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謊言揭穿
他說到這裏似乎為師父的不幸感到悲傷,肩膀忍不住顫抖起來。
只是真實的情況卻是另外一種。一個女子出現在陸頌枝臨死之前。她救了陸頌枝,並且幫他療傷,用他死死護住的花朵入葯喂到他嘴裏,經過半年的悉心照顧,陸頌枝終於醒過來,發現自己對這個女子心生愛慕,無論這女子願不願意,他都堅持留在她身邊,不惜破壞她原有的婚約。又過了幾年,他終於得到在女子的芳心,兩人結成伴侶的時候中途回來過一次。
混元也見過那位新師娘,修為還沒有自己高,長相沒有麗姬好看,唯獨眉眼唇尾都是帶着笑意,是個說話很溫柔的人,溫柔得令人不忍心苛責。
道修的世界當中,師父永遠都是父親長輩的存在,即便做的事不對,也不該是他們做徒弟可以質疑的。
他們反而擔憂這件事被麗姬知道會如何?
若是麗姬只是師父曾經的女人,和他們沒有任何交集,倒也無所謂。這件事輪不到他們幾師兄弟來交代。可是在他們幾師兄弟還小,連引氣入體都不會,師父的心思都在閉關修行上面,幾個人餓得哇哇哭,是麗姬出現下水殺海魚笨手笨腳給他們煮魚片粥吃。那個時候他們還會想,麗姬的真實年紀比他們長不了多少,為何偏偏愛上的是他們的師父,而不是他們師兄弟當中的任何一位。哪怕師父總是在麗姬自稱是師娘的時候露出無奈的神情,大家對這個美麗少女心中都懷有初戀的憧憬。
幾百年光景對於修士來說宛如彈指。麗姬的模樣依舊是初遇時候少女精靈古怪的模樣,但是大傢伙兒都知道她愛師父有多深,就是因為把她當做心頭的白月光。在這事上不願意對她有欺瞞。
但是紙是包不住火的,誰都知道麗姬遲早是要回來的,她若是回來不問還好,可是不問可能嗎?可是真要是問起來,這真相由誰告訴她?
當時師兄弟幾個誰都不肯自告奮勇承擔這件事,只得用最笨的方法—抽籤決定這個“倒霉人”。
然而對於混元來說,這“倒霉”其實也不盡然。他心裏實際存在一片奢望。倘若麗姬不是師娘,他是不是也會像其他人一樣正大光明的叫她的名字。
混元便在這子母島上一帶就待了將近百年,百年的光景。他的那些師兄弟要麼因為修為有限壽元到頭隕落,要麼遊歷在遇難身亡,剩下他一個人在這裏等麗姬回來。
原本師父移情別戀,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可是他還是會想,麗姬那麼性格要強的人。知道自己被拋棄了該會做出什麼樣的事。若是有個人能和混元商量這件事。也許他就不會鬱結於心,修為停滯在如今的水平滯地不前。可惜這子母島只有他一人。
修士是耐得住寂寞的,他也為這種不切實際的愛戀反省過。但是麗姬是自幼時就播種在他心頭的種子,不知不覺當中已然開出了花。
一方面混元巴不得這件事快點結束,得到心裏的解脫,也不會讓自己有任何遺憾。另一方面又希望麗姬永遠都不回來,那樣玲瓏剔透的女子,不應該付附庸任何男人。也不應該為任何男人減低了身段。
然而她終究是回來了。混元歡喜之餘,又直覺不該如何面對。他思考了將近百年,也沒有想出用如何的方式對她說出事實,反而下意識編了一個謊言。
麗姬抿唇,艷麗的唇瓣微微顫抖,較其他人更深的眼窩中,在片刻的失魂落魄之後,顯出前所未有的清亮。
”他要採的可是一息草?”麗姬問道。
“...”混元不明所以,還是如實回答,”是。”
“那一息草生長在九幽沼澤邊緣,雖然並未深入虛空腹部,卻也危險至極,他果然是不要命了。”麗姬道,牙齒咬得脆響,臉上現出恨意。
百年前的混元已經壽元不多,若是知道那一息草的下落,自然用力一搏,總比坐着等死強。
然而以麗姬所在家族的實力,千年生的一息草並非弄不到。
麗姬深知這一點,回到族中之後,面上裝得老老實實,對她族中的長輩更是溫順聽話,度過她人生當中最為難得的一段安分時間。幾十年之後,掌管庫房鑰匙的師父終於同意若是她能完成一次任務,便送一根開了花的一息草給她。為了那次任務,她幾乎不曾把命給賠上。歷經千辛萬苦,她不單單到了元嬰期,還在感悟上另有收穫。可是一想到她深愛的人壽元將近,她甚至來不及鞏固修為便要離開家族。族中知道她心事的長輩都忍不住嘆了一聲“痴兒”,給她安排了另外一項外出任務,她接了任務,立馬馬不停蹄的往瀾海的方向趕過來。
她不曾想自己會離開這麼久,不過離開再久,她都以為那個人一直都會在這裏等自己。然而他卻死了...
