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機械族的星艦在茫茫無涯的宇宙中繼續航行。從阿瑟的指揮室到他為季鷺精心安排的住所,只需要步行五六分鐘。

季鷺想徑直穿過人造花園,再回去。看守她的兩位機械人隨即把季鷺的要求變成機械信息傳送給阿瑟。

不多時,阿瑟所要傳達的話就原封不動地從機械人口中說出,”季鷺小姐的要求,是人之常情。當然准許。”

不過季鷺並不能見到,當阿瑟聽聞看守她的機械手下上報給他這樣的事情的時候。他的眼眸是盯着面前三處光屏的全息影像,然後緩緩地笑着說出這些話的。

其實這些都只不過是季鷺臨時起意的。她原本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想法的。她想要看看阿瑟對她的態度如何,以便後期逃離計劃的實施。

現在來看。阿瑟對她還算是寬容和善的。只要她不觸碰阿瑟的底線,她的小命或許能保得時間長一點。

在季鷺看來。她要趕在機械王威脅/或者是聯繫西繆之前逃離這裏。機械王這麼做了之後,結果顯而易見。西繆當然不會來。

她要做最壞的打算。機械王或許會惱羞成怒——由於這傢伙喜怒無常,殺了、折磨她來泄憤;或是迅速地解決了她。

總之她被阿瑟抓到,這就意味着如果她自己不想辦法而是坐以待斃,結果就會是死,毫無疑問。

她要為她的命爭一爭。季鷺想。

不過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她可以憑藉此次阿瑟對她的寬容,來摸清通往自己住所的各個路徑。

機械族花園中的奇珍異草她從未見過。散步過程中,她後方的兩位機械人目不斜視一直盯着她,對她做出的任何舉止都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這是尚未意識覺醒的機械族。也是最忠於機械族的機械人。它們對機械之主的所有命令是百分之百地執行力度。

雖然這並不妨礙季鷺探路,但是這兩個機械人總給她帶來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阿瑟雖不在,可這兩個忠心的機械人奴僕就是他的雙眼。

人造花園的小路以天然的亞曼拉石鋪就。這種晶瑩剔透的亞曼拉石,也是星際時代鏡子的原材料。季鷺只要微微垂眸,就能見到腳下無數縮小了的自己,彷彿是被囚禁在石頭裏的小小人。

這種景象直看得人心情壓抑沉重。而後,季鷺就沒再注意腳下亞曼拉石誠實記錄著周圍的一切動靜了。

隆柯樹巨大如蒲扇的葉子垂了下來。前方兩排十米多的隆柯樹,垂下的葉子,搭成了一個天然的樹葉洞。從季鷺的角度望過去,裏面是盎然生機的綠意,那種清新的氣息能夠帶給人以愉悅舒暢的感官體驗。

季鷺的身高恰恰好能夠通過。進入這個樹葉洞中,周圍的環境瞬時縮小了十幾倍。這種隱秘又狹窄的空間,令季鷺的腦中浮現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可以就此躲過身後機械奴僕的視線。躲在這星艦上不被阿瑟發現的一處。然後慢慢地摸索到逃生穿梭機的位置,逃離這裏。

可是她僅僅是思緒一頓,稍稍理智地深想了一下,就明白了這樣的計劃是多麼愚蠢又荒謬。

且不說她能否因此而躲過後面的機械人,就是躲在星艦上不被發現就是不可能的。更別說什麼駕駛逃生穿梭機離開了。即便退一萬步,她駕駛了逃生穿梭機離開這裏了。

機械族龐大的星艦隊伍,豈能不發現一艘小小穿梭機的身影?

季鷺有些頹然地放慢了腳步。她忽然覺得自己不論做什麼都無盡於事。人類太脆弱了。她究竟該怎樣,才能離開這裏?

當大腦遲緩地感覺到自己被人抱在懷裏的時候。她的眼中就只剩下面前剛剛死去得悄無聲息的機械人遺骸了。

男人一招斃命。機械人胸膛中的晶石四分五裂,失去光澤,變成了普普通通的土石。它們眼中的紅光漸漸消退。全身的機械金屬色澤變得粗糙黯淡。就像是剛剛死去了、血液停止流動的人類。

男人沒有去注視懷中的季鷺如何。他渾身蓄勢待發,猶如一頭獵食的猛獸,眼中充滿了殺伐冷意。

因為他的某種清晰地映出另個人的身影。是阿瑟,他微微笑,踏着悠閑的步伐,以一種老友的口吻問候,”海因茨,別來無恙。”

他沒有回應,但放開了懷中的季鷺。男人沉默着走到阿瑟面前,面無表情。

阿瑟抱胸笑眼看他,開門見山,”海因茨。你有兩個選擇。一,我們合作,二——”他忽地笑不出聲了。面前的男人神色微微一變。阿瑟敏銳至極的感官立即辨別出了那種熟悉的氣息。

