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生如戲4
他努力想要回憶起原主的記憶,可是一用腦,頭救針扎般刺痛。他只能暫時放棄去挖掘真相,暗中對一家人都警惕起來。
在醫院修養幾天後,簡暮言跟着許夫人一起回了許宅。幾天時間已經讓簡暮言弄清了自己新的身份。在醫院時的吃穿用度以及醫護人員的恭敬態度讓他猜想這個許家必定非富即貴,卻沒想到,母親袁敏是將軍之後,其兄許裴章繼承了代代傳承的世家大族許氏,旗下產業涉及各個領域,遍佈全國。
讓簡暮言驚訝的是,出生在這樣一個個強強合璧的家庭里的小兒子許裴之,從小倍受父母兄長寵愛居然沒有長成一個紈絝子弟。許裴之從小性格內向,因此雖是富家少爺卻從未張揚跋扈仗勢欺人,初中時不知什麼原因忽然患上抑鬱症,在他強烈要求下才出國讀書和修養。就這樣在美國呆了幾年,每年只有過節時才會回家。
這一次放假從美國回來,原主所患的抑鬱症越發嚴重了,當晚喝酒飆車出了車禍。幸的發現及時才救回了他一條命。
簡暮言站在房間裏,仔細觀察房間的擺設和佈置。許裴之的房間雖然簡約卻十分舒適,牆上掛着幾幅精緻的風景畫,窗帘也是淡色系的,看得出主人淡泊寧靜的性格。大概是這個身體殘留下來的記憶的緣故,簡暮言對房間的一切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什麼東西擺放在哪個位置,該是什麼樣的,都很清楚。
唯一例外的是……
他想不起過去的記憶。
他可以憑藉身體的本能和習慣,使得許母和他大哥毫不懷疑,但始終無法想起原主的過去。
簡直就像是對方殘存的意志死死封存了那段記憶,再不願讓任何人窺見。
手撫着鏡子,簡慕言看着鏡中俊秀文弱的青年,輕聲道,“如果那段記憶對你來說是痛苦,那麼我便不會再挖掘下去,你放心。”
鄭重承諾的話語悄然回蕩在安靜的房間內,與此同時簡慕言感到一直壓抑沉重的心情忽然一松。
彷彿整個世界煥然一新。
他捂住胸口,一一聲聲鏗鏘有力的心跳訴述着活着的喜悅。
如釋重負地微笑起來,蒼白的臉色越發映襯出鏡中人璀璨明亮的眼睛--從今天起,世上再無簡暮言,有的只是許裴之。
“二少爺,杜家公子來訪,現下正在客廳等您。”
敲門聲喚醒了許裴之,他應了聲合上書,伸手拿了新買的手機,上面顯示着一個陌生號碼的未接來電。他想着既然連名字都沒儲存,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便沒有在意。
下樓走過樓梯轉角,一眼便看到一個一身迷彩服的英俊青年雙手向後架在沙發靠背上,一雙長腿交疊伸着,累極了的模樣仰躺着休息。
兩人視線相對,他一下收斂了懶散的神情,立刻站了起來幾個大步跨到許裴之身邊,雙手搭在他肩膀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語氣抱怨,“我家老爺子聽說你的事情才肯把我暫時從魔鬼式訓練里放出來,裴之,你沒事吧?”
關心的話語和親近的動作顯出兩人十分熟悉,許裴之想到他哥許裴章曾經對他提過他玩得最好的人就是這個同是*兼富家少爺的杜家二少爺,便遲疑道,“你是……杜宇祈?”
杜宇祁翻了個白眼,嘲笑道,“哥,你是我親哥!你是手傷了,又不是腦袋傷了!居然玩失憶這一出。”
“不是玩笑,”許裴之將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拉下來,微笑着帶他落座,“可能失血過多,以前的事情真的不太記得了。不過這樣也好,聽說我以前有嚴重的抑鬱症?現在倒沒這個毛病了。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聞言,杜宇祁擰起眉頭,眉心都豎成了個“川”字,上下打量着許裴之,“這麼一說,你好像是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他還想說什麼,目光不經意瞟到許裴之紗布纏繞的腦袋上,頓了頓,緩了臉色,擺了擺手,“既然你都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我就給你說說。”
神色間明顯不信裴之真的失憶,以為裴之只是藉此逃避現實。可依舊順着他轉了話題,這份體貼不由讓裴之心下一暖。
杜宇祁給裴之解釋了下他的關係網。其實非常簡單,裴之本身有抑鬱症不喜歡與人交往,朋友很少,杜宇祁是他唯一的好朋友,這都還是因為杜宇祁他父親那邊和裴之母親有一點遠方親戚的關係,兩人算是表兄弟才玩的起來。
