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傷之人
白玲瓏咽下去口水,皺了眉頭,退了一步道:“瑤池,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你不用解釋。我已經全部知道了。今天我不殺你。但是你自此不準回我的村子,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莫瑤池厲聲道,“滾,滾得遠遠的。不要讓我看到你。”
“瑤池?”她想在說什麼,對方都是那副冷傲而堅決的模樣。白玲瓏只得咽下這種莫名其妙被錯怪的委屈,往路邊靠去。
大山當中蒿草叢當中會有一條條的山路。山路兩邊都是叢密的樹林。
白玲瓏走到這樣的山間小路上,雖然知道莫瑤池對她誤會深了,不知道是因為自己驚醒了她還是剛剛被她看到自己和鄒子明一起的場景。不管什麼緣故,這個玩笑似乎開得太大了。
若是其他人,白玲瓏自認為還有周旋解釋的餘地,可是莫瑤池不一樣,她向來果斷堅決,說一不二,若是她說要殺自己,那必然就會動手。
算了吧,她嘆了口氣,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她手上的馬燈也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被莫瑤池盯着,她又不敢往村莊的方向走。而是選擇一條背道相馳的方向。
這條路上不知道走了多久,她隱隱聽到背後有人的氣息,嚇了一大跳,一扭過頭,卻見到鄒子明負手跟在她大約五六米遠的距離。她不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若是在開始,她對這鄒子明還有些好感,那現在全都是厭惡之情。
“莫姑娘是因為我的緣故和玲瓏結仇嗎?”鄒子明問道。“若是正是我的緣故,還真是抱歉啊。”
白玲瓏最恨的便是這種明知故問的男人,心裏正滿腹的委屈,不禁呵斥道:“你怎麼不和她解釋?”
鄒子明皺眉道:“這種事無須理會。”
但凡修真之人都看不起凡人,鄒子明也同樣如此,他原本對白玲瓏有幾分意思,但是對方一而再再而三不給自己面子,他也就沒有耐心,眼見她不止沒有因為自己的親近而歡喜,反而露出一副責備的模樣,從心裏生了厭倦之情。他跟了幾步,見白玲瓏只顧着趕路,並不理會自己,自己覺得這女人不識抬舉,也就走開了。
白玲瓏原本就不在意他的去留,看他走後鬆了口氣,繼續尋找落腳之地。在山裏頭每過一段距離都會有搭建的小棚,裏頭有專門供獵戶歇腳的地方,運氣好的話,裏頭還有充足的水和糧。山民大多淳樸可愛,每到一處臨時的歇腳點享用了糧水木柴,都會在離開之前添足供給,方便下個人使用。
好在白玲瓏對這一片地勢熟悉,知道沿着這條小路,再翻過一個小山頭就有一個臨死落腳點。
說實話,走夜路並非是個很好的際遇,哪怕在這大山當中生活了半年,她依舊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覺得身邊的山林里會跳出什麼龐然大物來。露水越發的重,打了幾個寒顫后,她不禁又加快了幾步。
夜色當中,一切的聲音顯得那麼清晰,起先是她的腳步聲、呼吸聲,再就是蟲鳴聲,蛙叫聲,然後才是四周連綿不絕的風聲,樹林晃動的沙沙聲。白玲瓏其實非常害怕,睜大眼睛瞪着前方的黑暗,生怕突然出現什麼攔路的東西。
禍不單行,就在她差不多往村莊相背馳方向走了差不多四五里的距離,眼睛裏已經看到一面崖上房屋的形狀,突然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腳。這令她驟然想起現代小說里講的攔路鬼,忍不住尖叫起來,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救命!”微弱的聲音彷彿是從幽冥地獄裏爬起來的一樣。
白玲瓏只覺得心口嘭嘭的亂跳,似乎要吐出來了般,她想叫掙扎着起身,可是因為太緊張了,兩腿都在打顫發軟,只得挪着身子後退,口中強裝鎮定道:“不...不要過來...我們倆無冤無仇,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找找壞人去償命。不要來找我...”
那個“鬼”似乎沉默了一下,接着用那種被風一吹就能散掉的音調說道:“姑娘,不要誤會...”
“...”這聲音令白玲瓏愣了下,竟然是人?
