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下詔入宮
雪國的都城最是繁華,馬車在街道穿梭,馬蹄聲嘚嘚有序。
我坐在車上覺得今日那史官滲人的很,思襯幾時,撩開車簾問着管家:“老白,你可知道當朝有個年輕的史官?”
“哦,您說的是宮內的起居郎花方吧……他在我們雪國的名氣可是響噹噹的,”白管家鞭笞馬兒的皮鞭都用力的幾分,“怎麼?王爺可是見過……”
他說得甚是起勁兒,平日暗沉油膩的臉上,居然蕩漾起無限春光。話中內容大概是這樣……
“出生戲曲世家的花方,打小沉溺在寫戲中不可自拔,十六歲時寫了一出《還珠哥哥》名噪一時,逮住舉國百姓熱情的尾巴,他又相繼推出《一簾村夢》以及《爹深深娘蒙蒙》等,高質量高規格的戲曲,自此,走上人生巔峰。可花方小哥並不滿足,在他心中一直燃燒着一個“大型勵志宮斗夢”,這才千辛萬苦進了宮當起居郎,表面上專門負責記錄女皇陛下的平日瑣事,實則是蓄勢待發……聽說年末就已開始動筆,民間小道消息流傳說,這本戲的名字暫定為《後宮·令狐傳》”
話音落地,我不由乾笑兩聲,為著我令狐家即將名動全國而唏噓不已。
令狐不是王姓,我爺爺的爺爺當年隨着太上皇的太上皇征戰沙場,硝煙四起,四方平定后當屬給我爺爺的爺爺封了王爺,只是往後是一代不如一代,都是些繼承王位的虛名了,到我就更不濟……跑去當道士。
竟然有機會被歷史留住,被後人回顧,讓我爺爺的爺爺含笑九泉,對於花方,看來我得時不時的鼓勵他支持他默許他!
光耀門楣,指日可待!
今日,王府,門庭若市。貿然下車,就見着一顆顆晃眼的媒婆痣一一閃過,濃烈的脂粉和熏人的口水撲面而來,嗆得我愣是睜不開眼,在王府護衛的刀光劍影下,這才踉踉蹌蹌的進了正堂。
瞧着我父王一臉欣慰,我母妃一臉焦灼,正對着滿屋的美人畫卷挑揀着。
一媒婆說:“這是尚書大人的千金,二八年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乖巧可人,善解人意。可是尚書大人的掌上明珠,除了略略眼疾,分不大清紅綠色之外,皆是好評。”
一媒婆說:“我這是太史大人的小千金,豆蔻年華,純真無邪。別說琴棋書畫,女紅刺繡更是一絕,除了毛髮旺盛,滿臉胡茬子,也是無傷大雅,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母妃大人,遞過手中的一盞青綠淺茶,手中方帕一撣,悠然喊道:“下一批!”
待見她由一旁的嬤嬤攙着,翩然得在畫像和媒婆間穿梭。最後故作疑惑深思的停留腳步,問道:“敢問這畫上姑娘是臉上長了麻子,還是麻子上長了臉?”
那媒婆老奸巨猾一咕嚕眼珠,露出滿口大黃牙,吆喝着說,這是西域剛流傳到雪國的抽象畫手法,皮肉顏形都是浮雲,重在真善美!
原諒我為人膚淺,實在從那滿臉的麻子上,瞧不出什麼真善美。身心俱疲之際,依靠在門框上欲要睡去。雪國的單身大齡剩女,落實到根本上,原來是“質量”問題。感悟人世紛擾,千百年後,繁華落幕,剩女的解決方案,還得從娃娃抓起啊!
