去跟他一起。”

車子啟動,掉頭途中顧景墨一個沒忍住不陰不陽說了句。

“你把小念給我我就下車。”可惡的混蛋,為了不讓她抱小念,把小念放在了副駕駛座上,“新交通法沒看嗎?孩子不許放在副駕駛上。”

谷一冉弓着身子去抱小念,安全帶解不開,她想把安全帶拉上來時,手被顧景墨握住。

“以後你喜歡的我也會試着喜歡,她坐在這裏很安全,你在後面坐好。”

怕她還在氣頭上會抱着小念不管不顧下車,顧景墨溫言勸道。

“顧景墨你是燒糊塗了,還是吃錯藥了。沒有別人在,別裝溫柔了,看着都彆扭。”

他的掌心很燙,食指跟中指之間長期夾着煙磨出的繭,划著她的手背,酥酥的,痒痒的,好似撓在心上,感覺臉在燒,她快速抽回手。

“沒燒也沒吃錯藥。”溫柔的確有裝的成分,但大部分還是發自內心。顧景墨不氣不惱,“上班高峰期車多,容易出緊急情況,回去坐好。”

谷一冉不聽,還蹲在前座與後座之間。

倔丫頭!犟驢樣!怕出意外,前方等待紅綠燈時間,顧景墨解開安全帶把小念遞到谷一冉懷中。

“先吃飯再去看學校。”

“你把學校的聯繫方式給我,我自己去。”

“今天過去談投資,順道。”

葉奕辰介紹的學校,她讓葉奕辰陪她看學校。好心被無視,顧景墨心裏不是滋味,果然是越對她好越不識好歹。顧景墨拋出句暗含別自作多情,老子也是有正事去辦的話語。

谷一冉抱着小念坐在後面不吭聲了,小念炯炯有神的大眼好奇的望着顧景墨的後腦勺,今天的叔叔好像比平時好多了。

“小念想吃什麼?”小念有些受寵若驚,纖細的手指在唇瓣上點了幾下,認真思索下,“豆漿油條就行。”

“油條油膩,早上吃不好,我們去吃點清淡的。”顧景墨向右打了下轉向盤,車子停靠在一家百年粥店門前,“這家的粥種類多,味道不錯,還有不少爽口小菜。”

谷一冉撇了下嘴,明明說讓小念選,末了還是他給做決定,那還佯裝紳士問個屁。大早晨被破壞了好心情,谷一冉憋悶的慌在心裏爆起粗口。小念好像很滿意顧景墨選的地方,笑的眼睛彎彎,梨渦顯現,拉住谷一冉的手,等待她帶着她下車。

車門拉開,顧景墨抱起小念,順勢牽住谷一冉被小念握住的手,長腿一伸,車門應聲而關。

粥是顧景墨點的,顧景墨去取主食,勤快的小念跟在後面端着小盤子。胸口還堵着口氣,谷一冉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手托着望着在取食區慢悠悠轉悠的一大一小。小念時不時指下她愛吃的東西,顧景墨讓服務員幫她取過放在盤子裏並囑咐她端好,小念聽話點點頭。

他們互動自然,谷一冉心底泛酸,眼睛有些難受,低着頭看着面前的白瓷餐具。琢磨着顧景墨今天反常的態度跟車上說的話。

“先吃着,不夠我再去拿。”顧景墨從托盤中端出四個磁碟,腌黃瓜,酸辣白菜,這兩樣是她以前喜歡吃的,另外兩個磁碟里放着生煎跟茶葉蛋,“雞蛋營養價值高,早上必須吃一個。”

這話聽着怎麼這麼耳熟,好像是她以前的常說的台詞。谷一冉默不作聲掃過他面前的碟子,一樣的食物。曾經的他最討厭的是雞蛋,她卻最鍾愛,每次一起吃早餐,她都會把雞蛋剝光溜溜的,趁着他不注意,塞進他的口中,順便說上剛才那句。

他每次都會瞪着她,不情不願的嚼着,吃下。她坐在旁邊笑的花枝亂顫,討好的遞上杯水。

能回憶的太多,谷一冉胃口全無,拿過雞蛋去皮,放進小念的碟子裏,塞了滿足食物的小念,對着谷一冉說了聲謝謝。

“吃吧。”谷一冉輕颳了下她的鼻子,小念的吃相有些不文雅,谷一冉並沒有要給她改掉的想法,束縛太多反而不快樂。

“他們還沒消息?”

