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鄧不疑在皇帝面前要了幾個廚子的事在長安裏頭傳開了。梁縈都有些摸不清楚鄧不疑到底在幹什麼,結果她到他面前一問,這傢伙讓女兒坐在他肩膀上滿地兒撒歡。
“不過就是在軍中吃食匱乏,向陛下要了幾個庖廚罷了。”鄧不疑兩隻手扶在女兒的後背上,免得她前後亂動掉下來。
梁縈看着父女兩個滑稽的在那裏,半晌都說不出話來,竟然就是為了這個?
“你不是有別的用意么?”梁縈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咿呀呀!”蓁蓁正和鄧不疑玩的痛快,結果突然停了,很不滿意,乾脆小手掌對着鄧不疑的腦袋就是啪啪啪的幾下下去,催促他快點。小霸王的氣勢十足。
鄧不疑這會顧着肩膀上的女兒,連忙帶着蓁蓁在院子裏跑,鄧不疑當了半個時辰的馬之後,蓁蓁終於累了,坐在鄧不疑的肩膀上開始打哈欠。
梁縈見狀,讓鄧不疑把蓁蓁抱下來,交給乳母帶去睡。
蓁蓁半點都不怕生,鄧不疑剛剛回來的時候,對着這個父親,蓁蓁是完全不認識。玩多了就吵着要鄧不疑帶着玩了。
鄧不疑瞧着女兒亮晶晶的眼睛,咧嘴一笑,手指在她臉上輕輕捏了一下。
他常年習武,指腹上都是厚厚一層老繭,弄得蓁蓁很不舒服,蓁蓁很不高興的趴在乳母肩頭上。
乳母瞧見趕緊的帶着懷裏的小貴女下去了。
“你這樣子,以後說不定會把蓁蓁給慣壞。”梁縈瞧着鄧不疑帶孩子,那就是帶着孩子到處瘋到處玩,孩子要什麼給什麼。那樣子簡直就是一個大孩子在帶着小孩子玩。
“那又有甚麼,我寵她一輩子都可以。”鄧不疑道。
梁縈聽見愣了愣,“可惜她在家裏最多也只能呆上十幾年。”
這會生女兒的壞處也出來了,蓁蓁長大之後,也只能在她身邊陪伴十五六年,然後就要成為別家裏的一員,即使能夠回來探望她,也只能是那麼一會。
鄧不疑聽出她話語裏的惆悵,頓時他心裏也不好過起來。為何女子就要那麼早嫁人?
“別擔心,”鄧不疑笨拙的安慰梁縈,“到時候我會讓她住離我們近點。”說著他也笑不起來了。
“好了,將來的事到時候再說。”梁縈不想想太多,蓁蓁的事,到了那個時候再想去了。
“你怎麼好好的想陛下要個庖廚?”梁縈還真的不信鄧不疑說的那一套,在外頭行軍打仗,哪裏會不吃苦,尤其還是大草原上。她聽鄧不疑說過的他自己的行軍方式,說白了就是打突襲和閃電戰,把匈奴人打個措手不及。
這樣那就不能帶太多的輜重,鄧不疑拿兩個庖廚在軍中是幹啥?
“我就是想吃那麼一點美味嘛。”鄧不疑這會活過來了,笑嘻嘻的抱住梁縈,就在她臉頰和脖子上輕蹭。
身邊的侍女見狀,連忙躲避開來,免得這對夫妻興緻一上來,站在那裏好不尷尬。
“而且這件事,陛下也沒說甚麼。”鄧不疑的口吻變得委屈,活似一個要糖不成的孩子。
其實劉偃想什麼,也很好想。劉偃可不是甚麼墨守成規的天子,反正是只要鄧不疑能把仗打好,別說是宮裏頭幾個庖廚,就是要甚麼山珍海味,他都一股腦送過來。
只是梁縈還記得伴君如伴虎,劉偃那就是一頭大老虎,現在看着沒有什麼,誰知道將來會變成什麼樣?