女皇陛下就是這個時候大駕光臨的,院落庭前的中老年婦女們,紛紛收斂了手中畫像和腮邊的媒婆痣。在王府下人的帶領下,有秩序的行那跪拜之禮。一襲水藍衫子,平添水光瀲灧晴方好的風采,小家又碧玉。
一手拾着雪色手絹,一手扶柳搭在拂塵公公的手背上,儀態萬千的進了前殿。
上前兩步,越過我父王,再越過母妃,居然意外的停在我的跟前,傾身而來,扶着我的手臂凜然道:“都起來吧。”
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只見我父王母妃的老臉由紅轉白,又白轉青。女皇陛下的一舉一動都尚可颳起一道旋風,不扶孩子她爺不扶孩子她奶,偏偏來扶我這小舅子,看來宮廷秘史註定我得分杯羹了……
隨着她老人家的到來,我令狐王府王府沒由來的戰戰兢兢。她轉身在楠木椅上施施然坐下:“聽聞今日令狐王府盛況空前,朕也來湊湊熱鬧,”她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語調輕緩,“不知……小舅子,意下如何。”
“今日陛下前來,乃是我王府蓬蓽生輝,微臣……微臣……”
屈指可數的官話都叫我說於這女皇聽了,如今不免詞窮,吞吞吐吐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她抬手順了順胸前的幾縷青絲,笑意深沉:“朕自當是令狐王府的媳婦,按理說是小王爺的嫂嫂,為小王爺選個王妃也權當是分內之事。
父王母妃磕頭謝恩,我強撐着潰散的心神。自牙縫裏蹦出一句:“謝主隆恩。”
她悄然一笑。
其實,謝主隆恩這四個字無非是奉承帝王的官話,大可歸類於外交辭令上。通俗一點講就是……你是皇帝,你高興就好!
女皇陛下一句話的事兒,就將方才母妃的活給搶了。拂塵公公十分懂得揣度聖意,拂塵一甩,餘光一瞥,身後列列太監便是接過那些抽象畫卷展在女皇陛下跟前。
要說女皇是天子,九五之尊,九龍真氣護體,畫卷一幕幕,抽象一幕幕,人家清麗白膩的臉上仍是雲淡風清:“這幅不錯,螓首蛾眉,眼波流轉。有第一幅的碧玉小巧,有第二幅的明亮眸眼,還有第三幅的婀娜姿態。小王爺可是喜歡?”
我上前一瞧,這畫上的摳腳大漢真是……別有異域風情。
白管家淹沒在人群之中,壯了膽子前來為我等解說:“這不是剛生了娃,就死了丈夫的劉寡婦嗎?”
女皇陛下繼續雲淡風輕的點點頭:“婚姻經驗豐富,還白撿一兒子。”
你是女皇,你說了算!
昨日才被純爺們兒的三皇子,了悟到國風的突變。今日我又沉浸在女皇陛下的重口味中不能自拔。本能的於我父王投以“救人一命”的眼神,他卻已噹噹然的承受了“家門不幸”四個字。
在孔孟文化的熏陶下,為官者大都有“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心。若非要在這死相上框個級別,那我理應當屬死無全屍一類。誠然,我好歹還是一王爺,而且還是個當過道士的王爺,免了身份和品階不說,還徒留一身風骨和清高!就是案板上的魚肉,也得再擺擺抖落兩下。
當下,撩開玄色衣擺,噗通一跪。煞有錚錚鐵骨的英雄氣概,義憤填膺道:“陛下,承蒙陛下勞心,操勞小王婚事。只是小王實乃……龍陽,斷袖。”
后四個字的總結擲地有聲,父王母妃的卻擾是因我的話,舒了一口氣。
“這麼說來,小王爺是瞧不上我們寡婦了!”
噗通噗通又噗通噗通,跪地此起彼伏,女皇陛下的話驚了堂下眾百姓。我父王母妃已是端不住平日的矜持,衝著女皇抱拳高喊三聲,陛下息怒。
我會意接話說:“望陛下明鑒,小臣決無此意!”
“何以證明。”
“全聽陛下安排。”
她蔥白的手指,劃過衣擺,身姿輕盈得宛如河面上滑過的飛燕,起身往外而去。
“那就入宮吧!”
風嵐王朝,三月初七,紅鸞普照,易發春。我在“一入宮門深似海”的名言警句,和“女皇的心思你別猜”中……睡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