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店名跟她的英文名字一樣耶。真巧啊……
她沒說話,等着對方繼續往下說。
「請問你認識闕石獄先生嗎?」
「……認識啊。」是她不想再想起,也不想再見到面的男人。晴黛眉頭皺得死緊。這男人沒事打來問認不認識闕石獄幹嘛?
這男人究竟知不知道他們倆是什麼關係?他們可是比陌生人更陌生、她暗暗祈禱一輩子都不要再碰面的那種關係。
「那就好。」對方重重吐了一口氣,彷佛如釋重負的慶幸。
哪裏好了?晴黛頭頂飄來一朵寫着「情況不妙」的烏雲。
「我把地址傳給你,麻煩你快點來『Iris』酒吧。我們頂多再等你一小時。」
「欸,等一下,那傢伙是我前夫,我不會過去……」她話還沒說完,對方早已乾脆俐落地掛了電話。
現在是什麼狀況?
晴黛瞠目結舌地看看手機,又看眼時鐘,最後感覺頭頂上那朵寫着「情況不妙」的烏雲,正不斷發出轟隆隆的打雷聲。
鎮定鎮定。
情況沒那麼糟,一定有辦法可以解決。她說什麼都不想在三更半夜跑去酒吧接前夫,如果是去警局,倒還有那麼一丁點意願……
對了,打電話回去拒絕對方不就好了,瞎緊張個什麼勁兒!
她一面安撫自己,一面查看來電顯示──
不會吧……她的心瞬間涼透。
居然沒有來電顯示?
「青天霹靂」這四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什麼鬼『Iris』酒吧,沒事去這種地方喝酒幹嘛!」晴黛一手緊緊握住手機,雙眼緊閉,猛做深呼吸。
冷靜冷靜。
她完全不需要理會這通電話,她對前夫根本沒有照顧責任,就當作沒接到這通電話吧。
對,就是這樣。只要把手機關機,就沒她的事了。
她幹嘛為了前夫三更半夜又大冷天的出門?
不去!
下定決心后,晴黛把手機放到眼前,深吸口氣──
晴黛雙腳站在「Iris」酒吧里,頭頂上那片烏雲正在落大雨。
她本來是要關機的,卻在收到「Iris」酒吧的地址后,關機動作變成撥打電話叫計程車。
直到人站在「Iris」酒吧吧枱前的這一刻,她依然覺得很恍惚,不斷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被什麼邪靈附體,否則怎麼會做出這種奇怪的行為?
二十多坪的酒吧一片昏暗,只剩吧枱邊留着幾盞燈,幾束微弱黃光打在眼前兩男一女身上。
「他喝醉酒後一直念着你的名字,我問他姓名地址,他不理我,只把手機丟到桌上,我只好打給你試試。」見她一副好像還沒睡醒的模樣,站在吧枱里的酒吧老闆雙手做出投降狀,自己找話聊,嘴角輕撇一笑。「你是正在跟他鬧分手的女朋友嗎?」
酒吧老闆根本完全搞錯了!
正在跟他鬧分手的女朋友?這種描述實在太過輕描淡寫。她是已經跟他離婚的前妻。
不是正在進行式,而是過去一年的過去式!
晴黛垂着肩膀,抬眼,視線直直掃向酒吧老闆,緩緩皺起眉心。
「我是他前妻。」說完,她別開視線,低頭看着眼前醉倒在吧枱邊的男人。
他是怎麼搞的?以前他從來不喝酒的。
「喔喔。」酒吧老闆吹了一聲口哨。
「喔喔什麼?」晴黛皺眉,再次把視線放到老闆身上。吹什麼口哨?這不是一般正常人聽到「我是他前妻」后該有的反應吧。
「這位先生醉倒后一直喊你的名字,大概還很愛你吧。因為長得英俊,身上衣服又都是名牌,氣質也很不錯,他進門後有很多女人跑來找他搭訕喔。」酒吧老闆嘴邊笑意漸濃。
晴黛心頭緊縮一下!
