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宮廷巫蠱案,一旦起了頭,就別想善了。廷尉署的人幾乎將椒房殿的宮人和閹寺給抓了個精光,皇后的兩個舅父在廷尉署的牢獄裏頭被拷打致死。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管說甚麼做甚麼都來不及了。曹皇後知道自己兩個舅父已經死在牢獄裏頭的事,幾乎癲狂。那兩個舅父和她母親是一母同胞,算起來身上也有劉氏的血統,如今這血統在劉偃看來,根本就不算甚麼。
宮殿有人看着她,不准她尋死。
轟轟熱熱的一場巫蠱案之後,皇帝派遣廷尉和宗正一同前來,廷尉宣佈對皇后的最後宣判,宗正則是來收回皇后的璽綬。
曹皇后已經換下華服,身上穿着的不過是普普通通的衣裳。
“皇后失序,惑於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廷尉署的人送過來的竹策,她瞟了一眼上面的字,對着宗正挑起嘴角極其不屑的笑了一聲。身後袁女吏帶領着幾個女官將皇后璽綬呈上。
宗正這麼多年見識多了,也曾經見過畏罪自殺的諸侯王,曹婧這樣的也見怪不怪。
曹婧轉動眼珠,看了一眼這個她已經住了好幾年的椒房殿,看到那邊垂首的袁女吏,她笑了,“阿袁一定要告訴你的主人,我走了,她也算不上贏了我。”
“曹姬,走吧。”廷尉道。
宮中有專門處罰犯錯嬪御的永巷,也有暴室,但是劉偃不想繼續和曹婧在未央宮內,直接遷居宮外的一處行宮,那行宮是位於去祭拜霸陵時候供天子休息的一處行宮,處於霸陵邑,在長安郊外,離霸陵更是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
劉偃此舉,是要曹婧滾出長安,甚至連在未央宮內給她一處幽禁的地方都不想。
“……”袁女吏垂首,默不作聲。勝者敗者寇,如今曹婧已經被廢黜,甚至被驅逐出長安,已經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所以她的話,誰會放在心上?
宮廷之中對巫蠱一向看重,如今皇后這一次巫蠱,牽連面非常廣,曹婧父親曹郃因為女兒的緣故,列侯也沒辦法做下去了,被奪爵發還祖籍。和他一同返回家鄉的,還有其他曹家人,如今曹家的女兒在宮內犯下大逆無道的罪行,曹家在長安哪裏還有容身之地。至於曹婧母親,在獄中投繯自盡。
消息一出來,長安上下所有人都說皇帝的處罰實在是太仁慈了。曹氏行巫蠱,大逆無道,和謀反等同,謀反者,可滅三族。皇帝看在已經逝去的太皇太後面上,格外仁慈,這已經足夠讓曹家人痛哭流涕了。
不過和曹家人比起來,椒房殿那些宮人和閹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三百宮人閹寺皆處斬。
東市行刑的鼓聲都響了好幾日,血流成河一點都不誇張。
宮內皇后被廢黜,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此時前方傳來鄧不疑出擊河西得利的消息,劉偃原本還有些灰暗的心情一下因為這個消息明朗起來了。
戰報上說鄧不疑突襲了屠休王部,並且俘獲了匈奴王還有王母王子,單于閼氏相國將軍等人。
劉偃樂的立刻在未央宮裏就跳了起來,摩拳擦掌,同樣獲勝的還有鄭良,鄭良此時也是大獲全勝,和匈奴一戰,俘獲了匈奴左賢王男女一萬五多人。
當年因為秦末之亂被匈奴佔掉的地方几乎已經收了回來。
“做的好!”劉偃按劍大笑,“這麼多年了啊,幾代先帝想要做的事,終於成真!”
宋綬見狀麻溜的就跪下,“恭賀陛下,漢室威隆!”
他這麼一跪,後面的那些個人都跪下了,“漢室威隆!”