三人穿過一片佈置了迷陣的暗礁,便看見一片巨大的岩石矗立在視線當中。海水沖刷的這塊岩石在夕陽當中顯現出瑰麗的紅色,非常的美麗。
麗姬指着這塊岩石道:“這還是我之前佈置的,它還在這裏,那人卻不見了。”
麗姬原本不是那種可以輕易悲傷的人,然而聽到她這話的白玲瓏卻輕易的紅了眼圈。
“你師父他臨走前有什麼交代的沒有?”麗姬問道。
“師父說生死有命。”修道之人對生死看得重,也看得輕。可是麗姬想問的應該是這人對自己的交代。
混元想了想,又道,“師父說有你的日子他很滿足...”
這話說得彆扭,恐怕是混元自己編造的。
白玲瓏果然看到他的眼瞳當中浮現出閃躲的目光。
她心裏微微嘆了口氣。
”逝者已矣。前輩節哀。“她道。
混元選擇一路黑到底,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元嬰修士之怒,可不是他們可以抵抗的。白玲瓏自己作為修為最低的。最好不要攪合到這段恩怨當中來,只能充當一個絕對外人的角色。
麗姬沒有做聲,幾步就竄到島上的一間竹屋當中。
這應該是那個男人的房間,看來是個一貫喜歡苦修的人,房間當中除了一溜的書籍,並沒有其他多餘的擺設。
麗姬自行拉過蒲團,坐在上頭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混元臉上有些忐忑不安,和白玲瓏對視看了一眼,兩人走出房內。
白玲瓏還想着自己來子母島的目的。便張口問混元道:“你這裏的寒域是否關着一隻妖獸?”生怕這混元誤會什麼,白玲瓏解釋道,“我和那妖獸的長輩有些淵源,囑咐我給她帶些東西。”
關在冰窟寒域當中的東西有限。混元立馬就知道白玲瓏所指。這人到底是什麼來歷?一想到那妖獸的血統。若非師父見多識廣,很難看出那半人半獸的東西竟然含有龍族的血統。那妖獸的長輩,難道是龍?可是龍不是隱居了嗎?聽麗姬說過,這事上的龍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飛升靈界,唯獨少量混血殘留在這個體面位。若是能將擁有龍族血脈的妖獸收為己用,實力還不暴增?只是那妖獸有些古怪,再虛弱的時候尚且排斥和人類結成契約。
混元想,若是師父當年能將那妖獸降服。逼它簽訂主僕契約,它將近無盡的生命分師父一半。師父又何須親自去冒險採摘一息草得上頭的花朵為自己延續生命?偏生還因為一息草,還遇到人生當中另外一個摯愛?!
想到那妖獸還和一走了之的師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混元唯恐被麗姬聽到,直徑將白玲瓏帶到地下。
子母島一面都是峭壁,混元帶白玲瓏的地方是峭壁旁邊的一個洞穴。洞穴門口用極其隱秘的手段遮掩。若非懂得特殊的法決,哪怕走到面前也很難發現洞口。
進入洞口,鋪面迎來一股寒意。這是一個加了些人工痕迹的冰洞,裏頭寒氣繚繞,一條整齊的台階通向其中。還沒有深入其中便感受到徹骨的冷。
哪怕白玲瓏的靈根有向冰靈根進化的趨勢,也不能忍受這種寒冷。
這種寒意能刺破修士表層的靈力外衣,直接吸附在骨髓當中。
想着花鸞在這種地方待了百年,她突然有些能理解花鸞對感情的偏執。
台階的底部是一個大廳,當中置放一口水晶棺材,便是麗姬口裏說的那副。棺材上長出一朵晶瑩剔透的紫色百合,這百合的花蕊上隱約有露水凝結的跡象。
混元見白玲瓏目光落在上頭,解釋道:“這是麗姬為師父特意尋來的,哪怕師父死了,將他的屍體溫養在這棺材當中,那凝結在花上的露水塗抹在屍體的心頭,持續不斷的溫養一段時間,也可以逐漸凝聚死人的氣息,假以時日,等麗姬拿一息草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倘若師父不曾離開子母島,就不會遇到那個女人,諸位師兄弟也不會因此跟着離開,他也沒有如今這樣的難處。
那個時候麗姬依舊是師娘,而他依舊是將愛慕之色藏在濡目眼神下的混元。
白玲瓏微微張大嘴巴,有些驚訝麗姬的手筆。可以維持死人不死的棺材,延續壽元的一息草...這麗姬的手段當真是高明。她到底是什麼身份?