什麼「大概還很愛你吧」?酒吧老闆簡直大錯特錯!如果愛她,他會把她晾在家裏?如果愛她,他會忘記兩人的結婚紀念日?如果愛她,他會因工作太忙而忘記兩人的約會?
她已經傻過一次,沒道理再來第二次。
如果再有第二次,就不是她不夠愛自己的問題,而是她太白痴。她不喜歡罵自己白痴,那太傷自尊。
「是喔。」晴黛伸出右手,輕輕搖晃趴在吧枱邊的闕石獄,可惜他一動也不動,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樣子。
聽到前夫很搶手,她心情好複雜。
她沒把酒吧老闆的話放在心上,但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心裏忍不住冒出疑問──以前他從來不會這樣的,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心情差到要喝這麼多酒?
難道是公司出了狀況?
應該不可能。前一陣子還有商業周刊對他做了專訪,說他的公司如日中天,業績好得要命。
如果不是公司出狀況,她實在想不出還有哪些原因。不過有一點她很確定──絕對不可能跟她有關!
她在他心中一點分量也沒有。當他乾脆俐落地簽下離婚協議書,她更加確定這個想法是對的。
「但他一句話也不說,只低頭猛喝酒,後來那些人就不再過來自討沒趣了。」酒吧老闆繼續爆料。
晴黛心底詫異極了。
他跑來酒吧喝酒,還喝得爛醉,卻對前來搭訕的女人「一句話也不說」?一般男人不是都會藉機尋找一夜情,利用激烈的性愛忘記自己想忘記的事嗎?
「他心情不好?」明知道不該問,但聽見他猛喝酒,這句話依然很自然地飄出她的口。
真煩人,幹嘛多話問這麼一句啊?好像她還很在乎他似的。
「應該是。而且大約和你有關。」酒吧老闆朝她眨眨眼。
「不可能。」晴黛直覺否認。
這幾個字她說得又快又硬,垂着目光,沒有看酒吧老闆,彷佛這幾個字是說給自己聽的。
「為什麼不可能?」酒吧老闆搔搔頭,直來直往地反問。
「我雖然是他前妻,但他心裏一點也不在乎我。」她輕咬着下唇,猛然驚覺自己似乎說了太多。
看眼手錶,已經半夜三點多,這時候腦袋會清晰才有鬼。
「不在乎你,為什麼喝醉酒會一直喊你的名字?」酒吧老闆又搔搔頭,眉頭皺了一下,一臉不解卻一針刺中她要害。
「可能他今晚剛好想起什麼吧。」就像她今晚又夢到他們以前的事,不小心又哭了……
原來感到痛苦的人不只是她而已。看着喝到爛醉的他,她心裏頭有點發軟。
這樣算不算同病相憐?
察覺自己的想法,晴黛用力搖搖頭。
應該不算吧!他肯定是為了別的事心情不好,跟她絕對沒有關係。
至於他為什麼喊着她的名字,可能只是單純因為愧疚。畢竟他們離婚的時候,他一臉漠然,她忍不住落淚時還被他看到。
她真的很不喜歡自己表現得那麼懦弱,尤其在面對已經逝去的愛情時,她真希望自己能瀟洒一點,就像離婚那天她對他說的那句話──我希望我們不要再碰面、不要再聯絡。
晴黛不想再多說,只想趕快把闕石獄丟回他家,然後回家睡自己的大頭覺。明天還要上班吶。
她將他的左手臂繞到自己肩膀上,發現他動也不動,只好抬眼看向老闆。「幫我把他扶上計程車吧!」
走出酒吧,酒吧老闆替她把人扶上計程車。冬季的夜風冷銳如冰峰,輕吹撫三人衣物,讓人禁不住打了個冷顫,腦袋也清醒了幾分。
她把闕石獄送回以前兩人同住的大樓,坐電梯上二十樓,來到熟悉大門前,低頭,看着眼前的密碼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