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做人當如鬼
“此書寫的如此光怪離奇,為何沒有被朝廷設為**呢?”
黑夜已經慢慢襲來,整個榮京城之內一片燈火光明,路上行人依舊絡繹不絕。
吳憂坐在大堂之上,掌柜已經離去,整個藥鋪只剩下他和幾個小廝。
在診治了幾個病人之後,閑來無事便翻起了剛剛買回來的《異論》。
“這書里寫的儘是妖魔鬼怪之說,一個一個故事編繪而成,若是平時早就被例為**了,但是這本書市面上流傳甚廣,怪哉。”
吳憂翻開了書讀了一兩句,心中卻是甚為不解。
將書翻到封面,上面赫然寫着“白孝儒著”,吳憂這才明白原來此書乃是元蒙王朝當今唯一一位大儒所著。
這白孝儒今年不過四十,卻已經名揚四海,門下弟子填其室,就連龍威王吳龍軒見了他也要下轎施禮,地位崇高顯赫。
“既然這本異論乃是白孝儒所著,我當要好好研讀一番。”
吳憂心中想着,再次翻開了《異論》。
尋常儒生根本不會看這種荒誕不羈的神怪故事,在他們的心中只有經義,禮法,策論。
特別在科考之前,那些儒生更不可能看,但是吳憂看它,卻正是為了準備科考。
先前不知道是白孝儒所著,他也準備放棄,可是知道以後這才一口氣讀了下去。
“嘖嘖,這異論之中雖然篇篇俱是講妖魔鬼怪,但是其實每篇都蘊含一個寓意,不愧是我朝唯一一位大儒,難怪皇上那麼尊敬他。”
“此次建國三十周年恩科,朝廷必定要派遣出德高望重,才高八斗之人前來當主考官,符合這個要求的似乎俱是白孝儒門生。我多揣摩揣摩其中的寓意,迎合了他門人的口味,必定能名列前茅。”
“雖然我自忖才識不在別人之下,但是如果不能迎合考官口味的話,即便是妙筆生花,怕也取得不了好成績。”
吳憂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心中卻雪亮的很。
“做人當如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機變詭詐保全自身。”
吳憂突然看見一則故事,緩緩細緻的默讀了一遍,心中訝然。
故事是如此之說。
一儒生不幸被人害死,怨氣衝天化成厲鬼不得安息。一日被一道士撞見,想要收了他,誰知厲鬼卻全然不懼。道士心中猶豫,問厲鬼為何不怕他,厲鬼裝作不屑說道:“我死不過七七之數,未曾下得陰間你就來收我,不怕天降懲罰令你墮入地獄不得超生嗎?”那道士只得怏怏而退。
後來厲鬼報了大仇去了陰間,閻王得知此事,問他:“你既鬥不過道人,為何不求饒反而威嚇他,不怕他惱羞成怒打的你形神俱滅嗎?”
厲鬼搖頭說:“我正因為鬥不過他,故才要機變詭詐,如果我百般示弱,他必定收我。~~~~”
當時白孝儒將這個故事說與門下弟子聽之時,那群門生俱是認為神鬼之說乃是妄言。
但是白孝儒卻不以為然,他緩緩而談:“其實神鬼之說並不是不無道理,就像我儒家孔聖人,你等認為他不是神明嗎?”
眾弟子啞然,其中一位弟子詢問道:“既然按照老師所說,神鬼原本就存在,那麼為何我等從未見過?”
白孝儒回答道:“孔聖人乃是我等儒生認為他是神,所以就成神。聖賢書上不是有一句話如此之說‘天視自我民生’,意思說的就是只要眾人認為那人是神,也就是天意,那麼他就真的成神了。廟殿之中神像為何屢屢顯靈,正因為承受了人們無數的信仰,人的念頭聚集起來,神佛就誕生了。如果沒有人信仰神佛的話,那麼久而久之,神佛自然就會消失了。”
其中有門生略有所悟,又問道:“如果人不去信仰神佛,那麼神佛震怒起來又豈是人可以承受的?”
