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罪族預言
蕭闌一行人隔天清晨便從費羅賽城出發向蘭索爾領地行駛,隨行的人都知道這位還未坐實位置的蘭索爾家族繼承人買下了一個奴隸,寵愛有加,夜夜沉迷,但也無人敢提議不滿。
途中還相遇了克里夫司祭和他的新夫人索菲亞。這還是蕭闌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家人,從名義上來說索菲亞是他的妹妹,女子遺傳了家族的紫發。紫發翩翩落在雙肩,華麗而精緻的禮服,她的容貌精緻皮膚凈白,鮮少說話,眉眼間卻透着一抹郁色。在見到蕭闌的時候,很有禮貌地恭敬打了招呼,真誠坦然,並沒有蕭闌經常從旁人眼中看到的掩藏的不屑。
說是新夫人,那是因為克里夫司祭在索菲亞前有兩位貴族夫人,但是一個因為體弱病逝,一個因為據說是在一次出行中遇到了危險的魔物而遭遇不測。
但克里夫司祭在教廷中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而教廷更是舉足輕重地權衡着整個帝國,在皇廷勢力中心日益沒落的蘭索爾家族便將唯一的年輕女兒嫁給了已經年過四十的克里夫司祭。此次克里夫司祭從修爾法城出行前往聖殿已經有人猜想是為了晉陞主教的位置,眾人接見的態度愈發恭敬而又虔誠。
碰巧相遇后便順路一道走了,路途中蕭闌與克里夫司祭交談了一路。並不如同蕭闌印象中應該的神職人員,克里夫司祭交談風趣幽默,面容和善,他雖然年齡已是中年但閱歷甚廣。一路反倒和蕭闌有說有笑地說了不少各地的趣聞,這讓蕭闌這個從偏遠的小地方來的人漲了不少見識。
“克里夫司祭,您知道為什麼教廷會突然下達滅絕罪族的聖結令嗎?”在聊了許久之後,蕭闌好奇地問了出來。那個罪族奴隸的身份已經被他遮掩了,除了洛克和奧奇知道外並沒有人意識到只當做是買來的一個普通奴隸,而洛克知道的時刻還一直咋咋稱奇,伸手認真琢磨了男孩頭髮好一會兒。但是蕭闌仍然不明白,畢竟教廷的這個命令下達得太過突然和慘絕。
“這個啊。”司祭微皺了皺眉,似乎有些難以開口的模樣。但是看着蕭闌一臉求知的表情,輕嘆了口氣溫和地說,“既然是閣下的話,那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
“教廷里的最尊貴的預言者,發佈了一道預言。”
“什麼預言?”蕭闌不禁更加好奇。
“雙黑之子,攜禍亂而生,墮世界之巔。”男人一字一頓鄭重地說著。
蕭闌的眼眸驟然瞪大,不可置信地盯着克里夫司祭看,似乎是想要看出什麼是在忽悠自己的破綻般。但是男人的神色坦然,很明顯不論這個預言是真是假,但這是克里夫司祭所知道的。
如若如此,蕭闌也能夠明白這個聖結令的用意。雙黑之子,這個指向一定只有罪族之人才有的特徵,既然預言之中罪族後人會毀滅世界,那就從根源滅絕所有罪族之人。但是,這個預言是真的,這個世界當真要被一個黑髮黑眸的人毀滅?這怎麼想都覺得簡直不可能。
“嚇到了?”克里夫司祭看着蕭闌一副傻愣着的表情,那雙藍瞳滿滿的都是困惑和驚詫,克里夫笑了起來,“你也不用太擔心,這個預言者上一個預言還和你有關。”
“什麼?他竟然還預言到我了?”蕭闌這回更加嚇一跳了,什麼雙黑之子就算了,他就當做隨便聽個冷笑話。但是這個最尊貴的預言者預言了他,該不會是暴露了什麼吧。
“公爵之子將引領蘭索爾家族重回巔峰。”克里夫司祭繼續說著。
蕭闌頓了頓,公爵之子,蘭索爾家族重回巔峰。等等,這句話感覺好耳熟,似乎之前聽到有人跟自己說過。年紀輕輕就天賦斐然成為了大劍士,繼承了公爵初代洛里昂大將榮光的蘇格菲少將,將持手中之劍,秉劍士之精神,引領蘭索爾家族重返榮耀。
但是蘇格菲已經死了啊,就算再可惜再不該但是也已經死於瘟疫。蕭闌不禁疑惑了,這個預言者說的話到底能信嗎?明顯怎麼看就一點都不靠譜啊。
克里夫司祭笑着說道,“如今看來,閣下便是這個引領之人。”
蕭闌沉默,“……”簡直別開玩笑了,這怎麼想都不可能是我!