白玲瓏這才斗膽眯着眼睛,隱約看清面前的路上匍匐着奇怪的東西,這東西向她伸過來...額,是一隻手。人類的手。
原來橫在路當中的是一個受了重傷的人。他原本昏迷着,卻被白玲瓏一腳給踩醒了。知道是人不是鬼就好辦了。
白玲瓏剛要鬆口氣,卻又立馬懸起心來,因為這個人的說話氣息很淺,想來傷得不輕。
常在大山裡行走的人經常會遇到毒蛇、野蟾蜍,擦傷扭傷磕傷都在所難免。所以認得一些最基本的草藥,只是白玲瓏不確定自己膚淺的中醫水平是否能救得這人。這個地方回村莊大約已經有六七里的距離,還不如就近去歇腳的臨時點。
受傷的是個男人,黑暗當中白玲瓏看不清他的面容,更看不大他傷在哪裏,對方只氣息懨懨的說是刀傷,傷到腿上,如今有些失血過多了,雙腿都差不多沒知覺了。這麼一說白玲瓏心裏有數,至少不會莽撞的撞到其傷處。
白玲瓏聽他的聲音似乎年紀不大,摸他的體格也不是魁梧的男子,但是男女之間終究有區別,身材並不魁梧的這人,體重卻不輕,再加上腿上受了傷,全身的體重都壓在她的身上。白玲瓏頓時被壓得喘不過氣起來。
“你撐着些,馬...馬上就到了...”白玲瓏半扶半拽,跌跌撞撞將這受傷的男子拖進那棟極矮極矮的茅草屋當中。
這樣的臨時落腳點不大,白玲瓏很快在沾滿蜘蛛網的檯子上摸到用來點火的火摺子,又利索的撿了不少易燒的乾柴,燃起來一個不小的篝火。
火光照亮這個小小的空間,照出未去皮的綠色樹榦夾雜青竹混着搭建的小屋,竹屋之間塗抹着泥巴和茅草,異常簡陋。
藉著火光,白玲瓏這次看清楚這個人的狀況。
這是一個皮膚白皙得嚇人的少年,不過是二十齣頭,極為消瘦。因為失血過多,他原本就不豐腴的雙頰上顯出一種奇異的蒼白色,整個人也呈現在半昏迷的狀態。似乎不習慣突然的照明,他眯了眼睛,薄薄的眼皮遮擋着他幾乎要渙散的眼睛珠子,可以看到眼皮上青色的血管。
白玲瓏捲起他的褲腿,其實這個動作也沒多少意義。他的褲腿已經被撕得七零八落的生,兩腿上膝蓋兩側露出許多刀痕,其中還有幾道深可見骨。
只是奇怪的這些刀痕相這些傷口錯落無序的分佈在兩隻小腿之上,無論深淺,一律翻開着,露出裏頭呈現白色的肉。輕輕一按,能從這些肉里擠出類似水的液體而並非紅色血液。看起來異常詭異而嚇人。
也不知道是怎樣才受這麼重而奇怪的傷。
白玲瓏看到這樣的傷口,有些不知所措。若是血淋淋的傷口,她可以拿草木灰做止血的措施。可是傷口裏頭的肉都是白慘慘的,也不知道血流了多少。再看看傷者的瞳孔,依舊是微眯着,將手指放到他面前晃動,都不能集中起目光來注視。到這種程度,已經超過了她的醫療水平了。
失血到這種地步的人,是怎麼撐到求救的?白玲瓏奇怪之餘更有說不出的惶恐。她不能讓這個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要怎麼做才能救這個人呢?
古代的醫療水平是相當差的,哪怕獵戶們經驗豐富,識得山裡諸多草藥用來應付許多突髮狀況。但是這個時代的人是不知道細菌病毒的存在的。他們很可能因為一個很小的傷口感染而死。這人受了這麼重的傷,十有**救不了的。
但是少年禁不住就要垂下眼皮,白玲瓏卻忍不住上前拍他的臉:“你不能睡,千萬不能睡...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少年疲憊的抬起眼眸,口裏喃喃出聲,白玲瓏得湊近他才能聽到他的聲音:“...腿里...有東西...弄...弄出來...”
腿里有東西?
白玲瓏急忙忙的去看,因為男女之別,她只是查看傷口,這會兒仔細檢查他整條腿,才發現他兩條大腿都緊緊勒住着韌性十足的麻繩。繩子扎得很緊,周圍的肉都是不正常的烏青,因為他的肌膚尤其的白,這樣的烏青看起來特別嚇人。
再這樣下去,這兩條腿都會廢掉。白玲瓏想要將這繩子解開,哪知道原本昏昏沉沉的人徒然發力,摁住她的手,強調道:“腿里有東西,弄出來!”
他的眼瞳在這刻雪亮雪亮,含着一種令人質疑不了的堅持。
白玲瓏想要問得更詳細點,哪知道這人說完直接仰面倒下,彷彿剛才的舉動是某種迴光返照的不祥預兆。
“不能睡,你不能睡!”若是這種情況下睡著了,真的會永遠都醒不過來。
不知道是這人的求生**太強,還是白玲瓏打他的臉手法太重了,須臾之間,這人果然強睜着眼睛,口裏清晰道:“懷裏...有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