兩方的動作極快,季鷺肉眼只辨幾道銀白的閃光乍現又隱滅。如快速釋放的花火,充滿了危險與力量的優美。

當一切重歸黑暗的時候。男人似乎是不支地向後退了幾步。他的背景,看得季鷺心下一沉。

但,機械的身軀,阿瑟是仍面容淡然端正的模樣,看着男人的動作,沒有嘲諷更沒有嗤笑,而是語速極慢地,帶着某種肯定的語氣,道,”二,你,聽命於我。”受我控制。

阿瑟見着這個高傲強大的男人現今如此,心下卻並不感到愉快。原本拜旦那獨一無二的強者啊,怎麼會變得如此狼狽不堪?他倒是為海因茨感到惋惜。

他還記得,幾年前的那次交手。海因茨的身手完全不在他之下。時至今日他的戰鬥力與體能不出意外的話,應已達到了巔峰。

但是今天交手。差太多了。阿瑟為英雄扼腕之時,也不免感到些許疑惑。

不過僅僅是一瞬。

”海因茨。你現在受了傷,又隻身來到我的星艦。就連你心愛的女人都在我的手上。”阿瑟最擅長攻心術。他逐一分析如今的情況,來幫助,或者說是推波助瀾着海因茨的想法。

”海因茨,我的態度仍和當年一般無二——我們合作,將這宇宙,顛覆。”海因茨是他最佳的選擇對象。在這宇宙高等文明弗伽聯盟中,海因茨是最好的選擇。

可他仍然不言語。甚至都不願等待阿瑟把話說完。他感到有了新的力量,又再度出手。

這次,阿瑟明顯能在他的動作上感到某種誓死憎恨的情緒。他的每一個動作的變幻,都以殺死他為目的。

殺場刀劍本就不長眼,更何況置身其中的人。就算阿瑟內心理智地剋制自己不要殺了他,但是作為一個機械人,他機械身軀的自我保護機制和條件反射而出的敏捷身手令他感到自己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直到男人被他手中的高能粒子qiang擊中心臟后便倒地。阿瑟定定地盯着面前奄奄一息的男人,又瞥了瞥自己的手的時候,才愣住了。

很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海因茨,怎麼可能,就這樣,死在他的手中?多麼可笑?

季鷺大腦一片空白。她甚至都沒有哭,卻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悲傷覆沒了她,窒息感洶湧而至,不給她任何喘息的餘地。

這種感情如沉寂多年的火山,一朝驀地爆發,後者才恍惚地難過。

這種夾雜奇詭的氣氛隨着扶着牆面試圖要再戰的男人力量不支倒地之後就消失了。一個閃着紅光的金屬物件從他的身上掉落了下來。

可惜季鷺離得遠。否則她一定會慨嘆着,這玩意兒還挺懷念的。

阿瑟神情瞬間陰騭沉鬱,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只見那人從原先海因茨的模樣,變成了另一個人。

“指揮官閣下,怎麼會答應您呢?”不僅是外貌的改變,身量、聲音都變了很多很多。

季鷺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立即收起平復自己剛才的情緒。這一切,究竟發生了什麼?

阿瑟面容陰沉至極,“說!你們指揮官閣下,究竟在哪?”

死士只將qiang口對準了自己,轉身朝着季鷺,面容平靜道,“請季鷺小姐耐心等待。”他沒能將季鷺安全帶回太空堡壘,沒能完成任務。雖然他感到遺憾和不甘。但,身為一個軍人。雖死猶生。

劇烈震天的一qiang。幾乎傳遍了整個星艦。季鷺完全無法思考,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那個人的意思是,會有人來救她嗎?會是西繆嗎?還是他只是念着舊情才來救她?

阿瑟想起指揮室中那三幅畫面。又想起在他來此前,他就篤定這是海因茨。於是便將還在地球的機械軍調派到這裏。只要海因茨進了圈套來救季鷺,那對地球的威脅乃至一切都無用了。

阿瑟以地球與季鷺,來要挾海因茨。他已經確信了,如果海因茨來到這艘星艦救季鷺,那麼,他一定不會給他任何機會,離開這星艦。

除非他給他保證,答應合作,以及令他相信的誠意。

不過如今看來。他算錯了。他以為,這個女人會是他最重要的東西。最致命的弱點。最不可見的軟肋。

原來他並不在星艦上。那麼。在他遣走機械軍之後……阿瑟快速瀏覽了信息庫中星網傳遞來的信息。

果然。地球已經受到了他的保護。那麼,這也可以說明,這個男人在地球?

不。前線戰爭即將崩潰。這樣的節骨眼上,他又怎麼會躍遷至這麼遙遠的星域。

所以,他是還在前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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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季鷺的處境越發艱難了。她房間前有兩層機械軍流動巡邏。又有四名不分晝夜地看守她的房門。

雖然這一切讓她很鬱悶,但是想到西繆平安無事地在某個地方。她的心中就有溫溫暖暖的小確幸。

星艦依舊行駛在一望無盡的黑色海洋宇宙中。沒有日夜齊整規律的作息時間。季鷺也就醒醒睡睡,迷迷糊糊。

她也不記得,是哪天了。

總之她醒來,走到舷窗邊,第一百零一次感嘆下自己多舛的命運的時候。

她清晰無比地看見,舷窗上反射出的光勾勒出一名男人的輪廓。

他的氣息隱秘而強大。冷冽又熟悉。

男人的動作,一點兒也不狠戾,而是很溫柔地,扶住季鷺的肩。

她慢慢地轉過身,一眼也不敢眨。

就像意識世界中、還有她無數次夢中的景象一樣。她看不清他,而他俯下/身,吻住了她。

這才是西繆。他這麼想念她,見到她的第一眼,怎會只是擁抱?

他一定是,狠狠重重地吻她。喚醒她身體中所有有關於他的沉睡已久的每一個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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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偽裝了幾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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