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魔物襲擊
入夜,灰燼之城愈發的陰森恐怖起來。
這裏彷彿是被神明所拋棄的地方,就連月光都無法抵達任何一寸土地。若不是有火把照明,恐怕就連五指在黑暗中都看不清。此時眺望遠處只見到一片昏黑的陰暗,風的呼嘯聲恍若悲戚的嘶吼般,讓人不寒而慄。
一個護衛打了個哈欠,渾身一震寒瑟。即使周身都是劍士,甚至於還有克里夫司祭這樣的大人物在這,但是心中還是不由得有些恐懼。真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從這一條道走,實在是太可怕了。
恍然他突然覺得地上有些異動,他踏了踏腳,只看到火把下的陰影有什麼在自己身後浮動着。一陣徹骨的涼意浮上脊背,轉過臉就見到一根粗壯的魔藤悄然破土而出,它蜿蜒蠕動的藤蔓上長着一個個巨大的花苞,花苞里是鋒利的牙齒,粘稠的毒液一滴滴落在地上,瞬間發出了焦灼的氣息。
“啊啊啊!”
伴隨着凄厲的尖叫聲,夜的混亂驟然奏響。
被保護的蕭闌和近身的男孩都坐立不安地呆在馬車裏,蘭索爾家族隨行的隨從都在馬車周圍與出現的魔藤花相搏。克里夫司祭和蘭索爾家族的護衛大都是劍士,但能力的高低在此時便充分顯現出來。這一次蘭索爾家族派遣來的人大都是隊伍里挑選出來的劍士,一部分更是曾經在蘇格菲率領的隊伍之人,畢竟蘭索爾家族已經無法承受失去最後一個繼承人的打擊。
但是克里夫司祭的護衛能力相比起來要欠缺些,能選此路也是完全仰仗着克里夫司祭的魔導師的力量。奧奇和洛克等人守在馬車兩側拚命與魔物斬殺,而不斷地有尖叫聲傳來,甚至於鮮血的噴洒聲都能透過空寂的黑暗傳到蕭闌的耳朵里。
“伊索大人。”男孩慌亂不堪地緊緊盯着蕭闌,瘦弱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
“別怕。”蕭闌伸手去握住男孩冰涼的小手,然後輕輕似是撫慰地拍了拍男孩的背。
“克里夫司祭呢!”蕭闌坐在馬車裏心裏不知道是恐懼還是不安,一隻手緊緊抓住男孩的手,耳邊混雜的聲音讓蕭闌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處境。蕭闌實在按捺不住,走出帘子大聲向奧奇吼去。
“在馬車裏。”奧奇雙手握劍,眼神冷冽,手臂一個揮斬,兩株巨大的藤蔓立刻一刀兩斷落地。他急忙轉身,刀刃在半空中劃過利落的半圓,殺氣凝繞全身,將令一株沖向蕭闌的張開着一個個花苞大嘴的藤蔓利落地砍斷,“你快進去!”
如若是平時估計蕭闌還會調侃奧奇怎麼忘了尊稱,但此時蕭闌眼裏只看到了遍地的藤蔓和鮮血佈滿的屍體。即使被砍斷,也從地下孜孜不倦翻湧而起的大片魔藤花,像是越發密集越發恐怖般,只要一個不慎變回淪為那恐怖駭人之極的花的養料。
“大人,這裏交給我們不會有差錯的!這些比起獸潮而言,也不算什麼。”洛克緊接著說着,聽語氣似乎格外輕鬆的模樣,他轉過頭還向著蕭闌的位置燦而一笑,然而手中砍殺的熟練而英勇的姿態卻讓人感到一種肅殺的氣勢。
“克里夫司祭!”“司祭大人!”“神明庇佑!”……
周圍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喊聲,充滿敬意充滿希望充滿急切。
蕭闌轉過頭去,只看到克里夫司祭的馬車上方一個巨大的魔法陣,散發著甚極的白光,那光芒似乎足以將附近完全點亮。偌大而花紋繁複的魔法陣之下,所有魔藤花驟然被消滅,成為了灰燼之城的新的一片塵埃。
“光明神庇佑世人!”一個護衛越發得奮勇,他的鎧甲已經被魔藤花的毒液腐蝕了大半。他無力的雙手驟然間充滿了力量,恐懼絕望的心情瞬間充滿了希望,他在無數魔藤花的荊棘中劈開了一天通往光明的道路。
然而當他想要衝進那魔法陣里時,卻被一陣無形的力量擋住了。恍若被隔離在外一樣,與此同時不僅是他,其他隨行的護衛也沖向魔法陣的保護圈裏的時候,都同樣被阻攔在外。
“司祭大人!請求您讓我們進去!”“救救我!”“為什麼要攔住我們!為什麼!”……
一雙雙通紅的眼盯着那魔法陣之下的土地,安全乾凈,毫無污穢和邪惡。此起彼伏的怒喊聲,原本尊敬而又虔誠的話語一字一字都變得絕望和恐懼,緊接着又是凄厲的叫喊聲。
艷紅的鮮血,和漆黑的毒液迸濺。
然而都似乎融化在了那魔法陣隔離的白光之下,無影無蹤。
馬車裏的人毫無動靜,而馬車外圈駐守着一隊人,那是克里夫司祭真正挑選帶來的精英。此時都正立靜守着,眼神毫無波瀾地旁觀着魔法陣之外的所有恐懼,憤怒,苦痛,還有無休止的死亡。
蕭闌怔怔地站在馬車上,他看着司祭所在的那一片土地,魔藤花無法侵略無法靠近,真正如同被神明所駐足的一片土地一樣。白光照亮了周圍的陰暗,卻更加照亮了人類恐懼而又絕望的臉。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能救所有人,卻要置之不顧?這到底是為什麼?
