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爆炸墜落

71.爆炸墜落

蕭闌是一個騙子。

他知道的。

從頭至尾,他說了很多謊話,隱瞞了很多事情,掩蓋了許多真相。

此時蕭黎終於認清他是個騙子。

但是,蕭黎還不知道屬於蕭闌的最大的謊言。

蕭闌一步步都向蕭黎走去,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但都是發涼的。明明他與蕭黎之間的距離在縮短,但是絕望和痛苦像是鋒利的冰錐一下下刺入胸膛,似是要將他的心臟活生生地捅碎,他好像永遠都走不到蕭黎的世界裏去。

大雨如幕,泥漿流淌,黑血成泊。

而這個世界的黑暗,依舊從未被抹去。

“疼。”

在大雨如注的嘈雜聲里,蕭闌聽到他自己是這麼說的。

但其實,他並不想這麼說。

“蕭黎,我很疼。”

干啞的聲線在陰冷的風雨中顫抖着。

蕭闌抬眼注視着蕭黎,那鈍鈍的疼痛從心尖上蔓延開來,像是沿着神經,沿着血管,沿着骨骼,瞬間散滿全身。那樣被迫壓抑已久的痛愈發的肆意劇烈,猶如瀕臨極限的爆炸,似乎要將他將他從內在撕裂炸毀,完全摧毀殆盡。

他現在如同一個受刑罰的罪人一樣,全身都是血粼粼的皮開肉綻,深可見骨的傷痕,就連心臟都千瘡百孔。在這場磨難下,他的精神也已經崩裂潰散,只余留濃重的絕望和痛苦。如今他終於脫下了那佯裝的鎧甲,將鮮血淋漓,殘缺破爛的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在蕭黎的視線里。

蕭黎眼眸里的痛苦和暴虐漸漸平息下去,一切再次隱匿在那無盡而冰冷的漆黑。

一瞬間蕭闌感覺蕭黎用力地將他拽住,伸手用不可抗拒的力道按住他的頭。蕭闌還沒反應過來,一道炙熱的氣息已經吻上了他的雙唇,帶着絕對的強悍,像是野獸的啃咬一樣。

嘴唇被咬破了皮,有種渾濁的血腥味從口腔中散開,蕭闌並未抗拒。他伸出雙手緊緊抱住蕭黎,激烈地回應過去,激烈纏綿卻依舊冰冷決然的氣息蔓延周身。

耳畔傳來車輪碾過泥濘的土地的聲音,蕭闌和蕭黎緩緩分開。

蕭闌轉過身去,靜默地看着從遠處駛向他們這裏的兩輛軍用車。在基地里也已經有些時日,蕭闌自然知道這兩輛車屬於另外兩個特種兵異能者部隊,疾風隊和野狼隊。而能夠知曉蕭黎位置,並派遣這兩隊人來的指令,也就只有首長了吧。

全副武裝的兩隊人從車上小跑下,嚴謹迅速地排成兩列小隊。

為首的兩個隊長向蕭黎走近。

“報告,首長下達一級軍令讓雷霆隊隊長蕭黎和隊員陳書平速回基地。”

一級軍令,速回基地……

易南作為被注射喪屍疫苗之一的無異能倖存者,他的狀況一直被人監視,身體各項數值也肯定全程錄入研究系統中。想到那個生命才在自己懷中隕落的孩子,蕭闌的心中又是疼痛。

這一次的突發事件,肯定不管是相關研究人員還是基地高層都已經知曉,而這次意外或者說必然的突破口,就是他。如果這一次回基地,他肯定會被全身檢測,檢驗報告一出,到時候估計就算是蕭黎和林訣都無法隱瞞他的身份。

他的異常已經被懷疑,還有蕭黎……在基地內部鬧出那麼大的破壞性動靜。如果說基地的高層動不了蕭黎,但是他呢,蕭黎真的護得住他嗎。倘若他的身份真的暴露,軀體在R市研究所的他簡直就如同砧上魚肉,任人宰割。到時即便蕭黎沒了情感,但蕭闌相信這人不會對他置之不理的。真的對峙起來,只不過是人類陣營內部毫無必要的內訌而已。而且如若蕭黎真發了狂,那麼蕭黎帶來的恐怕是比喪屍還可怕的絕望了。

即便這麼想,但是林訣說的沒錯。蕭黎現在必須要回去,他在基地里舉足輕重的地位已經讓他成為最受人敬仰的存在。他是倖存者的精神支柱,蕭黎的身上承載着的是人類的希望。這個世界對於蕭闌來說也許並不是那麼重要,但是這裏,是蕭黎一直所存在的真實的世界。

“我們回基地吧。”

當蕭闌打定主意向車走去時,蕭黎卻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不回去。”

兩小隊人和蕭闌同時怔住。

“蕭黎隊長,這是首長下達的一級軍令!請服從軍令!”

