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放血引蟲
白玲瓏也不待他做出掏葯的動作,趕緊撲上去。男子的衣襟穿得複雜,交叉着好幾層,她最後在他裏頭的束帶層里摸出三粒小小的大約拇指大小的蠟球,她輕輕一捏,露出裏頭一粒黃豆粒差不多大小的紫紅色的帶着異香的藥丸。光是聞味道就知道是好葯。
這個年代藥丸是非常稀罕的,只有具有顯赫身份的人才有資格獲得藥丸的供給。現在的藥丸防止受潮,一般用塑料保存,古代沒有塑料這種東西,換做成玉做的容器,但是玉瓶、玉盒、玉罐這種成本終究太大,又容易粉碎,所以將藥丸用蠟封住隨身攜帶,也是非常方便的。
只是哪怕是蠟封住的藥丸,也是非常昂貴的。聽油桃村老人們說,一粒這樣的藥丸也得值上二十金。這個時代的金並非是黃金,而是黃銅。在油桃村,也只有身份最尊貴的村長家才可以見到,莫瑤池曾經拿過一個在手中把玩。
此時白玲瓏沒有心思去想這個人的來歷身份,而是趕緊在屋裏找了水,用葫蘆瓢打了清水過來,緊接着她又趕緊用草垛子塞到男子的後背下,這樣他可以靠着坐起來吞葯,也可以支起腿方便她檢查。
就着水讓他吞下了一顆藥丸后,似乎立馬沒有多少起色。白玲瓏看了其他兩個蠟球,也一併捏碎,塞到他嘴裏。不知道是不是喂水太急促,男子咳嗽了兩聲,睜開眼睛盯了她好一會兒。
“腿里是什麼東西?”白玲瓏將他意識似乎完全清醒過來,連忙問道。失血過多的人很容易覺得寒冷,白玲瓏將他放在是靠近篝火的位置。但是單單一個篝火的照明度並不夠,她又在男子身側移過去另外一堆。這樣視線才能完全明亮起來。
她蹲坐在他身邊,看到這些凌冽的傷口,心裏突然想到,會不會是這東西鑽到肉里,為了將這東西挖出來,這人自己弄出這些傷口來。而之所以將腿勒住,也是為了防止鑽進肉里的東西往上身跑。
只是這種往人肉里鑽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白玲瓏不禁有些毛骨悚然。男子的衣服並沒有濕,而他的腿部傷口竟然是濕漉漉的,且不帶一絲血跡,恐怕是因為鑽進去的東西吸幹了他的血,同時產生一股粘稠的分泌物。她摸了一下傷口,男子似乎沒有多少痛覺,果然看到不同於體液的黏稠物。
在白玲瓏的印象當中,能如此貪婪吸血的只有一種叫螞蝗的生物。這種東西在稍微潮濕的地方就能生長,生命力異常堅韌,能乘機接近任何靠近的生物,並且它們的口腔有種特殊的結構,能長時間吸血且阻止人體的凝血因子,直到它真正的飽食。只是她從未聽說這些東西能往肉里鑽。
可是如果不是螞蝗,森林裏還有什麼吸血的小東西?
白玲瓏捏了捏男子的腿,雖然他沒有表現一點兒痛覺,可是白玲瓏的心裏壓力很大,不敢隨意的觸碰這些傷口。
她想,神經都切斷了,血流不通,再過段時間,這兩腿只怕要殘廢了。
她將他兩條腿從膝蓋到腳趾頭完好的肉都捏了一遍,終於在他的膝蓋後面的腘窩皮下摸到兩三個鼓鼓的軟軟的包,兩條腿都有,這個包一被觸碰,立馬就開始在皮下移動。她怕男子疼,再不敢輕舉妄動,心裏卻嘭嘭亂跳,那些包大概有杏子般大小,至少它們鑽進這男子身體之前,不該是這個體積。
她不知道她在做這些的時候,男子已經盯着她看了許久。
“天啊,這是什麼東西?”她時不時往男子面上看,瞧瞧他的狀況,這一看,正好對向他睜開的漆黑的眸子。
顯然此時藥丸子發揮了藥性,男子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注視而顯得尷尬。“這叫草冥子。一種小蟲子。有毒。會吸血。對血氣敏感。”
白玲瓏一愣,隨即歡喜起來:“你醒了?”
男子扯了一絲虛弱的笑道:“我醒了。吃光所有的回春丸,只要有個口都能被吊回來。”
白玲瓏倒沒有聽出這話里的深意,有些激動,看這幅樣子,這男子不會死在這裏。“這東西怎麼弄出來?”