此時除了克里夫司祭和他的精英隨從,其他所有人都已經變成了圈外的獵物,供魔藤花採食。克里夫司祭的隨行已經死傷一半,而蘭索爾家族護衛的情況還並沒有那麼糟糕,如同洛克所說這裏大多數劍士都經歷過獸潮和其他戰鬥,仍在英勇頑強地拚命抵抗着。
但是鋪天蓋地的魔藤花襲來,似乎永遠都無法斬盡無法擺脫,人的精力會被消耗,身體會倦怠會疼痛,而魔物卻只會一味地攻擊,似乎有什麼正驅使着魔藤花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軀體撕扯間,紅色的液體漫涌着墜落,魔法正的白光折射出了扭曲的人類身體。
目光可及的視野里,只剩一片絕望的殷紅,沒頂的窒息和絕望包裹在這一座殘破的灰燼之城裏。
蕭闌這時候也終於明白過來了,克里夫司祭竟然是要他們都死在這裏。
絕望恐懼間,眾人只看到從那馬車裏傳來了異動。從馬車的帘子裏突然衝出來不慎跌落在土地上的索菲亞,周圍的一個隨行走了過來伸手恭敬扶起索菲亞。而索菲亞那雙眼眸里瞪大得不可置信地看向四周,那一剎那似乎有什麼強烈的在索菲亞的眼睛裏翻湧開來。
像是恐懼,像是驚慌,而更像是憤怒。在那一刻,她的眼神對上了蕭闌,她看着那馬車上被蘭索爾家族隨行拚死護住的蕭闌,索菲亞的身體顫抖着,下唇緊抿,雙手緊緊握拳。
“索菲亞,你進來。”在馬車裏的克里夫司祭的聲音穩重而陳厚。
索菲亞推開了護衛,猛地跪了下來,第一次如此激動地大聲喊着,聲聲凄厲,“大人!求您救救伊索兄長,他已經是我們蘭索爾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了!請求您的慈悲!請求您的庇護!”
“唯一?”馬車裏傳來了一聲低沉的反問。
“我們的孩子,便是蘭索爾家族的下一任公爵。”拉開帘子,從馬車裏走出來的克里夫司祭居高臨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索菲亞,那模樣冷傲陰森,完全不同於早上的親切和善。
索菲亞的身體一震,渾身都在發抖。
是了,克里夫司祭為的就是伊索·蘭索爾的死。也許不只是見死不救而已,這次出行的時間,隨行的地點,甚至是這條路線的安排也許都是計劃之中的事情,索菲亞簡直不敢細想下去。她的渾身冷汗直冒,心中冰冷而又恐懼,她驚懼的眼神望向了不遠處的蕭闌。
這是父親最後的兒子,安德烈公爵的繼承人,蘭索爾家族的下一任公爵。
克里夫司祭步履緩慢地走了下來,向跪在地上狼狽的女人如同恩賜一般伸出了手。
女人微垂着頭,深紫的長發掩蓋住了表情,顫抖的手緩緩抬起然後用力拍開了男人的手。
克里夫司祭怔住,只看到索菲亞抬眼時那雙凌冽和堅定的雙眸。
“我是蘭索爾家族安德烈公爵之女索菲亞·蘭索爾。”
她一字一字地說著,雙眼泛紅,突然伸手將近身的一個劍士身上的劍奪走。
“即使盡我之血,枉我之命,也絕不會讓蘭索爾家族的榮光泯滅於此!”
她雙手握劍猛地向外跑去,一個奮力地揮斬,鬥氣順延着凌厲的劍氣劈倒了一片魔藤花。她的腳步並沒有遲疑,眼神堅定地看着蕭闌的位置,用手中之劍和非凡的氣勢硬是劈開了一條荊棘之路。
“索菲亞!”身後傳來了克里夫司祭的怒喊聲。
一條白色的光束透過重重黑暗,重重人影,束縛住了索菲亞持劍的手。索菲亞奮力地想要掙脫卻無可奈何,附近的蘭索爾家族的隨行見了立刻沖了過來幫索菲亞擋住魔藤花的攻擊。而索菲亞轉過頭去,雙眼通紅地看向站在一旁臉色帶着慍怒的克里夫司祭。
“過來。”克里夫司祭這麼說著,陰沉的眼裏似乎不透一絲光亮。
突然間一陣火光炸裂開來,恍惚了雙眼,那光元素的魔法鎖鏈瞬間恍若融化一般。
越來越多的火光驟然乍現,轟然的巨響聲,蔓延的火色,一團一團出現在眾人的四周。
索菲亞看着擺脫束縛的雙手,震驚地轉頭看向站在馬車上的蕭闌。那銀藍色的頭髮在火光的照耀下呈現出一種耀眼的亮色,男人的右手微抬起,由他的指尖開始,那熊熊燃燒的金色火焰,一團而又一團地如同流火一般落在了土地上。
男人的臉在搖曳的火光下陰影不清,他的臉色凝重,卻用火光為索菲亞開啟了一條明亮的道路。
“索菲亞,到我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