那一字一字強硬堅定地同傾盆大雨一同落在泥濘的地上。

“如果我違抗軍令呢。”

蕭黎依舊面無表情,但是那冰冷和嗜血的感覺卻在壓抑的空氣中散開。冷冽的殺氣在雨中好似沸騰開來,瘋狂的氣勢迅速蔓延,讓來人都變了臉色。

所有的槍支都齊齊抬起,唰唰正對着蕭黎和蕭闌二人。

然而就在此時所有人的手都僵硬了,他們感覺到威逼的氣流在他們的身邊涌動,然後似乎凝聚成了無形的壓力制住了他們的行為。他們的雙手完全無法控制,就連手指都無法微微動彈一下,只能維持着舉槍的動作,疼痛難忍的肌膚似乎要被擠壓爆裂一樣。

是蕭黎的空氣異能……

隨即在他們的意料之外,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在壓迫的氣流下被迫按下。

蕭闌瞪大雙眼,聽見槍聲四起。而對準他和蕭闌的子彈卻並未射入他們的軀體,而是在眨眼的瞬間,蕭闌望見了被控制的空氣奇異的流動,而子彈的軌跡隨之轉變。下一秒,那十二枚子彈已經靜靜地被握在蕭黎的掌心,然後噹啷落地。

寂靜,如死一般的寂靜,回過神來的所有人看着眼前的情景,都睜大了眼近似不可置信地望着這一幕。蕭黎的強悍並不是未曾見聞,但親眼見到卻依舊震撼之至,更是因為實力的懸殊。也許正是因為是如此強大如同怪物的人,才能成功將高級喪屍斬殺。

這個男人恍若站在世界的頂端,即便在此刻站在同一片天地中對視,都如同間隔着遙不可及的距離。那站在喪屍堆積成山的男人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們在最底層的猙獰血腥的沼澤里掙扎,他的心臟已經沒有了溫度,瞳仁深處只剩下了冰冷的黑暗。

“蕭隊長,我們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如今正是關乎人類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請不要與自己人為敵。雖然這是首長的軍令,但是需要你的是所有倖存者。你如果要走,也許即便我們兩隊人都無法阻攔。但是你是要拋下你忠誠的國家,守衛的人民離開嗎?你忘記了我們入隊的誓詞了嗎!”

“忠誠於國,熱愛人民,報效國家,獻身使命,不尚榮譽!”

逆風隊的隊長大聲地吼出了誓詞,而後變成了眼前十二人都擲地有聲地喊出來。他們的眼中沒有任何猶豫,只有滿滿的決意。

“在任何情況下,堅決服從命令!時刻準備戰鬥,絕不叛離軍隊!甘願奉獻一切,誓死保衛祖國!無論發生任何情況,我都牢記自己的誓言,絕不屈服!”

“如果需要,我將為國捐軀,如果必要,最後一顆子彈留給我!”

即便是蕭闌都恍惚在此刻被震撼了,自己的心跳聲隨着這樣鏗鏘有力的話語砰砰跳動着。一字一句都似乎砸在自己心頭,有什麼一腔熱血要從胸腔湧出。

眼前這些人閃耀着的是軍人的自豪,軍人的榮耀,他們背負和承載着國家的使命和人民的信任,那流淌着的軍人的熱血即便是在冰冷的雨水下都炙熱得滾燙。

蕭闌轉過頭看向蕭黎,男人緊抿着嘴唇並未說話,只是定定望着眼前的戰友,而後目光似乎穿過這些人,望向了基地,甚至是更遠的地方。

蕭黎終於動了。

他的手從腰間抽出了一把手/槍,其餘人的神色都更加嚴肅警惕。

然後蕭黎把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閉上了眼睛。

蕭闌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大聲吼道,“不要!”

“嘭!”