男子道:“直接用刀挑出來吧。”
白玲瓏聽他說話清晰,有些驚訝那藥丸子的奇效。至少此時的男子說話之間有些力氣,而並非是要死不活的樣子。只是他的話驗證了之前她的猜想,這些刀傷的確是他自己割出來的。
只有真正的狠角色對自己也這麼狠。
“不行,不...不能這樣。”白玲瓏對這人忍不住生出畏懼感。這種畏懼的存在很奇怪,明明這人失血過多顯出一種孱弱的病態。但是在她知曉刀傷如何來的第一感覺當中,這人是隨時會化作兇猛獵手的。就像油桃村的老人常說的那樣,兇猛的豹子哪怕受了重傷,再完全閉上眼睛之前尚且殘留一絲餘力。這個男人就是那隻受傷的豹子。
“若是不快點動手,我這兩條腿恐怕要廢掉。”男子就是在挖蟲子的時候突然暈過去的,等他醒過來,就遇到了白玲瓏。只是這個時候這些蟲子在他體內吸光了兩條腿的血氣,他周身也因為大量失血虛弱到極點。
白玲瓏也知道是這個道理,可是真正讓她幫忙將刀插到肉,她的確做不到。“我想到一個主意。”她道。
男子揚起眉毛,道:“什麼主意?”
白玲瓏拿過男子的刀,這是一把鐵器。這個年代,鐵器是非常罕見的,大家常用的工具是木頭和銅器。白玲瓏將刀攥在手中,刀柄上雕刻的花紋摩擦着她的手心,她禁不住緊張起來。
男子頓時緊張起來,眯着眼睛,沉聲道:“你想做什麼?”
“我...”白玲瓏咬了唇,閉上眼睛。
血的腥味迅速充斥在鼻腔,白玲瓏疼得臉上只抽。雖然不懂醫學,白玲瓏卻也知道膝蓋後面有不少韌帶血管之類人體複雜且關鍵的細小結構,若是隔斷了,這人要麼傷要麼殘,恐怕整條腿真給徹底毀掉了。再說了,這些蟲子不是對血敏感嗎?若是用鮮血引誘它們,它們會不會從肉里鑽出來?
當然這只是理想化的假設,白玲瓏不知道這些在人體內的蟲子對血氣有多敏感,考慮這男人失血過多,她只能割自己的手掌。
男子原本忌憚她拿刀的動作,卻發現她想的是這樣的辦法,面上一怔,雙目忍不住凝在她的面上。可惜這女人被她自己的舉動嚇了個半死,根本沒有注意男人對她重新的審視。
男子沒有想到在他人生最窘迫的時候,還能遇到這般好心的女子。而白玲瓏此時為他放血的舉動,註定令她成為這男人生命當中極為重要的一部分,當然白玲瓏自己全然不知。
“不要緊張。”男子放緩聲音道。
白玲瓏生怕血不夠,一直都擠壓傷口,防止血凝結流不下來。聽聞聲音,她蒼白着臉,搖搖頭:“我挺緊張的,假如那東西爬出來,往我手裏鑽怎麼辦?”
“...”男子頓了頓,道,“它們已經吸得夠多了,鑽不進去。”
“也不知道會不會感染...”白玲瓏內心心焦如焚。這個年代可是沒有破傷風疫苗的。早知道讓刀在火上燒一下消消毒才是。
她顯出悔不當初的表情。
男子看此不禁笑起來道:“姑娘是後悔了嗎?”
“嗯。後悔了。我會不會就這樣死了?”白玲瓏道。
“不用擔心,若是姑娘為我而死,我定會讓姑娘風光大葬的。”男子認真道。
“...”白玲瓏卻不知道,這個時代和中國的古代相似,重死不重生,只有風光大葬的人才有機會獲得一種契機,這種契機在是神鬼共存的世界尤其重要,因為這個世界鬼不是真正的鬼魂,而是另一類修真的方式叫做鬼修。
白玲瓏突然覺得這人很幽默。
她目光盯着那幾個包,起先並無任何動靜,她嘗試着將血塗到男子的傷口上,那些包果然鼓鼓的,向吐血的地方移動。
它們的移動速度並不是很迅速,只怕是因為吸得太飽,血氣對它們的誘惑並不大。幸而男子臉上並沒有顯出多少痛苦,男子說這種蟲子的毒性就是麻痹痛覺,令被吸者沒有任何覺察。
白玲瓏聞言點點頭,全神貫注盯着那幾個包,它們慢慢的移動,皮膚表面也變得高低不平,尤其是這男子的皮膚極薄極白,那些蟲子逐漸移到皮下,顯出黑亮色來,隨時會擠破皮膚一樣,有點嚇人。
男子連忙伸手去按,被按的那隻卻迅速沉到皮下。白玲瓏連忙道:“不要急,等它們鑽出來。”
這麼說著,很快有一隻移動到傷口處,它率先從白森森的肉里探出一個黑紅色的觸頭,類似於蝸牛的眼睛。並沒有看到這傷口裏打出的洞穴。可想這類蟲子,有在人體皮肉當中自由穿行的能力。也不知道它們穿過的皮肉是否是完好的。當然這種可能非常小。因為它們的白色的黏稠分泌物極可能含有腐蝕蛋白質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