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冬番外篇:你替我守護她
這一年,沈宴冬只有八歲。
炎炎的夏日,知了的叫囂刺擾着耳蝸。
斑駁的樹影零零碎碎的地撒在他的身上,徐徐的清風越過山嵐,吹過葡萄架拂過他的面龐又去向遠方。
他靜靜地躺在地上,身下的青草刺得他的背有一種刺刺的癢,就算在身下墊了校服外套也依舊不解地感覺。
他今天又逃課了。
班主任教的課實在是無聊,還嗲聲嗲氣地喊着他的名字噁心地簡直讓人難受。
從他出生以來,身邊的人總是在討好他,不管他要什麼,都會有人送到他的面前。
可是,也有人在無視。
那個人也是唯一的一個人,他的父親--沈傅盛。
母親柳燕告訴他,父親只是太忙,才沒空去理會他。
可是再怎麼忙,不至於兒子就站在他的面前打招呼,他當沒看到。
他知道,父親討厭他。
從知道父親討厭他之後,他再也不跟父親打招呼,即便母親總是在勸他,可他依舊不願意。
沒有誰會那麼傻,向著一個永遠都不會回應自己的人打招呼。
他閉上雙眼,徐徐的風拂過臉頰很舒服,讓他昏昏欲睡。
正在快睡着之際,腳踩草地沙沙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稚嫩的童音也響了起來。
“咦?你在這裏睡着嗎?小心螞蟻爬滿你的身體。”
他一顫,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身。
他最怕的東西就是螞蟻。
聽到那聲音,他睜開眼,坐了起來。
眼前的是一個看上去比他還小,穿着白色花裙的小女孩。
這個小女孩有着一頭毛茸茸的短髮,很清爽。臉蛋圓圓的,杏眼烏亮地看着她。
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只是,她手上拿着一串洗過的紫葡萄,一粒一粒地扔進嘴裏,臉頰顧得圓圓的,而且葡萄汁弄得一身好看的白色花裙一點紫一點白的,臟死了。
真臟。
“你想要吃我的葡萄嗎?我不會給你吃的。”瞧他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葡萄,小女孩以為他是要吃自己的葡萄,連忙藏在身後。
老師說分享是美德,這人這麼小連顆葡萄都捨不得分給別人吃。
當然,他也不是想吃葡萄,只是在說眼前這個人沒有美德而已。
何況這裏是他家的賽爾葡萄莊園,這裏全部葡萄都是他的,他在意那一顆小小的葡萄嗎?
只是,她是誰家的孩子?這個庄園裏不是不讓員工帶小孩進來工作的嗎?
“你是誰家的小孩?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顧家的!”她爽朗地說道,“我叫樂樂,你叫什麼名字。”
顧家?不認識。
這麼自來熟的人,他完全不想告訴她,她叫什麼名字,趾高氣揚地問:“你在這裏做什麼?這裏不許外人來的。”
“是白叔叔帶我來的。”
“白叔叔?”
又是個不認識的人。
他雖然還小,但是記憶力超級強,只要看過一次的東西,他都會記得。
母親就常帶着他四處炫耀,有一次還拿了公司里所有人的名單給他看,他記住了公司里的員工和職員的名字,可是姓白的,名單里根本沒這個人,是最近新招的嗎?
“我帶你去找那個白叔叔,找到他我一定要開除他。”他生氣地拽住顧樂樂的手。
誰知這年紀看起來比他小,但力氣絲毫不輸他,一甩就甩開他的手。
“不行,我在和白叔叔抓迷藏,不能被他抓到。”
“抓迷藏?”
她乖巧地點了點頭,又往嘴裏塞了一個葡萄。
“這裏不是給你們玩耍的地方,快出去。”
“你這個人真討厭,這裏是你的地盤嗎?老是趕人走!”顧樂樂也生氣了,開始頂起嘴來。
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反抗他。
沈宴冬本來今天心情就不好,還被一個剛見面的小姑娘頂嘴,氣說:“這裏就是我的地盤,你快點給我滾出去。”
“是你的地盤又怎麼樣?你真霸道,真小氣,小心眼,長針眼。”顧樂樂朝着他吐了吐舌頭。
沈宴冬一怒,剛想伸手打她,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喊道。
“樂樂,樂樂你在哪裏?”
顧樂樂一驚,連忙拉着沈宴冬往樹后躲去。
那個聲音還在喊。
“樂樂,樂樂。”
很熟悉又很陌生的聲音,沈宴冬探出頭去,只見遠處走來的人,是他的父親沈傅盛。
他之前無意中聽到員工的談話,他們說,總裁很經常帶一個小女孩來葡萄園裏玩,而且還待她很好。
他們說,那個小女孩是總裁的私生女。
他低下頭,顧樂樂小臉上都是賊兮兮的笑容。
“你為什麼叫那個人白叔叔?”
