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姐妹（2）
進了門，秦氏對朱明璨耳提面命的說教，不知是有意或者無意的不搭理朱明玉。朱明玉倒也自在，半點不惱，隨意找了把椅子坐下來，喝着茶打量着屋裏的陳設。傢具器物俱是精品，只是有些過於光鮮亮麗，擺件也以金玉為主，明亮亮的晃人眼。
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錢。
這是朱老夫人對秦氏的評價，秦氏是庶女出身，其實這並不是她不喜她的主要原因。朱老夫人出身世家大族，又是嫡出，最看不上這種大肆穿金戴銀的暴發戶做派，於是總覺得秦氏眼皮子淺，不堪大用。
朱明璨乖巧的聽着秦氏的話，不時點頭應和，實際上她一直在觀察着朱明玉。
她們雖是姐妹卻不親近，大姐一年中有一半時間都不在朱家，而是在恆王府，她小時候身體不好更是很少出去。不過大姐在家的時間裏，總是會讓上上下下氣氛緊張起來。
朱明璨想起小時候有次大姐從京城回來，還給自己帶了禮物，母親雖然憂心忡忡，但是她心裏卻是有些歡喜的，誰知道打開一看，竟然是滿滿一盒子蟲子，嚇得她當時就暈過去了，病了一場。
母親氣得去祖母面前要討個公道，最後還是被祖母壓下，她們受了再大的委屈又怎樣，誰敢動恆王妃的心頭肉？她心裏覺得不平，但是也無可奈何，大姐依舊囂張又招搖。
從此她也學乖了，每次大姐回來都躲得遠遠的，漸漸她們大了，大姐也不會再做出當年那種幼稚的行為，不過變得對自己視而不見了，不光是對自己，對其他幾個兄弟姐妹也是如此，冷着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不過剛剛，她竟然對上茶的丫鬟笑了下，自己不是眼花了吧？
朱明玉看到朱明璨在看自己，大大方方的回了她一個笑臉。
朱明璨一愣，被朱明玉的笑臉晃得有片刻的失神，以至於秦氏說的什麼都沒聽見，便慣性的點頭稱是。
“你這孩子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秦氏也發現了朱明璨的走神，順着目光看去，發現朱明玉那個死丫頭不知道在笑什麼，更是氣悶，甩下朱明璨逕自進了內室。
朱明玉見秦氏走了，有些無辜的看向朱明璨。
自己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連安安靜靜做個背景牆都不被允許嗎？
當然這只是笑話，朱明玉哪裏會不明白自己只是站在這裏都會讓秦氏很不痛快，她來這趟倒不是存心要惹秦氏，不過是想今日是李氏過壽，她們大房理應一起過去。悶在屋子裏幾天，也是時候出去看看情況了。雖然這些人對她來只是陌生人，但既然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改變不了環境那麼就去適應。原來的朱明玉可以我行我素的和秦氏分庭抗禮，但是她卻做不到理直氣壯的繼續與秦氏水火不融，說到底，她是個外來者，沒有那個底氣。
朱家人雖然還不知道，但是她卻清楚的記得她之所以這次從恆王府提前回來，不是因為要為李氏祝壽，而是因為她和恆王妃大吵了一架。
恆王妃對朱明玉再好也架不住朱明玉經常讓她失望傷心，再深厚的感情也禁不起這麼一次次的磨損，哪天恆王妃不再管她了，那麼她在朱家肯定會四面楚歌。與其到那個時候孤立無援，還不如現在花點時間和心思去緩和下關係，也為自己留一條後路，真落井的時候石頭也能少兩塊。
秦氏可以拿着長輩的架子不搭理朱明玉，但是朱明璨不能，怎麼說她都是自己的姐姐。
朱明璨起身道：“大姐，你稍等一下，等下我們一起去祖母那裏。”
“好的，我等你們。”朱明玉自然點頭，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她這個妹妹果然不是笨人。
朱明璨進去沒多久就隨着秦氏一起出來了。秦氏自從在朱明玉那裏吃虧幾次之後就開始避其鋒芒，雖然她自稱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但實際上她確實對朱明玉有些忌憚。她有靠山又毫無顧忌，萬一真惹惱了她，她把矛頭對準璨兒和琨兒怎麼辦？
其實秦氏是多慮了，就算是之前，朱明玉也從來沒想過把她怎麼樣，頂多是找點麻煩讓她不痛快而已，沒有秦氏還會有其他女人，她還沒蠢到那個地步，跟一個繼室一般見識，況且她從來就沒把她放在眼裏過。
秦氏就算對着朱明玉有再多的怨氣也不會為難自己的女兒，璨兒說的有理，她們在這裏僵着會耽誤了去婆婆那裏。