白孝儒當時就哈哈大笑:“人只要心智堅定,剛正,嚴明,念頭宛如磐石,神佛又怎麼可能報應呢?”
“再說心智堅定者,自身的念頭強大純凈,已經近乎修道之人所說的陽神神仙,比起那些只能迷惑人心智的陰魂要強大得多。”
一眾門人見到白孝儒句句是理,聽的都欲罷不能,於是問他何為陽神何為陰魂。
白孝儒道:“主宰人身體行動思考的乃是神魂,但是出竅之後就成了陰魂,人目不能見,無形無質,魂魄一團,只能依託外物顯示靈異。而陽神則是由陰魂修鍊而成,成就陽神之後可以顯化無數法相,排山倒海,長生不朽。”
當眾學生正要進一步發問的時候,白孝儒卻正色道:“我等只醉心於聖賢書,社稷江山,今日談論神鬼之事已屬過頭,莫要再過多言。”
“神佛本來就是沒有,是人的念頭信仰所化身出來?陰魂?陽神?”
吳憂只感覺耳目一新,眼前似乎出現了道神奇的大門。
哐當!
正當吳憂沉思之時,突然桌子之上傳來一陣巨大的響聲。
吳憂頓時被驚醒,眉頭一皺,急忙抬起頭向上望去。
“喂,吳憂,看見姑娘我為什麼不理不睬,非要我拍桌子啊!”
在吳憂的眼前出現了一個身穿翠綠色毛皮大衣,臉色紅潤,目光如炬的女子,年齡也就在十二三歲樣子。
這個女子穿得很華貴,說話也絲毫不客氣,不知道的人一定會以為她是那戶千金大小姐。
但是吳憂卻是知道,她叫小梅,是王府“翠玉閣”陸家五小姐陸穎的貼身丫鬟。
五小姐乃是王府正房周夫人的遠方親戚,今年十二歲,乃是從小就許配給大世子吳昌天的未過門的媳婦,娘家在南方有錢有權,在王府之中深受吳龍軒和周夫人的喜愛。
正因為如此,跟隨陸穎前來的丫鬟都不賣王府之內尋常下人的帳。
吳憂雖然是王府的世子,但是一個死去的侍妾所生的兒子,根本沒有人把他當回事情,在王府之中有些下人更是屢屢欺負他,當然都是不敢當著吳龍軒的面。
吳憂在王府之中深受委屈,現在淪落到外戚的下人也敢欺負到他頭上。
“你有什麼事情?”吳憂抬頭看見了小梅之後,又低下頭去,拿起《異論》看起來,也不理睬這個丫鬟。
小梅看見吳憂身上穿着還沒有她一半的好,再者王府的二世子居然要跑出來打工賺錢,簡直丟盡了王府的臉面,不由露出了鄙視的神情。
“小姐知道你在藥鋪當坐堂大夫,她有些事情不方便問別人,所以叫我來問問你,喂,你聽見我說的沒有?”
看見吳憂坐在桌子前,拿起書翻看絲毫沒有在聽她說話,小妹頓時怒氣上升喝道。
“你說什麼!”吳憂猛然抬起頭來,雙眼微微眯起,臉上漲紅,抓着書的雙手緊緊握成拳,怒目看向這個小梅。
小梅見到吳憂臉上一片惱怒的神色,雙拳緊握的樣子,不但沒有收斂起來,反而頭顱微微抬起,鼻尖種種的發出一聲“哼”,露出了一副“有本事你來打我啊!”的表情來。
“什麼事情?”吳憂收住了怒氣,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氣,平靜了下來,雙拳也鬆了開來,繼續看着書語氣平靜的問道。
“就這樣子還當少爺?真不知羞恥!”小梅見到吳憂居然忍耐了下來,心中更加的不屑,“小姐叫我問你,如果身體出血不止,如何是好?”