“以前和你比較熟的,就是同一個圈子裏的大毛、峰子他們,你出國那些年關係跟他們淡了不少。等你身體好了,我再帶你去認識他們。”
“好。”裴之可有可無地應了聲。杜宇祁想擴大他的交際圈,這份心意他心領了;只不過這圈子就這麼小,聽說他出事都沒有來醫院看上一眼的所謂的朋友,想必關係也十分淡漠。
想到這裏,裴之不禁望向杜宇祁,對方一身汗濕的迷彩服,更是顯出連回家換套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就急忙趕來看望他了。有沒有真心,可見一斑。
“說起來你大哥下個月初就要結婚了吧,婚禮舉行完之後你還會回美國嗎?”杜宇祁問道。
許裴之想了想,“我隱約記得那邊的學分已經修完,過段時間就能拿畢業證了。之後肯定留在國內。”這段時間他在逐漸恢復原主的記憶,提到關鍵詞的時候有些事情也能隱約記起來了。
杜宇祁看向許裴之,對方正在泡茶。用初沸之水,注入瓷壺及杯中,為壺、杯升溫。裴之低眉垂目,修長有力的手指捏着茶匙,將茶葉輕輕撥入壺中,再倒入沸水沖茶,動作不疾不徐,從容優雅。
之後,雙手執壺將茶水注入潔白如玉的瓷杯中,茶水透亮清綠,香味清雅芬芳,熱氣氤氳。
整個泡茶的過程中,許裴之眉宇安然,神情寧靜,與杜宇祁記憶中他陰鬱的模樣完全不同。
“給。”直到一杯熱茶遞到面前,杜宇祁都沒回過神來,木木地接過下意識地就往嘴裏灌,“小心--”許裴之臉色微變,急忙伸手阻止可已經來不及,只見杜宇祁“噗”地將整口熱茶全噴了出來,伸着被燙紅的舌頭氣喘如狗,眼睛都紅了,“哈、哈、燙燙燙!好燙!”
“你發什麼呆。”許裴之趕忙拉起他往衛生間去沖冷水,嗔怪道。
杜宇祁狼狽地趴在洗手池邊,一邊掬水往嘴裏灌,一邊往外吐,“呸呸、我這不是看、看你泡茶姿勢好看,一時愣神了嘛。”
裴之一怔,看來是剛才泡茶的時候,他頗為專業的動作引起了對方的注意。以前因為要出演會茶藝的主角,他還特意拜師好好學過一段時間。後來自己在家沒事時也會時不時地泡茶喝,久而久之,在外人看來他的確挺熟練的。
……除了茶藝,其實琴棋書畫他也多少會一些,但這並不是因為自己喜歡去學,而都是演戲帶來的。
仔細想一想,他會的東西似乎沒有什麼是自己感興趣的,整個人生乏味可善。
“話說,”感覺沖的差不多了,舌頭都沒感覺了的杜宇祁抹了把嘴,有些疑惑地問許裴之,“你什麼時候學的茶藝?看上去動作挺熟練的。”
許裴之回神,解釋道,“在美國的時候,我住的附近有家中國人開的茶館,我有時會過去喝茶,也跟着學了點微末技藝。心情不好的時候,能夠讓人心靜下來。”
杜宇祁不以為然地撇了下嘴,“得了,你都已經靜的得抑鬱症,還要怎麼安靜!”
許裴之:“……”
杜宇祁:“啊抱歉!”
話一出口,杜宇祁也察覺自己的冒失,神情間帶着些許小心詢問許裴之,“裴之,你現在是真的好了?”
“抑鬱症的話應該是好了,”許裴之指指自己的腦袋,“腦震蕩的後遺症還有點,話說你不是來看望我的嗎?”許裴之抬起眼,微微一笑,“可是看望病人連慰問品都不用帶嗎?”
他不想看到杜宇祁露出愧疚的歉意,便換了個話題。
“你簡直跟你哥一樣財迷!”杜宇祈笑着抱怨,“我家老頭子押着我帶了半車的慰問品來,現在大概全堆在你們家庫房裏吧。”
“是嗎?”許裴之略微遺憾地輕嘆了口氣,“我還是覺得直接送禮金比較實際。”
“你這掉錢眼裏的傢伙!”杜宇祈笑罵了句才驀然明白那不過是句玩笑話,頓時錯愕不已,“裴之你沒發燒吧!你居然會開玩笑了?!”
許裴之微笑着打斷他的話,“也許,死過一次就會看開很多事吧。這樣不好嗎?”
“比起你以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死樣子是要好一些……”杜宇祈忽然收斂了笑意,正色道,
“裴之,不管你失不失憶,我們都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許裴之微笑,“嗯。”
他閱人無數,一眼便看出面前這個杜家少爺對他是真心相待,自然抱着幾分接納之心笑容就更溫和了。
而杜宇祈和許裴之從小在一起長大,可以說比誰都了解許裴之那溫和外表下冷漠的性格,以往也不是沒見過他笑,大多是淡淡的,敷衍似的沒有感情的笑。如今許裴之坐在他正對面,笑起來的時候微彎了眼睛,一雙黒眸溫潤如玉彷彿泛着清淺波光含着淡淡笑意,頓時讓他整個人都清雅出塵起來,心跳聲竟徒然漏了一拍,“裴之……”
“恩?”
疑問含笑的尾音溫潤清和,杜宇祈摸着下巴笑得痞痞的,“裴之,我第一次發現你笑起來還挺好看的嘛!”
“……謝謝誇獎。”
“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