“因為他臉色總是很白很白,想電視裏的黑白無常一樣。”這個外號是顧樂樂給他起的,因為那個白叔叔總是不願意告訴她,他叫什麼。
沈傅盛的臉色確實很白,白得沒有一點血色,那是因為他總是在生病,每個月都會躺在病床上四五天。
“樂樂,我看到你躲在樹后了。”那聲音開心地說道。
沈宴冬從來就沒聽過自己父親這麼快樂開心的聲音。
“白叔叔,我在這。”顧樂樂開心地從樹后跳了出去。
沈傅盛看到她,開心地走了過來,將她抱起。
“樂樂個小古靈精怪躲了這麼久,白叔叔找了你好久。”
“那是,樂樂抓迷藏經常誰都找不到,有時候吃飯的時候,哥哥他們找不到我,就丟下我自己一個人,自己回去吃飯。”說到這個,顧樂樂生氣地鼓起小臉,“我再也不要和哥哥他們一起玩捉迷藏了。”
“那以後就和白叔叔玩,不管你躲在那,白叔叔一定會找到你,不找到就不回家。”
“好啊。對了,白叔叔,我剛才在這裏遇到了一個大哥哥,很霸道的大哥哥。”
說著,她從沈傅盛的懷裏跳了下來,去拉藏在樹后的沈宴冬。
見到沈宴冬,沈傅盛臉上的表情一暗。
“白叔叔,這個大哥哥雖然很霸道,不過,他一個人躺在這裏好孤單的樣子,以後我們也和大哥哥一起玩吧。”
聽到顧樂樂這句話,沈宴冬身子一顫,抿緊嘴不說話。
“如果樂樂想的話,那麼以後就一起玩。”沈傅盛笑了笑。
顧樂樂開心地跳了起來,“以後樂樂又多一個玩伴了,黑哥哥。”
“我不叫黑哥哥。”沈宴冬生氣地說道,她怎麼可以給別人亂起外號?
“好了,我們去吃飯吧,已經到中午了,樂樂也餓了吧?”
“吃飯吃飯,我要吃糖醋魚。”
“好好,我讓人給你做。”
沈傅盛的寵溺,沈宴冬是第一次看到,因為那麼份寵溺不是對着自己,所以心裏很難受。
“黑哥哥,和我一起去吃飯吧。”顧樂樂拉着他的手一起走。
沈宴冬其實不想跟她一起走,但是還是想看看,看看自己的父親對她是多麼的寵愛。
顧樂樂是個很活潑的人,吃過飯嘴巴都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沈傅盛一直都很寵溺地看着她,對她說的話,總是報以一笑。
或許是因為她有一個快樂的名字,才可以笑得那麼開心。
好羨慕她,為什麼她的童年可以過得這麼快樂?
等吃完飯之後,沈傅盛又開始陪她玩,等黃昏來臨時,沈傅盛就派人將她送回去。
沈傅盛站在與顧樂樂分別的路口很久很久,臉上那笑容不再有,恢復了他所熟悉的模樣。
他站在他的身邊,兩人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可是卻交集不到一起。
“那個人是你的女兒嗎?”
從小在柳燕教導下,思想成熟的他,知道什麼叫私生女,知道什麼叫父親的冷漠。
他對這個問題沒抱多大的期望,沈傅盛從小就忽視他所有的感受,甚至包括他的存在。
正準備走,沈傅盛低沉地說道:“那是我喜歡的人生下的孩子。”
他一愣,沒想到過父親真的會回答他的話。
“我的孩子只有你。”
他的一句話肯定了沈宴冬的存在。
沈宴冬曾無數次因為沈傅盛冷漠的態度而懷疑自己根本就不想他親生的,可是在有一天親耳聽到他對自己的肯定,他卻差點哭了出來。
“既然我是您的孩子,為何您從不理我?”
“有你媽媽愛着你不就夠了嗎?我給不了的,你母親都能給你。”
確實,沈傅盛對他的不理不睬,讓柳燕越發地對他好,可是母愛和父愛是不一樣的,母愛根本沒辦法可替代父愛。
想要得到您的愛,這句話讓自尊心很強的他說不出來。
“其實要我愛你也可以。”
他瞪大地眼睛,木楞地看着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說可以愛他……
“那個孩子叫樂樂,顧樂樂,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雖然不是我生的,但是我虧欠她母親的,我希望能在她的身上去償還。”
說道這,他臉上露出了悲傷。
“宴冬,我不知道我的生命能有多久,雖然我不能給你太多的父愛。但是,那個孩子你只要跟她相處你就會喜歡上她的,所以,你就替我守護她。”
那是父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拜託他。
他沒有猶豫直接地答應了沈傅盛的請求。
可是,後來他再也沒見到顧樂樂。
直到21歲那年的到來,他們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