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個叫做鄧蟬的女孩生的貌美而溫婉,小小年紀如此,長大了可見其美貌,梁縈和她見過禮之後,裏面有人出來迎接,“女君請侯女和公子入內。”
袁大家原本不姓袁,她原本姓田,祖上是齊國的王室,后嫁到了袁家,後來因為夫君過世,她頗有才行,別人便稱呼為袁大家。她母家祖上顯赫,高祖建立漢室之後,便下令將六國的舊貴遷徙到長安一代,齊國田氏就是被遷到高祖長陵的一支。
昌陽長公主也是將這位袁大家的出身學識樣樣都考慮到之後,才定下來。
按禮節,客人前來,主人是要親自出來迎接,但幾個都是來拜師的。那麼就不適用這一套了,幾人在家人的帶領下進了門,站在庭院裏。
庭之上就是堂,是主人見客的地方。這地方四處幽靜,庭院內有兩株樹,枝葉茂盛。堂上的竹簾垂下來,竹簾的邊緣都是用沒有文繡的布包起來,和她在宮廷內看到的想必,的確不華美。
不過她前來原本就不是為了享受的。
竹簾已經被侍女捲起來,掛在上面的流蘇垂下,在微風中輕輕搖擺。
堂上走出一個中年女子來,頭髮全部綰在腦後,一根簪子豎直的□□髮髻里,只流出一個簪首。
她衣着樸素,神情恬淡,向來應該就是那一位袁大家了。
梁縈見狀,伸手將原本就沒有任何褶皺的衣袖再輕輕撣了一下,雙手攏在袖中對那個袁大家拜下。
袁大家此刻已經穿好了舄從堂上下來了,舄比履要厚重,底上加了一層木料,笨重的很,但是卻顯得自己慎重。
梁縈自然也看得出來,舄因為加了一層沉重木料的緣故,走到地上,哪怕再輕也會發出聲響來。
“小女見過大家。”梁縈道。
鄧不疑和鄧蟬也一塊行禮,只不過鄧不疑口裏是自稱小子罷了。
一番行禮和答禮之後,梁縈和鄧不疑鄧蟬三人終於是上了堂。
梁縈覺得袁大家對他們這三個已經很不錯了,至少其他人對她這個年紀的小兒位比坑拿出對成人一樣的態度來。
袁大家雖然人到中年,但是保養的很好,放在漆几上的那隻手凝白如脂。
梁縈被問了之前讀過甚麼書,然後在一隻簡牘上寫了幾個字交給袁大家看了看。梁縈在宮中用度都是出自長樂宮府庫,用的是曹太后的私房,後來到了要開蒙的年紀,曹太後手一揮就把她送到皇子那邊去了。
反正這會男女大防基本上屬於口頭上說說而已,宮裏頭有不少的真男人,她聽說天子阿舅寵愛的那個太中大夫夜裏也不知道是不是趕着去伺候皇帝還是和皇帝還有嬪御來一場刺激的,反正夜裏出入掖庭。
掖庭殿是天子嬪御居住的地方,太中大夫能夠出入那地方,可見男女之防也只是口頭上說上一說,後來她在三個皇子裏頭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天家對皇子看得很重,尤其今上只有三個成活的皇子,就抓的格外緊,梁縈也跟着受了不少好處。
袁大家看過之後讚許的點了點頭,再看鄧不疑和鄧蟬心下也頗為滿意。她傳授經書也挑人,並不是貴族家子弟她就來者不拒。
何況……袁大家想起那些貴族家子弟在心裏輕笑了餓一聲,那些子弟多是依靠着自己的祖上才有奴婢成群的生活。她年輕時候見過許多,甚至還見到了不少被奪爵最後凄涼回鄉的。
那些開國功臣封侯能傳到現在的,只有十之二三,所以她對那個建成侯之孫也未高看一眼,若是真的有資質就罷了,若是沒有,就請他回去吧。
心裏這麼打算着,她看過鄧不疑和鄧蟬寫的字,她不要求三人寫甚麼,想到什麼就寫。看過問過之後對其資質也能了解個大概了。
“善。”袁大家點頭,嘴角的笑容比方才要柔和了些許。
此言一出,梁縈是知道袁大家是打算收下她這個學生了,她也笑起來,微微側首一看,正好瞧見鄧不疑也坐在那裏笑,不過梁縈覺得他可不是為了能夠在袁大家這裏求學笑的。
從袁大家這裏出來,她就看向了鄧不疑,鄧不疑回過頭就見着梁縈看着他,他見着梁縈盯着自己的臉,“我今日相貌可有不同尋常之處?”