白玲瓏半晌回過神來,明明不需要自己去採摘一息草,這陸頌枝依舊選擇去冒險,與其說他不相信麗姬,還不如說他更喜歡將命運掌控在自己的手上。
有這樣動作的男子,證明他本身是一種野心勃勃的人,他如何會在臨死之前心甘情願受女子的庇佑?
再想想麗姬的性格,明艷不可方物。哪怕陸頌枝愛這樣的麗姬,也不可能是深愛,否則他如何輕易愛上另外一個女人?
棺材旁邊便是兩個小房子,白玲瓏並沒有在房裏看到任何東西。
“那妖獸不在這裏?”
“你?”他原本對白玲瓏的身份還不了解。不應該對方問什麼他便回答什麼。只不過這會兒他神魂失守,便沒有心思深究白玲瓏是從哪裏知曉這件事的,還思忖着要她保守秘密。直接道,“那隻帶着龍族血脈的水蛟,已經被我師父帶走了。”
“帶走了?被帶到哪裏去了?”當日白衣人的妻子**,白衣人之所以大發雷霆,並非為妻子**之事感到憤怒,而是他妻子**的對象並非是龍族,而是龍族的奴隸蛟族。
蛟雖然和龍長相相似。但是在血統至上的妖群當中,兩者的地位卻千差萬別,蛟族慣來只能當龍族的開路兵。想像自己的妻子和奴隸蛟族**。是否是說明自己連個奴隸都不如。龍族慣來驕傲,如何能受這種委屈?
也難怪花鸞自稱自己的血統並不純凈,隱約有自卑之意。血統的不純凈令她一度怨憤不已,也因為是兩種血統混合在一起。哪怕她已經度過化形期。她依舊只能幻化出半人半蛟的模樣。
混元搖搖頭:“天下之大,師父他隱居在何處我如何能知曉。只是這子母島,他恐怕再不會回來了...”
他話音未落,整個人肩膀猛地一顫。
白玲瓏隱約有失落之意,她的插入似乎令千年前許多事情發生了諸多變化。
采青在金丹期之前並沒有來到這瀾海,花鸞也的確是直接被人從冰窟寒域帶到拍賣場被秋明若買下來。
她正想着該去哪裏尋找花鸞,突然一股懾人的氣勢從背後傳來。這種氣勢交雜着這寒域的冷,令人承受不了。
元嬰修士的氣勢的確不容小覷的外放。幾乎一瞬間。白玲瓏能感覺到四周空氣都凍結了,之前她尚且能扭轉靈力抵禦寒意。這會兒那扭轉的靈力因為氣勢壓迫而堵塞,她呼出來的都是白色的冷氣,她感覺自己的鼻腔生疼得厲害。
她臉上一抽,轉過身來一看,不知什麼時候,麗姬已經站在他們身後,只怕將混元的話一字不落的聽到耳朵里。
混元露出慚愧之色,片刻震驚之後,猛地跪下來。他原本以為麗姬會在師父的房裏待許久,哪裏知道她立馬就從其中出來,還悄無聲息來到了這裏。
“師娘?”混元雖然對麗姬有非分之想,但是這麼多年,對她更是推崇,真心實意當她是長輩。
“不要這樣叫我!”麗姬臉上看不出生氣的神色。只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看不出來情緒的麗姬才是最可怕的。“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陸頌枝現在人在哪裏?”
只怕是麗姬大部分的氣勢都壓在混元身上,大量的血從混元的口鼻當中溢出來,他的臉色慘白,身體更是搖搖欲墜。很難想像,當初在海面上將白玲瓏逼得退無退路的混元在元嬰修士面前是這般模樣。
混元的聲音是從帶着鮮血的牙齒縫隙里擠出來的:“我真的不知道。”
“不要逼我!”麗姬的手中出現一團黑氣。她原本是魔修,魔修的手段大多數古怪奇特。
混元的眼瞳當中流露出恐懼之色:“混元當真不知道師父他去了哪裏!”