“阿縈你就是太小心。”鄧不疑將她抱起來放在腿上,伸手拿過一旁的果物,仔細的將外頭的皮剝開遞給梁縈。
“我只要將手裏的事做好就行了。”
“這話你說的輕鬆,可是長安裏頭,又哪裏是將事做好就行的。”梁縈吃了一點,也沒有多大的胃口。
“可是朝廷里像我這麼能幹的,除了車騎將軍之外,可就沒有了。”鄧不疑說這話的時候,是半點都不臉紅。湊過來就要梁縈給獎勵。
梁縈拿鄧不疑沒有辦法,她只能伸手把面前的腦袋推的遠了點。
“你還真的是心大。”
“陛下心裏清楚着呢,我怕甚麼?”鄧不疑是吃透了劉偃的性子,反正他能夠做事,而且還是那些老將們做不了的,光是這一點就足夠了。
“……你呀,拿你沒辦法了。”梁縈瞧着鄧不疑都這麼說了,知道自己說再多他也不見得會聽進去。
“最近阿驁也要回來看看。”鄧不疑想了想,“得催催他們趕緊生個,和蓁蓁作伴。”
鄧驁不久前也娶婦成家了,成家了的人自然是不能和兄長繼續住在一塊。鄧不疑對自己的弟弟出手大方,給弟弟置備了宅邸奴婢田地,小兩口聽說也過得不錯。就等鄧驁為鄧家開枝散葉了。
“這個你也要催!”梁縈只想給鄧不疑一個爆栗子,可惜她手還沒伸出去,就被鄧不疑整個都抱住了。
成昏也有一段時間,兩個人都有一個女兒,但是鄧不疑還是當年的那個性情,半點都沒有變。
他拿過一個剝好的栗子咬在口裏去喂梁縈。
換了個人是不敢這麼做的,這種舉動到底輕佻。而妻子是要好好對待的,可惜鄧不疑就不是甚麼禮法人,而梁縈就更不在乎這個了,興緻一上來,她都能騎在鄧不疑身上,要他扮演柔弱少女,兩個人的性子會正經的起來才是怪事。
梁縈低頭咬下一半吃了。
栗子事先被庖廚剝好煮熟了的,又在外面裹了一層蜂蜜,入口糯軟香甜。
“我這段時間就在家裏陪你和蓁蓁兩個。”說著他笑着湊近,“哪兒都不去。”
“你在外頭立了功,長安裏頭可有不少人來巴結你,聽說淮南王和江都王邸里都有人來祝賀你,你不去見?”
那些個諸侯王,人在封國,可是一雙眼睛都在長安。有不少諸侯王瞧見鄧不疑和鄭良兩人如此赫赫功勞,起了結交的心思。
雖然人不能來,但是讓在長安王邸裏頭的人給鄧不疑送來禮物意思意思一番也是可以的。
“家裏的門客,你要多要些么?”梁縈想起昌陽要自己勸說鄧不疑多召些門客,好充門面。也有人給鄧不疑傳名聲。
“那些個大王,想要和我結交估計也沒安好心。”鄧不疑對那些諸侯王心下很不喜歡,“他們看着老實,其實裏頭野心大着呢。”
“好了,這話你也只是在家裏說說啊。”梁縈知道鄧不疑對諸侯沒好話,她提醒一句。鄧不疑湊近了她,烏黑的眼睛裏都是她的影子。
“我才不會見他們呢,最近陛下應當要對那些諸侯們動手了。”鄧不疑道。
“可是這都還在打匈奴了,攘外必先安內,這個時候動諸王,會不會出事來?”梁縈也不相信諸王們一心一意跟着長安走。不然先帝繼位之處的諸侯叛亂是從哪裏來的?