顧景墨吃飯很快卻不妨礙他優雅的動作,才不過一會兒功夫他面前的食物已經所剩無幾,抽過紙巾擦了下嘴。

谷一冉知顧景墨口中的他們指的是小念的父母,搖了搖頭,警察去了小念的老家,她的父母並未回去。警察給她的回復是在找卻遲遲沒有消息傳來。

“我會讓你幫忙找的。”

“不用!”以為顧景墨想快點把小念送走,谷一冉決絕拒絕。

谷一冉對小念太好,好到顧景墨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鳳眸輕眯下,打量着低頭為了掩飾眼底慌亂而向口中塞生煎的谷一冉。

“小心燙着。”生煎里有湯汁,包在麵皮內,冷卻很慢。

顧景墨話剛落,谷一冉輕呼聲,慌忙把燙的嘴皮子疼的生煎吐在面前的盤子中,揚手扇了扇。

真特么的倒霉前天晚上剛把嗓子燙着還沒好利索,今天嘴巴跟舌頭又被燙着了,老天是不是還嫌她不夠慘,連飯都不想給她吃了。

顧景墨起身倒了杯涼水,用手指蘸了下按住她通紅的唇,軟彈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顧景墨初衷想幫她舒緩疼痛,此刻卻很想扣住她的頭,唇代替手指壓上去。

指尖濕潤,冰涼一片,暫緩疼痛。發覺是顧景墨的手指時,快速轉了下頭,拿起桌上的杯子起身。

轉身,臉好似燒了起來,剛才無意中瞥見他的眼睛時,不同往日的死水一片,今天他的眼睛特別深情,有寵溺,還有心疼,好似這些年歲月從他身上帶走的東西一下子全都還給了他。顧景墨的突然轉變讓谷一冉覺得特不真實,不能否定的是她此時快了幾個節拍的心跳。

沒出息!她稍微對你好點,你丫的就開始騰雲駕霧忘了曾經的教訓了是吧。

谷一冉在心裏唾棄聲自己,一口氣灌下兩杯冷水,身上的熱度被澆滅。剛才唯一吃了一口的東西還沒到喉嚨就吐了出來,胃空肚子空,兩杯水在肚子裏走路都能聽到聲音,胃稍微有些難受。

她輕柔下胃重新回到座位上,等小念吃完,顧景墨問服務員要了幾個包把谷一冉幾乎沒動的早餐打包,載着她們去了臨近商店給小念買了些上學必備的東西。

“都不知道能不能進去,買這個是不是早了點?”

臨上車前谷一冉鼓起勇氣拉住顧景墨的胳膊,壓低聲音問道。

“我找的人會像葉奕辰找的那麼不靠譜?”他資助林德私立學校三年時間,連個孩子都不收,今年的投資甭談了。

“你說實話,市中心園長反悔的事是不是你背地裏耍了手段?”

園長反悔,錯不在葉奕辰聽顧景墨挖苦他,谷一冉看不慣。

“你以為我顧景墨可以只手通天,無所不能?”

顧景墨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握住她攥住他胳膊的手輕輕扯掉,鬆開時,食指從她掌心滑過。谷一冉臉上剛降下不久的熱度又要再次來襲,為自己的不爭氣感到不悅,谷一冉擰了下自己的胳膊,冷着一張臉坐進車中。

林德私立學校,校長辦公室,谷一冉跟顧景墨坐在沙發上等着正在開早會的校長。土名向血。

谷一冉打量着校長辦公室,正對着她的牆壁掛着四面紅色錦旗,其他三面是在教育史上有着非凡建樹的教育家畫像。暗紫色的書櫃靠在左側牆角相鄰的事同色文件櫃,文件櫃右前方擺着辦公桌,辦公桌上擺着幾本書一個筆筒,收拾的整齊利索。三十平的辦公室中剩下的擺設只有他們坐的沙發跟前面放着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跟基本讀物。