隨着一聲槍響,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下,蕭黎砰然倒地。蕭闌瘋了似的撲向了蕭黎,他的手上都是蕭黎的血液。即便他知道蕭黎不會死,但是在親眼目睹蕭黎自殺的情況下,他依舊心神破裂,恐懼得無可加復。

當特種兵小隊都慌作一團時,蕭黎在更加驚異的視線中睜開了眼睛。那雙眼一片清明,依舊冰冷至極得毫無破綻。也許蕭黎是人類最強,但此時已經超越死亡極限的蕭黎已經不可能再是人類了。

被蕭闌支撐着從地上站起來,面對着眼前十二人更加緊張警惕的神色。

“現在這條命不是國家的。”

蕭黎轉頭看着依舊驚魂未定,死死抓住他胳膊的蕭闌。

“是你的。”

蕭闌覺得自己的呼吸窒住了,他好似在剛才那一刻真的見證了這個世界的蕭黎在自己的眼前死亡。與這個世界徹底脫離了干係的,屬於他的蕭黎嗎?沒有興奮,沒有喜悅,沒有期待,蕭闌甚至說不上這到底是好是壞,他的心在此刻卻覺得空空的。

當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給嚇得不知該作何反應的時候,他們的呼吸就停了。空氣異能最具有針對性的是其實活人,蕭黎便能輕而易舉地奪走活人的空氣,讓人陷入窒息。而這些無法呼吸的人,身體也依舊被不知從何處湧來的層層疊疊的氣流擠壓得無法動彈。

這些人分明是最頂尖的特種兵,在蕭黎面前卻絲毫沒有可以反抗的餘地。在絕境中掙扎的視線里只看到神色冰冷的蕭黎逼近的身影,然後陷入了一片沉寂的黑暗中。

蕭闌站在原地,望着蕭黎還有一地被劈暈的人。

蕭黎走向蕭闌,輕而易舉地將蕭闌的聯路器和金屬手環捏碎扔在泥泊里。

“走。”

“去哪兒?”

蕭闌茫然地跟隨着蕭黎的腳步,直到登上了一架軍用直升機。蕭闌沒有意料到,在S市基地之外的地方,竟然還有藏匿着一架直升機的地方。

即便蕭黎不說,蕭闌也知道蕭黎是要去救他。

一直等到直升飛機騰空而起到高空的時候,耳邊是呼嘯的巨響聲,蕭闌的思緒依舊有些恍惚。這一切都太快了,他望着S市基地在視線中漸漸遠去,心裏有種茫然的感覺。他曾經以為他會在這個基地里呆很久,也許一年兩年,也許五年,也許十年,但是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快這麼簡單地就離開了。

就這樣走了嗎?

“如果打開降落傘后,我不會用的話怎麼辦?”在蕭黎的指導下穿上了降落傘的蕭闌詢問着,他自己心裏也沒有底。如若他跳機之後,到底還有沒有那份淡定的心思用降落傘安全着陸。

“我會抓住你。”蕭黎瞥了眼蕭闌,淡淡回了句。

[你們果然還是走了。]

蕭闌的身體一震,循聲望去。

直升機的通訊不知何時被林訣接上了線,只看到林訣一如既往冷漠的面容出現在屏幕上。

[基地高層已經覺察出了動靜,V市研究所現在已經開始加強警戒了,那邊的倖存者基地也派軍隊前去支援。你們是想自己衝進包圍圈裏,始發一個毫無意義的人類之間的鬥爭嗎。]

[隊長,請回基地,任何事情都可以協商,不要衝動。]

只怕是林訣此時也急了,竟然會將衝動這個詞用在蕭黎身上。蕭闌望着蕭黎毫無波瀾的眼眸和那始終冷酷至極的面容,這個已經近乎失去感情的人,在此刻恐怕是理智大大多於衝動。

“他們不會放人。”蕭黎的嗓音淡漠。

林訣的眉頭緊皺,[隊長,別的我不說,但是你也知道我的直覺很准。]

[我這一次直覺很不好。]

蕭闌的心咯噔了一下,林訣是精神系的異能,雖然他的異能並不強大,但憑藉出色的腦力和直覺在重重研究人員中脫穎而出,並且能成為蕭黎所信任的助手。直覺很不好的意思,是什麼?是他們都會被捉住?會葬身在那裏?

林訣看着不說話的蕭闌和蕭黎,語調帶上一點急促和怒意。

[你們兩個不怕,是因為覺得自己是怪物死不了是嗎?研究所內部消息從不互通,但是R市和V市的研究所一直都是聯合研究的。你們兩個說到底就是被他們製作出來的成功品而已,你們怎麼知道他們是不是有特殊武器來對付你們兩個!]

[蕭闌,你別忘了我對你說的話!]