未央宮內的喜悅也傳到了長安內。
劉偃為了表彰鄧不疑的功績,將他的爵位改為了冠軍侯,意為功冠全軍之意,消息一出,頓時長安裏頭也熱鬧起來了,之前因為皇后巫蠱案眾人小心翼翼的謹慎完全不見了。
自從驃騎將軍和長平侯大勝的消息傳來,兩家侯府門口熱鬧的和東市一樣。
梁縈這才過了多久的清凈日子,結果那些貴婦們源源不斷的上門來,差點把門給踏破。陽邑得知消息也上門湊趣,那些貴婦見到她,頓時要恭喜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兩個。長平侯還是從她府上出來的,如今長平侯有了這麼多的功勞,想要和舊主完全沒有關係那是不可能。
蓁蓁被抱出來,那些貴婦抱來抱去,口裏一個勁的說好話,結果蓁蓁一個不耐煩,小巴掌直接按在了對方臉上。將那個貴婦村上的丹朱給弄糊了。
梁縈原本和一個貴婦說話,瞧見女兒一巴掌糊到對方臉上,立刻讓乳母把女兒抱過來。蓁蓁脾氣很大,在乳母懷裏還咿咿呀呀直叫。
“真是對不住,小女年幼無狀。”梁縈讓人準備房間,好讓妝容已經毀了大半的貴婦去整理一下。
“小女郎手勁兒真大,和冠軍侯很是相似。”貴婦揚起袖子遮住一半的臉,笑呵呵的,半點都沒有生氣的樣子。
不過還是不能久留,在侍女的引導下,這位貴婦急急忙忙去補妝了。
其他貴婦們對着蓁蓁也是一個勁的說好話,甚至還有人想要抱她,結果蓁蓁扭過頭去直接留給對方一個後腦袋,半點都不樂意被人抱。
梁縈和幾個貴婦說了幾句話,自己把女兒抱了來。蓁蓁這才高興起來,抓住她脖頸上的玉頸組玩兒。
“果然是親母女。”陽邑見着梁縈迴來,笑道,“蓁蓁不願意給別人抱,你來她就樂意了。”
“若是我來,她都不樂意,那麼真的不知道誰才合她心意了。”梁縈瞧着蓁蓁抓起一個圓滾滾的玉珠子塞進嘴裏,她立刻給掏出來。這孩子喜歡到處亂動,什麼都要往口裏塞。
“她這個性子,還是像她父親多些。”梁縈說到這裏看了一眼懷裏的女兒,蓁蓁這會伸出胖手去抓案上的果物。
“那還不好?”陽邑聽着就笑,“性子像父親多好啊,將來誰敢欺負她?”
依照鄧不疑的功勛,日後一個萬戶侯也是說不準的,到時候女兒長大了,只要別招惹到天家的那些公主皇子身上,幾乎再怎麼胡鬧也沒有人說甚麼。
“我只怕她去欺負別人。”梁縈放開手臂,讓蓁蓁自己爬着去拿東西。身邊的乳母好好的看着。
“若是一味的驕縱,將來少不得出事。”她壓低了聲音,“如今霸陵邑的那位就是前車之鑒。”
說到那個因為自個玩巫蠱,把自己全家給搭進去的廢后,陽邑的臉上也沒有好顏色,“好端端的說她作甚,你也不覺得晦氣!”
鄧不疑和鄭良兩個,多大的軍功呢,將朝廷的那一群老將全部都比下去了。這多大的好事?怎麼就提起那個晦氣的人來。
“你也別擔心。”陽邑笑笑,“就看着你,蓁蓁也不會變成那樣的。”
梁縈從小就懂事,當初長樂宮內老太后可是把外孫女外孫們放在自己身邊養,寵愛的不得了。
結果現在,幾個人除了梁縈還像樣之外,其他幾個說句紈絝子弟都是好話了。還別提張女瑩的那個性子和曹婧也並無甚麼不同。陽邑覺得蔡陽簡直多慶幸當年劉康沒有做皇太子,不然真的劉康繼位,恐怕張女瑩的下場比曹婧毫不了多少。
“算算日子,冠軍侯也快回來了,到時候你還要帶着孩子去太后那裏一趟。”陽邑和梁縈說話,其他的貴婦也不敢貿然上前,只能自己得趣的玩遊戲,或者是說說蓁蓁的好話。
這麼大的喜慶事,宮裏肯定要舉辦宮宴,到時候梁縈一定要去見太后。
“說起這件事,我還愁呢。”梁縈想起進宮就覺得煩躁,每次進宮,基本上不是跪就是拜,到了皇太後面前說話還要斟酌再三,尤其這會皇后才被廢黜,后宮裏頭暫時沒有一個領頭人,到時候也不知道和誰多說幾句。
鄧蟬是她的發小,可也擔心後宮有其他嬪御嫉恨她。
“你就是太小心了,瞧瞧冠軍侯,”陽邑喝了一口蜜水,“他從小到大,你看看他怕過誰?就是陛下,小時候也曾經和他打過架,到了現在,如何?”