從辦公室的擺設上谷一冉覺得這位校長應該是一個一絲不苟,教學嚴謹的長者,第一印象不錯。

身旁顧景墨正身子微微前傾,兩隻胳膊圈住小念,陪她翻着放在桌上的兒童讀物。

一時看不出顧景墨對小念是真心喜歡,還是逢場作戲。小念不黏她跟顧景墨親近是不爭的事實,谷一冉一口氣梗在喉嚨中,上不去下不來,難受的很,她帶着情緒抽出最下面的書。

書是介紹林德私立學校的,這所學校她之前有所耳聞,也僅僅只是耳聞,連皮毛都不到。趁着這會兒功夫,她透過這本書深入了解下。

翻開第一頁,觸手滑膩的油紙上先介紹的事林德的歷史。林德始建於八十年代,最初只有大學部和高中部,慢慢拓展成幼稚園到大學的一體化教育。教學理念和宗旨谷一冉只是草草瞅了幾眼,這些不過是掛在嘴邊喊着的口號,有幾個能真正做到的。

谷一冉掀開下一頁,一個年輕的身影印入眼中,金絲邊眼鏡,五官清秀,帶着股書卷氣,谷一冉有些眼熟,追到照片下面的人物簡介上。

林德私立學校董事長兼校長孫耀文,曾留學與法國XX學校

孫耀文,谷一冉默念下,用胳膊肘碰了下顧景墨,指了下照片。

“這人不是你們班那個文藝青年嗎?”

當年跟顧景墨在一起,他宿舍的人她都認識。文藝青年孫耀文她印象特別深刻,跟她說話都臉紅,臉皮薄的一戳就破。當時她覺得挺好玩,只要一碰到她就會撩一撩他。顧景墨佔有欲強,每次都會狠狠睨她幾眼,搞得她跟紅杏出牆樣。

“還記得呢,要不要待會一起出去吃個飯留個時間給你們敘敘舊?”

“好啊。”噎人誰不會,谷一冉順着杆子往上爬。

顧景墨薄唇輕抿下,隨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可惜,他現在臉皮比他文件櫃還厚,你拿金剛鑽也戳不破。”

“我沒得罪你吧,大老遠的就聽到你在編排我呢。我好像聞到了一股醋味,很濃。”秘書說顧景墨來了,孫耀文長話短說,結束早會來招待他的財神爺。孫耀文邊說還吸了下鼻子,笑意盎然的看着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我就說你們會走到一起,那些傢伙還不信,說一畢業你們就得分手。如果不是沒了他們的聯繫方式,我一定給他們打電話炫耀下。”

孫耀文大三下學期家裏出現變故,休學回家。據說當時他父親辛苦打下的江山被手底下幾個股東合夥吞了,家裏雞犬不寧,離開學校后,從此斷了聯繫。再一次酒會上,碰到顧景墨,兩人才從新拾起昔日感情。或許人生當中有一段相似經歷,顧景墨對他多了幾分照顧。得知林德缺失資金,主動資助。

“沒什麼好炫耀的,把她的入學辦了。”

曾經的舍友來自異國他鄉,無論當初他們之間相處的好與不好,在谷一冉這件事情上他們沒有一個主動站出來跟他說出真相,在他的心中就不可饒恕。

“你顧家大小姐想上學,我歡迎的很,表格都準備好了,填一下吧。”

孫耀文把手中的表格遞給秘書,秘書拿過筆放在顧景墨面前。

一聲顧家大小姐的稱呼把沉浸在孫耀文改變中不可自拔的谷一冉拉了回來。

“她不”

“表格就不用填了,她應該在這裏上不了多長時間,你照顧好些就行。”顧景墨掃了眼表格,淡漠出口,打斷谷一冉的話。

“必須得多關照,宋秘書帶孩子去找老師。”

“我也一起去。”