林訣的影像在屏幕上突然消失,蕭闌回過頭,是蕭黎切斷了訊號。

蕭闌怔了怔。

林訣之前對他說的話,蕭闌這才記了起來——[蕭黎不可以被摧毀。]

之所以林訣這麼說,不是因為蕭闌會去摧毀蕭黎,而是這個世界上只有蕭闌才能讓蕭黎毀滅。

至此,蕭闌終於開始惶恐,恐懼這一次的營救會是一次有去無回的終結。

“蕭黎,我們別去好不好。”蕭闌想了會兒開口,“其實我的軀體呆在那裏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即便是實驗也好,解剖也好,他雖然疼痛着但能夠恢復過來就行。只要能夠在蕭黎的身邊,他什麼都可以忍受。

“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去到一個沒有其他人,也沒有喪屍的地方。”

“就我們兩個人。”

蕭黎的手指微顫了一下,然後轉頭對上蕭闌的眼睛。

“好。”

蕭黎說好。

“我會帶你走。”

蕭闌啞然。

他知道,蕭黎要帶走的是一個完整的蕭闌,而不是將他的軀體扔在那個血腥的玻璃罐頭裏當做實驗品被研究。蕭闌知道的,如若今日被關在研究所的人是蕭黎,蕭闌也會不管不顧地衝去將他救出來。蕭闌絕對無法忍受所愛的人被關在那冰冷的血水中任人宰割,哪怕一分一秒,想來蕭黎也是如此。

“如果死了呢?如果你死在那裏呢!”

但是蕭闌恐懼,他在恐懼林訣的直覺成真,他恐懼蕭黎真的會死在那裏。

“那就一起死。”

聽到蕭黎的回答,蕭闌愣住了。

直到這個時候,蕭闌才意識到自己錯了。其實一直以來,把蕭黎當做神魔的人不只是那些倖存者,還有蕭闌。他覺得蕭黎不會恐懼,不會疲累,不會絕望。但是,事實上是蕭黎會的。在此時,他恍若透過蕭黎的鋼鐵般的軀體望見了那麻木的靈魂。

但其實,蕭黎已經不再是人類了。他的軀體愈發的堅硬,心臟卻愈發的冰冷,他依靠着林訣研發出來的抑製劑減緩身體的喪屍化。但是他事實上已經沒有了痛覺,沒有了情感,甚至不再需要呼吸。

蕭黎會因為蕭闌的事而發狂,但是他已經無法去感受其他的情緒了。蕭黎聽見蕭闌的怒吼,卻感受不到蕭闌的憤怒;他望着蕭闌的眼淚,卻感受不到蕭闌的悲痛;他吻上蕭闌的嘴唇,卻感受不到蕭闌的溫度。蕭黎想要完全擁有蕭闌,去感受蕭闌所感受的,去愛蕭闌所愛的,去恨蕭闌所恨的,但是這些他都已經感受不到了。

這個男人,日益失去人類最基本的情感,無法再感受到所有人加諸在他身上的希望與信任,無法再尋回自己堅守的身為軍人的初衷,就連他自己最為一個怪物存在的意義都找不到。這個世界發生的任何事情都無法再激起蕭黎的一點情緒,也許最後,蕭黎最後積壓着的對於蕭闌的那些僅剩的情感,都會消磨殆盡。

蕭黎所持有的高傲和榮耀,最後可能只會淪為一具僅僅有着思想的高級喪屍。

或者,他的思想可能也會被喪屍化同化,最後成為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他和蕭黎在這末世中都承受了太多,而且,他們都已經不再是人類了。面對的這個陌生的世界,只剩下血腥,黑暗,腐臭,絕望。

一切都冰冷的麻木不仁。

不僅是蕭闌看不到未來的光明,即便是蕭黎也看不到。

“這一次,挑個你喜歡的地方醒來。”

“來找我。”

蕭黎清冷的聲音如同利刃般刺入腦海,蕭闌怔怔地望着蕭黎,嘴唇微動着,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如若所有事真的如同蕭闌曾經對蕭黎講述的那些話一樣,蕭闌真的會答應了。

但是那些是謊言。

事實上是,蕭闌只有五個世界的時間。

這已經是蕭闌最後一個世界了。

這一次蕭黎死後,蕭闌不會再在新的世界醒來,他不會再遇到這個人,甚至於……他將遺忘這所有的一切。然後他會變回那個大大咧咧,啰嗦話多的蕭闌,在沒有絲毫這個人存在過的痕迹的世界裏生活。