朱明玉看着秦氏頭上多出來的一支鑲滿寶石的金釵有些無語，插得滿頭滿腦她也真不嫌累。對於秦氏品味的質疑她自然不會表現出來，她是來求和的，不是來找茬的。
這時，又有人來了。
先進來的是一個身穿水綠棉襖外罩天青色比肩褂，煙色百花裙，年紀和朱明璨相仿的姑娘，五官精緻秀氣，見到朱明玉也在，雖然有些詫異，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恭順有加的給秦氏請安：“女兒給母親請安。”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顯得有些稚氣可愛。
隨後又與朱明玉和朱明璨見禮。
這個姑娘是陳姨娘的女兒朱明瑤，當年在秦氏懷朱明璨的時候，朱老夫人便指了個丫鬟給朱承業，隨後這個丫鬟也有了身孕，便抬了姨娘，讓秦氏氣了很久。不過這位陳姨娘一直很低調，不招搖，最後兩人先後都生了女兒，秦氏這口氣才算順下來，對陳姨娘母女也並沒有苛待。
朱明瑤坐到朱明璨身邊道：“三姐，小妹覺得胭脂應該再添一些。”
“可不真是。”秦氏聞音招呼女兒過來，看了看，也覺得她的臉色確實不太好看，趕緊帶着朱明璨進去再補一補。
她們一進去，朱明瑤就坐到了朱明玉身邊的椅子上，悄聲道：“大姐，今日來的真早，也不通知小妹一聲。”語氣里透着親密。
“臨時起意，忘記約妹妹一起了，還請妹妹不要見怪。”朱明玉記得原來的朱大小姐確實和這個庶妹的關係還不錯，她確實是個八面玲瓏的可愛姑娘，挺討人喜歡的。
“大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朱明瑤聽到朱明玉的話反而有些有些無措，忙解釋道，“我本是想找大姐一起來的，不過……”下面的話不說大家也明白，朱明玉一直看不起秦氏，讓她來給秦氏請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沒怪你。”朱玉道。
聞言朱明瑤反而更有些忐忑不安，水盈盈的眼睛看得朱明玉都有些無奈，她一邊對秦氏恭恭敬敬，一邊也和朱明玉交好，這兩邊都討巧卻還做的不錯，也是個本事。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心裏的彎彎繞可不少，大概是庶女出身的緣故吧。想到這點，朱明玉就算覺得她有心計也覺得是情有可原了。
“我真沒怪你。”朱明玉就差對天發誓了。
“我知道大姐對我最好了，所以我也……”朱明瑤還想要說些甚麼，見秦氏帶着朱明璨出來了，便沒再繼續說。
“三姐這樣更漂亮了。”朱明瑤不吝讚美。
朱明璨只是微笑，但朱明玉總覺得她有些無奈，轉而看到她頭上多出來的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忽然有些理解她了。
“走吧。”秦氏不知道是對誰說的，和朱明璨走在了前面。
不過朱明瑤和朱明玉都站了起來。
木棉扶着朱玉，木槿看着她們，神情有些委屈和疑惑。
朱明玉出聲叫她：“走了，木槿。”
木槿這才跟上了，扶在朱明玉另一邊，嘀咕道：“小姐怎麼能讓她們走在您前面。”
也不怪木槿這麼認為，朱明玉從來就不是個吃虧就認的主兒，要強掐尖，恆王妃就評價過說她過剛易折。
朱玉有些無奈，連這點小事都要爭個先後嗎？她自問沒那麼無聊，不過看木槿的樣子，像是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於是朱明玉悄聲道：“讓她們走在前面替本小姐擋風遮雪。”
“小姐好聰明。”木槿一聽，眼睛都亮了，小姐果然是小姐。
倒是木棉聽到這哄孩子似的話，有些想笑，最後還是忍住了。
朱明瑤也抿嘴笑了，從她的丫鬟那裏拿過來一個小包袱，遞給木棉，道：“差點忘了給你。”
“多些四小姐，”木棉感激的說道。
看木棉這個樣子，朱明玉好奇了：“是什麼東西？”
木棉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夫人生日，我想小姐總要送份禮，不過最後差一點線，四小姐知道了就拿過去幫我做了。”她本來在恆王府的時候已經準備綉一副雙面百福圖了，不過她們回來的匆忙，忘了一起帶回來。
“不是什麼大事，也不是我做的，是我姨娘幫我的。”朱明瑤擺手一笑。
陳姨娘做丫鬟的時候綉工就很出眾，得到她真傳的朱明瑤的刺繡也是幾個姐妹里最好的。
“多謝姨娘了。”木棉道謝。
朱明玉明白了也就沒再繼續問，這些事情讓她做也做不了，她樂得有人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