谷一冉不放心小念一個人,畢竟小念從沒進過學校,按年齡又不能從小班開始讀,她得跟老師多說下小念的情況。

“不用了,我們學校的老師素質高的很。小念的情況景墨跟我說了,她都那麼大了,你還怕這怕那的,這樣永遠都長不大。”

“去看看比較放心。”顧景墨握住谷一冉的手,在孫耀文一臉國家的花朵都毀在你們這樣溺愛孩子家長手中的嫌棄表情下跟着宋秘書去了啟蒙部。

第一次來學校,小念對什麼都好奇,一會指這一會指那,歡快的像只鳥兒,小跑起來時,書包中鉛筆撞着文具盒的聲音隨着她的腳步響着。

“小念活潑,適應能力應該不錯,你們不用擔心。”宋秘書年齡不大,三十不到的樣子,帶着一副黑框眼鏡,黑白配職業裝,有種教導主任的既視感,微笑時的樣子還是很好看的。

谷一冉點了下頭,這點她不擔心。最怕的是老師不知道她的家庭情況,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

“小念長得像谷小姐多些,不過這眉宇間也有顧先生的影子。”

孫耀文一早來到學校就把谷一冉跟小念的情況跟秘書講了遍,秘書知道谷一冉跟顧景墨從大學時期“走”到現在,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聞言,谷一冉不自覺的咳嗽下,低頭沒有說話。倒是顧景墨把話聽到心裏去了,之前他就發現小念跟谷一冉有些像,經宋秘書一說再看看谷一冉的反應,顧景墨幾不可見蹙了下眉。

多看了小念兩眼,眉宇間?小念的眉形很好看,他也拿捏不準到底跟他像不像。不管怎樣,只要她喜歡,他留下就好。

“你去窗外看看小念。”跟老師溝通時,顧景墨對着谷一冉指了指教室的位置。

景墨在與人溝通上比她精通許多,學校是他找的,他不會在這個時候使壞,谷一冉應了聲。

小念被帶去的是大班,小朋友剛吃完飯沒多久,並未開始上課,正在自由活動。

小念如宋秘書所說,性格活潑,很合群,時間不長融進新環境中。她一直在笑,谷一冉的心情也如照進了一抹光亮。

“回去吧。”

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她身後的顧景墨把她散落下來的頭髮抿到耳後,他的動作太過溫柔,谷一冉快速偏頭。站在窗外跟小念揮了下手,小念看到她,跑到窗戶邊上。

“阿姨這裏真好。”

“喜歡就好,聽老師的話,阿姨下午放學來接你。”

小念點了下頭對着谷一冉揮了下手,目光轉向顧景墨,“叔叔再見。”

這待遇!谷一冉心裏有些吃味,轉身時不着痕迹給了顧景墨兩個白眼。顧景墨嘴角挑了挑,步子跨大些,追上她強制性握住她的手。

“小念的教育問題安排妥當,你也算了了件心事,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談談好嗎?”

顧景墨眼神壓着寵溺,語氣更是輕柔的像根羽毛滑過谷一冉的心湖。

谷一冉拿開他的手,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顧景墨。

心境不一樣,解讀她的眼神自然也就不一樣,總覺得她審視的眼神中多了撩撥,倘若這裏不是教學樓,他會毫不猶豫把她壓在牆上狠狠吻上一番。想法一出,邪火下涌,喉頭緊了緊,顧景墨受不了別開臉。

“好。”

正好她也想問問,顧景墨對她和小念態度轉變的原因。

宏遠集團,如果知道,顧景墨口中坐下談談的地方是宏遠集團的話,打死她,她也不會出現。

一早上沒見到人影的顧boss帶這個穿着隨意的女人出現在公司簡直是爆炸性的新聞,瞧一向穿衣一絲不苟的老闆身上的西裝滿是褶皺,顯然這衣服是昨天的,那麼由此可以猜測,老闆昨天晚上有可能跟着女人在一起廝混。今天還帶到公司直奔辦公室,簡直就是難捨難分的節奏。

顧景墨不知道自己一個小舉動竟然給了公司員工提供了多少扒猛料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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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夫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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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坐下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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