“長主說的對。”梁縈失笑。
“無事,太后也喜歡你,上回蓁蓁出生的時候,太后令人賞賜下不少來。你也應當知道太后的心思才是。”
梁縈一笑,鄧不疑是可以那麼做,她還是要小心翼翼一點。
若是兩個人的作風都這樣,恐怕就要出事了。
冠軍侯府內熱鬧了好幾日一直到鄧不疑回來,皇帝親自去迎接大功臣,雖然鄭良也在,但是他一向謹慎,於是風頭基本上都是鄧不疑的。
等到人從宮中出來,鄧不疑和鄭良說了幾句之後,直接回去了,而鄭良去見鄭夫人。
鄭夫人早就在自己宮裏等着自己的弟弟,鄭良來了之後,隨意說了一點回長安的事,鄭夫人嘆息,“日後可不能和他爭鋒。”
鄭良點點頭,“我知道。”
鄭夫人對自己的弟弟很相信,知道他會做到,他們這種鄒然富貴,想要平平安安的,就得時刻夾起尾巴做人。
“宮裏最近又廢了皇后,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半點都不能安寧。”鄭夫人想起前段時間的廢后之事,還心有餘悸。皇后巫蠱案,和她沒有半點關係。但是皇后廢黜就廢黜了,不但廢黜了,而且人都被趕出了長安。多少有些人覺得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姊姊好好照顧兩個公主。”鄭良也知道這件事,幸好曹家幾乎滿門都是富貴閑人,也沒有人在軍中擔任要職,不然還真的叫人頭痛。
“陛下不會隨意處置人的。”鄭良久了多少都能摸到劉偃的喜好,他是拿定了主意和姐姐一塊就在宮中不爭不搶。他們的一切都是天子給的,再爭能爭到甚麼?若是惹得天子不喜,到時候說不定辛苦掙來的,都要化為泡影。
“這個我知道。陛下寵愛鄧美人,我想着要不要多和她走動。”鄭夫人說著探口氣,她的位置在鄧美人之上,但是鄧美人比她受寵,而且皇太后還是她的堂姑母。
“我聽說鄧美人的父親還只是個普通的朝官。”鄭良想起身邊有人勸說他去討好天子寵妃的事,他想了想也覺得可行。
“這樣啊……”鄭夫人眨了眨眼,“那麼你見機行事吧。”
鄭夫人知道弟弟要做甚麼,這會小公主跑出來,要和舅舅玩。鄭良見狀,抱起外甥女帶她到外頭玩兒去了。
**
鄧不疑一回來,就瞧見了妻女。梁縈瞧着鄧不疑似乎比出發前還黑了不少,估摸着他在草原上沒少受太陽曝晒,懷裏的蓁蓁瞧見鄧不疑,完全認不出眼前高大的年輕男人是誰。
鄧不疑對着梁縈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而後伸手抱過梁縈懷裏的女兒。
“蓁蓁,還認得我么?”鄧不疑去逗女兒,結果蓁蓁瞪大圓溜溜的眼睛,把他當生人看了許久,最後扭過頭不搭理他。
“才走幾個月,就不認得我了?”鄧不疑瞧見女兒毫不猶豫的把他當做陌生人吃了一驚。
“多見見就好了,”梁縈看見鄧不疑滿臉的鬱悶就笑,“孩子還不是見誰多就親誰?”
“來,蓁蓁,這個。”鄧不疑從袖子裏掏出個怪模怪樣的玩意兒給女兒。
“那是甚麼?”梁縈瞧見鄧不疑手裏的木雕怪模怪樣,看着樣子也不是漢人的哪一種神獸。
“哦,這個是匈奴人的東西,當初攻破屠休部的時候繳獲的,匈奴人說這個能讓孩子長得如同崑崙一樣。”
“他們說的話,哪個能信。最近椒房殿那件事才過,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就算了。”梁縈瞧着女兒又抓着那個往嘴裏吞,連忙擋下來。
“怕甚麼。”鄧不疑不以為意,“左右不過是個給孩子的。難不成還有人想到哪裏去了。”
鄧不疑說著低下頭,拍了拍女兒,“蓁蓁說是不是?”