一切遺忘,重新開始。

曾經蕭闌心中最大的心理保障,在此刻卻成為了最絕望的致命利器。

“坐好。”

隨着蕭黎的沉聲,直升機瞬間急轉彎,蕭闌瞪大眼,只看到有什麼從劇烈顫動的機身旁呼嘯而過,然後爆炸聲響火光炸裂。愈發逼近V市的研究所,他們距離支援部隊的射程也愈發近,還有戰鬥機加入了這場戰鬥。

蕭闌緊張地坐着,因為直升機的躲閃炮火的駕駛而頭暈目眩。他轉過頭只看到蕭黎的目光和面容同樣的冰冷,似乎絲毫不覺自己暴露在兩架戰鬥機下是有多麼的劣勢。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如同機器一般穩重而又精密,視線毫無波瀾,完美地避開了所有的炮火。

研究所的樓已經在視線之中,蕭闌瞪大眼着盯那他的軀體容身之處的地方。

“被擊中了!”直升機被擊中的劇烈震動和炙熱的火光讓蕭闌愈發緊張起來,愈發靠近研究所,不僅有戰鬥機的追擊,還有研究所旁軍隊的機槍掃射。

一切都只在瞬間而已,直升機似乎已經脫離了掌控,即將立刻墜落粉身碎骨。

“跳下去。”

蕭黎毫無遲疑地說道。

當蕭闌跳機的時候,他遲疑了下,然後並沒有打開降落傘,反而只是抬眼望着那架快變成火球的直升機。呼嘯在耳邊的風都如同染上了火似的,他的天地都在倒轉。明明下墜的速度很快,一切在他眼中又好似慢鏡頭展現開來。

他望見蕭黎的身影緊隨而下,那眉眼、五官、身軀都無可動搖地侵入視線,佔據大腦所有的空間。蕭闌不由自主地向蕭黎伸出了手,他感覺到了在身邊流動着的氣流似乎減緩了下來,有什麼托力托住了他,好像是整個世界都在將他推向蕭黎。

然後蕭黎抓住了他的手,緊緊地將他擁入懷抱,彷彿要將他碾入他的世界。

轟,是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那帶着滿身火焰的直升機直直地撞上了研究所的大樓,劇烈的爆炸聲頻頻響起,頃刻間成為了四散的碎片。

那漫天飛舞的火花,在這灰暗的世界裏燦爛而又殘忍地盛開。

爆炸的煙霧迷失了蕭闌的視線,但那閃耀着的火光卻讓蕭黎的臉在蕭闌的目光中或明或滅。大爆炸的喧囂讓氣流像瘋了似的流轉着,四面八方的力道彷彿在撕扯着世界。他依舊被蕭黎狠狠地按在胸口,從如同鋼鐵的軀體傳來的是平緩的心跳聲和令人安心的冰冷。

“蕭黎……”蕭闌的聲音淹沒在氣流中,他抬眼注視着近在咫尺的蕭黎。

“我在這。”冷冷的三個字卻如同逆流般瞬間充溢蕭闌的世界。

在金芒的火光中,煙霧漸漸散去,蕭黎的臉越發清晰地映入視線。眼前這個人,漆黑的雙眸,堅實的臂膀,冰冷的嗓音,比什麼都要真實。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只剩下這個緊緊擁抱着自己的男人。

“帶我走……”

蕭闌微動着嘴唇,無聲地說出了這三個字。

在喧囂的黑暗裏,戰火和爆炸的煙霧緩緩地上升着,像醞釀著什麼蠢蠢欲動的猙獰的獸。火光映入男人的瞳仁,沉寂的黑眸恍如有紅日從他的視線深處冉冉升起。

如果可以的話,蕭闌希望這場墜落永無止境。

恍惚間,蕭闌卻似乎望見了蕭黎的身後有着一片藍天,澄藍而清澈,白雲在天空中緩緩漂流,白鴿撲騰着翅膀在天上自由地飛翔遠去。陽光緩緩透散開來,有白色的花骨朵在光輝下靜待綻放,專註的目光,還有誰的聲音在喚着他的名字。

帶我走。

我們走的遠一點,再遠一點。

去到一個沒有其他人,只有我們兩個的地方。

然而一切都是幻象,他們即將墜落在一片焦土和污泥之上,火光和爆炸聲還並未停歇,光明無處可及。他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像是浸在滾燙的岩漿里,他的皮肉都要融化。

就如同從天堂,墜入地獄。

但如果是和這個人在一起,即使是地獄,蕭闌也心甘情願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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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定你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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