這些個諸侯王,個個都覺得自己和高祖皇帝血緣關係近,比先帝一支更有資格繼承皇位。鬧騰起來一個比一個煩。
“想要和先帝一樣成氣候的,難了。”鄧不疑抱住她的腰,要她喂他吃栗子。
“諸侯的勢力從高后開始就一直被削,到了先帝那會大傷元氣,這會就算想要謀反,恐怕也有心無力。”
他瞧着梁縈,眼睛一轉,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這樣?”梁縈聽鄧不疑這麼一說,有些驚訝。
“對啊,說起來這件事也是陛下心疼親戚,畢竟諸王們一個個的有那麼多的兒子,要是家產分配不均,可不是會鬧出兄弟不和的事來?”
“得,這下上門的人恐怕更多了。”梁縈只覺得頭疼。
劉殊接到從江都國送來的江都王后的書信,腦子內一片空白,前不久皇帝向諸侯各國派出了使者,一個是改各國丞相為相,依然是由中央任命,而且不僅僅是這樣,封國和王國內的衛隊由相和內吏調動,諸侯王和王太子們不準擅自調動封國和王宮內的軍隊。這一下簡直就是將這些大王和王太子們架空成了一個空架子。
連王宮內的衛隊都不能調動,這樣的諸侯王還算得上甚麼王,甚至還比不得長安內的貴族。至少貴族們還能有自己的門客,非常時候能拉出去抵擋一陣子。
不過這一切還沒讓江都王後有什麼憤懣之情,反正那些都是她丈夫和兒子的事。最讓她憤怒的是朝廷推行的推恩令。
所謂推恩令,就是讓諸侯王的兒子們每個人都從父親的封國內有一塊封地。封國和王位是一塊繼承的,王太子們繼承父親的王位,同時也繼承了封國。
可是那些兄弟們一上來,一起瓜分父親的封國。王太子繼承到手的就要縮水一大半!
江都王后氣的心口痛,那些個姬妾已經夠讓她煩躁的了,這會更好,天子一道命令下來,直接就讓那些個庶孽一同來分嫡長子的東西,這叫她一口氣怎麼吞得下?於是寫了信送到嫁在長安的女兒這裏,讓她也打探一下消息。
劉殊知道自己的父親江都王有好十幾二十個妾侍,這還沒算上那些在王宮中臨幸過幾次就丟到腦後的。
劉家的男人就沒有幾個痴情種,幾乎都是好色之徒。所以劉殊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都多。那些庶出的王主也就罷了,可是那些庶出的兄弟就有十個,這麼分下去,江都國還能有多少落到自己兄長手裏?
“哎!”劉殊一聲長嘆,只覺得母親這事難辦。去打聽,能打聽甚麼,難不成還能讓皇帝回心轉意不成?
“王主。”身邊侍女突然出聲。
劉殊聽到外頭有窸窣聲響,抬頭一看,竟然是單敬回來了。
單敬上一回雖然被革了軍功,但是仕途也還算是順利,至少下一回出征匈奴,他是一定會跟去了。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劉殊瞧見單敬那張妍麗的面容,面上笑起來。
“江都國來信了?”單敬看了一眼她的袖子。
家中來信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瞞得過人。
“是啊。”劉殊笑道。
“……”單敬盯着劉殊。
“這段日子,和江都國還是少些來往。”
此言一出,劉殊袖中的手就握緊了。
漢朝以孝治天下,出嫁了的女兒在遇見大事的時候,也應該回娘家侍奉。不過單敬這話下似乎有深意。
劉殊臉上的笑僵硬了一下,她隨後很快反應過來,“說來,你還沒有子嗣,我讓人準備了好幾個良家子,若是你哪日夜裏得空,我便讓她們去服侍。”
“……”單敬聞言,不說話只是看着她。
“怎麼了?”劉殊有些心虛,但面色如常。
這段時間,單敬的生母明裡暗裏表示單敬該有個兒子,她暫時也不想生育,有這麼一件事哪裏能夠好好生孩子,她乾脆推給單敬幾個妾侍,自己也好騰出手來。
“你還真是……”單敬氣急而笑,直接從席上起來拂袖而去。
劉殊坐在那裏,看着單敬離去,也不明白他為何就發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