蕭闌自然也知道克里夫司祭說這話玩笑和恭維的程度為重。畢竟再出了後面這一條雙黑之子的預言之後,承認上一個預言的真實性豈不是在變相相信這個信仰着神明的世界將被一個罪族的雙黑之子顛覆嗎?但即使如此,出了這樣的預言,教廷也不可能置之不顧。
被神明所拋棄的種族,被黑暗所侵蝕的罪孽,被邪惡所污染的奴隸。
這樣的存在,恐怕這個世上的任何人都不屑一顧。
滅族,也不過是清除邪惡和污穢的光明正義之舉。
“司祭大人,已經傍晚了,是否要在此處駐紮。”馬車緩緩停下,這一條路上因為和克里夫司祭聊得很多,蕭闌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都已經晚上了。
原本蕭闌一行人回去的路程有一段算是與克里夫司祭順路,路程也稍微更改變成與克里夫隨道。但說起來,這條路反而要更近一些,但是因為路途上也許會有未知的魔物和兇險,所以已經經受了一次致命打擊的蘭索爾家族不敢冒險。而克里夫司祭本身就是教廷的魔導士,擁有光元素的高級魔法,本身實力出眾不必擔心而挑選了最快達到聖殿的路途。
“就在這裏吧。”克里夫司祭拉開帘子瞄了一眼,然後轉過頭來輕笑地看向蕭闌,“下去走走吧,你應該還未曾見過這番景色。”
當蕭闌下了馬車的時候才終於明白克里夫司祭說的話。
洛費之城,被稱之為灰燼之城的地方。
雖說是傍晚,但是天空只剩下微光,就那一點光束似乎都即將泯滅一般。四周的土地盡然是一片灰色,那濃郁的陰暗似乎遍佈視野,難以確認方向。而腳下踩着的幽深的土地看不到任何植被,只剩下塵埃遍佈,灰燼於墨。空氣里瀰漫著一種腐爛而又壓抑的氣息,讓人有些不舒服的窒息感。
“伊索兄長。”
蕭闌轉過身來便看到索菲亞已經走至了自己的面前,低眉順眼地喚了他,而索菲亞身邊一同走過來默默跪下的正是他買下的此時橙紅色頭髮的罪族小奴隸。
“謝謝了,沒給你添麻煩吧。”蕭闌伸手拍了拍男孩的頭髮,男孩也不抬頭,只是依然跪着讓蕭闌撫摸他的頭髮。說來他原本是和男孩一車的,但是遇到了索菲亞和司祭之後便因為邀請而上了克里夫司祭的馬車。然而那男孩還一人在馬車裏,蕭闌躊躇不下,索菲亞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來了主動去了蕭闌的馬車,並說需要一個奴隸使喚。
索菲亞搖了搖頭,她的視線看向不遠處的克里夫司祭,然後微微低下頭向蕭闌告別。在邁步時卻在蕭闌耳邊輕聲開口,“請少與克里夫司祭接觸。”
蕭闌的身體一怔,不由得轉過頭去看向索菲亞,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蕭闌倒是知道這個世界裏男人和男人婚配並不是奇事,他的妹妹該不會因為他和克里夫司祭談了一個下午便吃醋了吧?或者說,這難道算是個提醒?
“伊索大人,晚餐已經為您準備好了。”洛克從一旁走了過來,笑着低頭恭敬地說著。
“恩,我真是餓了。”蕭闌點了點頭,他其實今天下午的時候就已經覺得餓了,但是在一個享有聲望的司祭面前他也不好意思說出口。他低下頭,拽了拽還跪在地上恭順的孩子,語氣隨意但卻帶着明顯的寵溺,“還沒跪夠啊,起來,吃飯去。”
洛克輕笑着沒有發言,似乎已經對蕭闌對一個罪族奴隸如此友善的態度已經習慣了。
“我該給你起個名字。”蕭闌拉着那孩子邊走邊說著,沒有名字真是不方便,要叫這個孩子的時候都不知道喊什麼。反正現在孩子的身份已經變成了普通奴隸,取個名字也再正常不過。
蕭闌苦惱着到底該取什麼名字呢?為什麼他腦子裏浮現出來的第一個名字永遠都是狗蛋兒?
“你想叫什麼?”蕭闌想了想還是放棄了,轉而便問了孩子。
“聽大人您的。”那孩子仰起頭來,斗篷下那雙枚紅色的眼眸眨巴着看着蕭闌。
蕭闌看着那孩子漂亮的眼眸,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蕭闌的藍眸微眯着,右手抬起,袖袍微微滑落露出了骨節分明的手,指尖緩緩落到了男孩的眼角。
“還好你的眼睛不是黑色的。”蕭闌看着孩子玫紅的瞳色,不禁鬆了口氣。
男孩歪了歪頭,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望着蕭闌。
“沒什麼,走吧。”蕭闌搖了搖頭只當是自由自語,揉了揉男孩的頭髮。
男孩靜靜地跟在蕭闌身後,他微垂着眼看着那隻拉着自己的手,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弧度。
枚紅的眼眸里一抹濃郁的暗色緩緩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