“身體出血不止?”吳憂一愣,隨即道:“傷到哪裏了,會一直出血不止?”
“你問這麼多幹什麼,你就開副藥方就是了!”
小梅眉頭微微皺着,回答起來似乎也有些不自然。
“哼,你一個下人,不懂就別瞎說!藥方可以亂開嗎,弄不好要出人命的!”吳憂冷冷的說道:“趕快說來,我這邊還有事情要忙。”
“你……”
小梅見到吳憂說她不過一個下人時候的語氣,頓時雙拳緊緊握緊,雙目微微睜起,一股清風從她身體之上掃出,同時露出了凌厲的目光,顯然這個小梅身上有着不錯的本事。
“這個吳憂明明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我弄出這麼大的動靜為何他依舊無視我?我一身本事雖然談不上多少好,但是尋常大漢即便是七八個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對手,這個吳憂既然如此無視我,我且點中他幾處痛穴,讓他痛上幾天,相信也不會有人看得出來。”
“你要對我動手嗎?嗯,快點動手便是!”
就在小梅想要動手之時,吳憂突然說話了,語氣很平淡,似乎即將面臨傷害的不是他本人一樣。
小梅突然一驚,她環顧四周,只見還有兩個小廝正面露驚恐之色看向這邊。
“元蒙律法,奴僕以下犯上當誅九族!”小梅驀然想到剛進陸府之時大總管所說的話,身體不由打了個寒顫,“這吳憂好深的心機,分明是引誘我以下犯上啊!”
小梅渾身一個哆嗦,“誰敢對你動手啊,我只是個下人,你是少爺,我們做下人的怎麼敢以下犯上呢?我只是附到你耳邊說一下小姐的病情,畢竟這裏人太多,說出來大為不雅。”
吳憂也不說話,依舊低頭在那邊,任由小梅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吳憂,你別不識好歹!小姐下身流血不止,又怕出醜於眾人,故叫我前來詢問一番。”
小梅的聲音很小,小的只有吳憂一個人聽見。
吳憂雖然心中有些惱怒,但是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神情來,隨手拿起一張紙來,在上面寫了幾種葯。
“並無大礙,只是月例來了而已。你照着藥方抓藥,回去煎熬半個時辰即可,讓你家小姐這兩天盡量不要外出,穿暖點,喝暖點,不要遇寒即可。”
小梅也不說話,拿起藥方就叫藥鋪的小廝抓了葯,然後轉身離開了。
“呼……”
看見小梅走出藥鋪大門之後,吳憂這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果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做人當如鬼,機變詭詐才能保全自身!這本異論裏面講述的故事,倒是教人處事的道理。”
“機變詭詐人,如同鬼怪一樣才能保全自身啊。”
吳憂再次讀起了這篇故事,心中卻升起了感慨,其實鬼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鬼要自保尚且要機變詭詐,何況處於鬧市之中的人呼?
“不過嚇也不是辦法,如果遇見蠻不講理之人,怕是今日我就要血濺三尺,與其如此我不如好好學一身本事,那樣即便是在遇到這種情況也不會沒有自保的能力。只是,以我此時的經濟,還不夠來學武,還需想個辦法才是。”
吳憂早就動了練武的念頭,只是實在沒有那麼多銀兩來維持。
練拳腳的話,即便是去武館拜師,每月也要花上二三十兩銀子,吳憂一月的月例錢不過三兩,甚至還沒有一些王府的下人來得多,就算加上藥鋪的月俸,合起來也不過七八兩銀子而已。
王府之中倒是有不少武功高強的護衛,但是吳龍軒早就明言禁止吳憂學武了,誰會膽大包天觸犯吳龍軒的威嚴呢?
“聽說百年以前大陸之上武風更盛,家家戶戶可以出兩三兩銀子買到習武的教材,傳聞當時有一部《武藏》和一部《道藏》,裏面講的練武,修道,倒也讓不少人成才,只是不知道為何如今卻一本也見不到了,要是能夠得到就好了。”
吳憂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