“哦?你說的是不是實話,只需我搜上一搜便可得知!”麗姬說著,那團黑氣自她手心飛向混元。
白玲瓏哪怕眼睛再拙,也知道這招數的後果不堪設想。
魔修的搜魂**並非是什麼溫順的手段,它能直接竊取被施法者的記憶,一旦記憶被讀取,輕則修為受損,重則自此魂魄不全,也就是俗話說變傻。
白玲瓏在黃泉秘境時被那個禪樂宗的小和尚搜取過記憶,不過好在那小和尚算是慈善之輩,並不曾給她的腦袋留下什麼隱患。
“前輩,手下留情!”雖然這件事無關於她,但是她很難眼睜睜當面看到兩人撕破臉。她猛然叫出聲,生生將一動不動跪着等死的混元撞開。
那黑氣輕輕的拍在地上,迅速散了開來,並沒有擊中混元。混元鬆了口氣看向白玲瓏的目光當中流露出感激之色。
白玲瓏卻愣住了,以麗姬的修為,想要擊中混元哪能容她這般輕易得手。不過她很快明白過來,恐怕這會兒麗姬雖然內心難受得要命,卻也顧忌着她和混元的感情。
她看向麗姬的神色當中流露出惋惜之色。這世上把心掏出來給別人的人若是獲得對方回饋的心才是真幸福。可惜麗姬只是將心掏出來的那人而已。
麗姬頹廢的坐在石凳子上,雙眼了無生機。
混元終究是心疼她,走了過去,遲疑片刻,伸出手攬住她的肩膀,麗姬得到一個溫暖的懷抱,終於控制不住悲傷,放聲大哭起來...
...
“青兒,你真能感應到天火在這個方向?”百里之外的海面上,一男一女並立在船頭,男子長身玉立,周身的氣質流淌着令人側目的光輝,很是吸引人。他身邊的女子一身青衣,挽着簡單的髮髻,看起來沉穩而清麗,雖然姿色上並無過分動人之處,那種淡薄名利的脫俗氣質,令她與身邊的男子比肩。任誰看了都會以為他們是一對。
若是白玲瓏在這裏必然認出這一對男女便是秋明若和采青。
采青看着海面道:“自然,我身上具有紅蓮赤火和陰陽兩儀火,對同類的火特別的敏感。我確定在這一帶出現過天火。”
“只是我卻沒有見過哪種火是冷的。”秋明若搖搖頭,目光當中帶着寵溺之色。雖然他不相信這海上有天火出現,他還是跟着一起來了,只要是這個小女人要做的,他都必然奉陪到底。
采青似乎沒有注意他落在自己身上粘稠的目光,淡淡的說道:“若是沒有猜錯,這應該屬於陰火。廣寒火和白骨枯火都屬於陰火。就是不知道它屬於哪一種。”
秋明若打量平靜的海面,道:“青兒能確定的確在這一帶嗎?我們已經過了子珠島。再過去便是子母島。那裏有一塊我們秋家都啃不下的硬骨頭。”
“硬骨頭?”采青原本對秋家的恩怨不感興趣,不過既然要這人幫忙找天火,少不得問兩句,“難不成這一片還有其他勢力不成?”
“勢力?倒也稱不上。原本子母島被一個元嬰修士盤踞,我們秋家為保瀾海安寧,每年供奉不少資源給那邊。倒也相安無事。”秋明若道。
采青出生在家族,自然明白家族為了制約身邊高修為的散修,自然得貢獻出一部分利益出來,便問道:“難不成那元嬰修士背叛了秋家?”
秋明若搖頭又點頭道:“當年我們秋家在海上捕捉過一隻帶有龍族血脈的蛟,那隻蛟非常的狡詐,秋家人折了四五個築基修士才將它抓到,卻被那元嬰修士用了不知道什麼手段給帶到子母島。”
采青顯露出鄙夷的神色:“這元嬰修士好不知羞!”
秋明若繼續道:“後來這元嬰修士的氣息從瀾海消失了,他是隕落還是飛升無人得知,只知道子母島只剩下他一位金丹期的徒弟。這種情況下,秋家自然要討回那隻帶有龍族血脈的水族妖獸,只是那子母島附近布有不少迷陣,根本無從下手...所以這些年就這樣僵持着...”
采青的眼瞳當中帶着絲亮光:“龍族?”
“蛟原本是接近龍族的妖獸。那蛟更是百無其一的帶着龍族血統,成長空間更是不容小覷。”秋明若道,“當年我二哥築基,族裏就想抓到一隻高階妖獸給其當靈獸。那隻水族妖獸就被族中人看上,就連馴服它的方法手段都準備好了。哪裏知道它會被那元嬰修士橫插一手,族裏人沒有辦法,便只得另外給二哥找了一隻畢方鳥...”
家族當中,天資聰穎者往往得更多的資源。采青便是這種規矩下的受害者,自然能體會到秋明若說這話時心裏的感受。秋二哪怕沒有那隻蛟當靈獸,族裏另外想辦法弄到不差的妖獸給他,而同是秋家子弟的秋十一便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眼瞳當中露出羨慕之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