這話是對身邊的鄧蟬說的,鄧蟬搖了搖頭,“阿兄和平日一樣。”
“……”梁縈看了看,今日裏天氣不錯,她還不想早早的回到長公主府。主要還是她又聽到樊氏身體有些不適。說實話她對這位祖母基本上沒有任何感情可言,要去侍疾的話,就讓她的阿父自己去好了,她已經打定主意今天要在外面玩到夜禁之前才回去。免得樊氏又做什麼事,樊氏對昌陽長公主不能怎麼樣,但對她還是可以的。
“鄧君?”她想了想,看着身邊的鄧不疑,他年紀和她大不了許多,個頭也只是高上那麼一點而已。
“……”鄧不疑轉過頭來,嘴角挑起,“侯女有何貴幹?”
兩人明明在長樂宮相處過一段時日,但是這會開口說話起來卻是客套的很。
鄧不疑看了看她,噗嗤一聲破功,他笑的起來,眉眼彎彎,比方才在袁大家面前要放鬆許多。
“不必稱呼我為君。”鄧不疑也懶得再和她這麼裝下去了,他笑起來的時候,那雙眼也眯了起來,帶着些許孩童的天真和狡黠,“我還年幼,當不得如此大禮。”
鄧不疑的容貌長得很好,梁縈看着想起了以前在宮裏學到的一首詩經,“狡童?”
鄧蟬站在鄧不疑的身後,聽到梁縈突然冒出來的這麼一句,笑得眉眼彎彎“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鄧不疑聽到鄧蟬將此詩念出來,竟然有些羞澀,他轉過頭輕聲打斷鄧蟬的話“阿蟬!”
梁縈看着他有點兒為難,不知道拿個什麼名號來稱呼他,鄧不疑還沒有繼承建成侯的爵位,還是個孩子,不用君那用什麼,他沒到取字的年紀。華夏男子二十歲冠禮取字成人,而且字也是親近之人叫的。
“……鄧五便可。”鄧不疑道,“我在族中同輩中排行第五。”
“……”梁縈有些想笑,不過她沒笑出來,“可夠一起去灞橋觀景?”梁縈這次出來除了身邊的衛士和女官之外沒有帶另外的人,自己一個人在城中乘車傻逛恐怕也是挺無聊的。若不是鄧蟬年紀太小,她恐怕會直接請鄧蟬一同前去。
“善。”鄧不疑沒有半點猶豫點頭,“我先送阿蟬回去。”
鄧蟬應當是鄧不疑的從女弟,不過梁縈也不知道為何是鄧不疑來送。
“侯女?”徐女官雙手攏袖,看着梁縈踩着踏几上了車,她站在車旁抬頭輕問。
“無事,只是請建成侯孫起走走而已。”梁縈今日帶着二十多個人出來,鄧不疑也是帶了門客和衛士,長安城內天子腳下想要出點事不容易。
她要去的灞橋有一段和宮門相連,想要出事都難。除非她想不開了指揮着手下的衛士和那個侯門打群架。說起來這些衛士都是她母親調撥過來的,屬於皇宮南軍,真的打起來對方還不一定能打贏……
徐女官聽了點點頭,她原本也只是問一句而已。
鄧不疑的軺車已經向一條道而去,他派人過來和梁縈說她先去灞橋,他待會就過來。
來人的話自然是很文雅,但梁縈聽着頗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詭異意思。
長安的灞橋原先修醬妤秦穆公只是,算算也有幾百年的光陰了,百年來,世事變遷,坐擁天下的都換了一批,只有這灞橋仍然屹立在灞水之上。
灞橋周旁的景色秀麗,從橋上除了絡繹不絕的馬車之外就是兩旁的行人。梁縈以前也跟着昌陽長公主去過位於長安城郊的別莊。
梁縈把車壁上的推窗打開一點,看着外面的熱鬧場景,此刻天氣已經有些熱了,甚至呆在車內還有些熱。
來往車輛許多,士庶多乘坐軺車。長安乃帝都,不少的風流俊雅人士,才不一會兒功夫,她就看到了那邊的軺車上坐着一個戴長冠寬大衣袍的青年,青年坐在那裏,腰間配長劍,面容俊朗,她乾脆將車窗推開了看。
她看得大大方方,那邊車上的青年不動如山。
等到過去了,一直跟在馬車旁邊的衛士向身後看了一眼,在馬上俯下頭道,“侯女,建成侯孫似是已經來了。”
“這麼快?!”梁縈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