“啊啊啊——”蓁蓁回給她的,是一串尖叫。
這個時候的孩子,正樂呵着呢,興緻上來,叫個沒完。倒是把鄧不疑給嚇到了,怕孩子這麼個叫法,將嗓子給傷到。
他手慌腳亂的哄女兒,梁縈就在一旁笑看。這做父親得學,她都學着怎麼做母親了,鄧不疑這個自然也是要過得。
她甚至還讓人將熬煮好的稻羹端來,讓鄧不疑學着餵食。
孩子已經好幾個月大了,可以稍微吃點粥。鄧不疑如臨大敵,蓁蓁也不是什麼乖孩子,到處爬來爬去,一刻不消停,把鄧不疑指使的團團轉。
等到半盞吃完,蓁蓁就不肯再要,嗯嗯啊啊的找梁縈去了。
“這怎麼比打仗還累!”鄧不疑瞧着蓁蓁在梁縈懷裏吃奶,感嘆道。
“那是你沒習慣,等你習慣了,蓁蓁也就喜歡你了。”梁縈道。
鄧不疑瞧着孩子霸佔着妻子的懷抱,吃完之後咂咂小嘴,然後在母親的歌謠裏頭睡過去。
蓁蓁被乳母抱走,他就不依不饒的貼了過來。他在外頭打仗,覺得好累,也要被寵愛。、
梁縈莫名其妙的就被鄧不疑給抱到內室裏頭去了,“我說,好歹你也等到晚上啊!”
這會天都還沒全黑呢,這要不得啊!
鄧不疑才不管那麼多,噗噗笑着就去吻她,“夫妻間的私事,外頭的人吃多了才來管!”
梁縈一聽,知道他是一定要這樣了,這麼久不見,要說半點不想,那是不可能。她圈住他的脖子,壓得他下來。
“你在外頭,我在家裏也很擔心。”梁縈緩過氣來,額頭抵着他,兩人身上滾燙,抱在一起格外的溫暖。
“放心,就算匈奴單于有事,我也不會有事的。”鄧不疑知道她心中擔心甚麼,在她面頰上親了一口。
“這會嘛……給蓁蓁添個弟弟吧!”說完,他拉着錦被兜頭壓下來。將梁縈完全罩住。
兩人纏綿了好一陣,夕食還是讓人抬進去的。
鄧不疑身上穿着內袍,自己和梁縈吃完了,漱口整理之後又膩歪到一塊去。梁縈抱住他,和哄蓁蓁似得。家裏兩個孩子,一個是鄧不疑,一個是蓁蓁。
只不過蓁蓁這會還只曉得咿咿呀呀,還不會說話。
“在外頭時候,你想我沒有?”梁縈壓在他身上,手指在他的鼻子上點了點。
鄧不疑笑,“當然,不過在人前是不能說的。我要是領頭想家裏的妻女了,那麼下面的人還不知道怎麼想呢。”
行軍裏頭沒有男人不想女人的,只不過軍法酷烈,誰也不敢露出來。鄧不疑自然也不會對着別人說他想念家裏的妻女。
“那就好。”梁縈點頭。
“那,你有甚麼獎我的?”鄧不疑滿臉期待。
梁縈不看他了,“你想要甚麼?”
他已經什麼都有了,梁縈也不知道他要什麼。
“我呀,我想想。”鄧不疑笑的有幾分讓人想揍他,他想了好一會,過一會一個翻身把她壓得嚴嚴實實,“就這個怎麼樣?”
他說著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一卷帛圖來,攤開一看,上面都是糾纏的男男女女。
“我聽說了這段時間會下雨,下雨之時男女……會有好處呢。”鄧不疑湊過來。
這會房~中~術也算是盛行,聽說諸王裏頭還有一個淮南王擅長這個。難不成鄧不疑還跟着淮南王學了?
“好啊,那麼就看看君侯有幾分本事了。”梁縈才不會放着大好的美男不享用。
“十分樂意服侍夫人……”鄧不疑笑的低沉,一扯榻前的帷帳,將兩個人遮的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