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節
這話一出,兩人都有些發愣。
謝南青是暗自吃驚,沒想到自己會不經大腦的說出這麼一句,心滿則是有些不知所措,畢竟從小到大還沒有人跟她說過這種類似於戀慕的話。
是她誤會了吧。
心滿想着,謝兄待她一直很好。恐怕就像是從容哥哥一樣,把她當妹妹一樣疼惜,所以那個‘喜歡’,大抵就是親情那種吧。
思及此,她神色如常的點了下頭,道:“前堂應該忙的不可開交了,我們也去幫忙吧。”
“好。”謝南青應聲,心裏說不出是鬆了口氣還是失落。
為什麼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正常來說,聽到這種話不是應該覺得震驚嗎?
難道……她的心裏也是有他的?
這個認知讓謝南青心頭泛起了喜色。
是啊,一定是這樣。
最開始的時候,心滿明明就是不愛說話,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可現在變得這麼活潑,難不成是因為他?
謝南青樂陶陶的,那手幾次三番的想要落在心滿肩頭,卻總是在最後一刻將將止住。就像是在猶豫着什麼。
是了,是他不願唐突了她。
來日方長,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慢慢相處,互相了解,小一不是曾說過,感情是水到渠成的事,順其自然才是最佳的方式嗎?
兩人各懷心思,卻誰都沒有點破,只是並肩站在一起的模樣,生生多出幾分曖昧的味道。
他們結伴去了前堂,身後的高牆之上。鳳陵祉生生捏碎了一角牆頭。
他不眠不休的趕了數天的路才到金陵,找到唐從容新租的宅邸時,卻是敲了半天的門都沒人見出來,要不是周圍的鄰居告訴他,仁和堂今日開張大喜,他還不知道要在門口等多久。
仁和堂是間醫館,心滿與唐從容近段時間一直在忙着張羅,這是暗衛在密信之中提到過的。
這一下沒找到人,他倒是冷靜了一點,打探到仁和堂的位置后沒急着趕去,反而是找了間客棧,要了熱水和浴桶好好清洗一番。他這一路風餐露宿,看起來應該很是狼狽,這個樣子是萬萬不能讓心滿看到的。
就這麼一番折騰,倒是耽擱了不少時間。於是也來不及吃點東西,換了乾淨衣物就巴巴趕到了仁和堂。
堂前早就因着蜂擁來看病的百姓堵得嚴嚴實實,鳳陵祉不怨自降身價跟一群平民擠來擠去,便繞到了後院,想從後頭進去。
可哪曾想,這一攀上牆頭,就讓他聽到了這麼一席話。
這謝南青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鳳陵祉面色鐵青,慣來平靜無波的眼眸中也浮現出深沉怒意。
摘星一早就得到了鳳陵祉趕來帝京的消息,可沒想到他來的這麼快,還剛好被他聽到了謝南青說的那些混帳話。
“王爺……”摘星心驚膽顫,只恨不得自己瞎了眼,這樣就能當作沒看到鳳陵祉,“您怎麼來的這麼快……”
真是要命。要知道今天王爺就會到的話,他就是拼了這條命也得阻止謝南青出現在王妃身邊。
“本王要是再不來,人都要跟着謝南青走了!”鳳陵祉冷冷的睨視着他,那目光有如實質,瞬間就讓摘星驚出了一聲冷汗。
“你可真是長本事了,”鳳陵祉輕輕一躍,便入了內院,因為所處位置偏僻,又有眾多高堆起來的藥草架所擋。所以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潛入,“這麼大的事也敢瞞着本王。”
“王爺恕罪。”摘星悄無聲息的在他身後落了地,接着便跪下告罪。
鳳陵祉拂袖,“去把唐從容叫來。”
摘星領命:“是。”
鳳陵祉離開之時沒發出一絲聲響,摘星低頭跪了很久,直到那股懾人的威壓消散之後,才敢抬頭。
眼前已經沒有了鳳陵祉的身影,他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可摘星還能感覺到身上猶存的那種心悸,當即不敢耽擱,直衝前堂找尋唐從容。
……
“你做什麼?”
唐從容這才剛將一位百姓領到坐堂大夫面前,摘星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強行將他拖進內堂。
這邊引起的小騷動吸引了心滿的注意力,她循聲望去,只見到唐從容一閃而過的身影,不由奇怪,“哥哥怎麼了?”
謝南青正手忙腳亂的安置着椅子和凳子,讓還沒看病的百姓們能夠歇歇腳,聞得心滿此言,隨口回了句:“大概是椅子不夠,所以進去裏面取了吧。”
是嗎……
心滿擰着秀眉,總覺得剛才好像聽到了唐從容說了話,但是因為周遭太過吵鬧的緣故,倒沒聽清說了什麼。
謝南青:“肯定是,唉呀你快來幫幫忙,這東西怎麼要擺在哪裏?”
心滿被他這一叫,倒也沒心思想太多,忙過去幫忙。
另一邊,唐從容被摘星迅速帶到了後院的廂房之中。
仁和堂有前堂和後堂之分,前堂乃是望聞問切的把脈之處,後堂則佈置了數十張病榻,每張病榻都以紗簾圍圈住,乃是遭受外傷的病患休息的地方。
在後堂外面,是個露天的大院子,院中高高矮矮的立了許多的木質高架,每層分門別類的放着晒乾的藥草,平日裏夥計們都在這挑揀藥草。
而在院子的兩側,則是店中夥計和大夫們歇息的地方,此刻因為所有人都在前堂忙着,這裏倒是顯得靜悄悄的。
摘星將唐從容直接帶進了其中一間房門大開的房間。
屋內站有一人,白衣翩翩,衣帶生香,一頭束得整齊的髮絲猶帶濕意,看得出是在來前沐浴梳洗了一番。
唐從容看着屋中的男人,溫雅俊朗的面容上沒有半分意外。土頁扔亡。
他朗聲道:“王爺倒是消息靈通,得知仁和堂今日開張,特地趕來祝賀。”
鳳陵祉懶得跟他周旋,直奔主題道:“為何不回帝京?”
唐從容笑了笑,並不回答:“王爺自千里之外趕來,就是為了問這句?”
鳳陵祉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
唐從容施施然的走向他,在一側的桌邊落了座,“站着說話多累,坐吧。”
摘星早已識趣的退出了房間,還細心的將房門掩上了。
他的任務是跟在王妃身邊,護王妃周全,至於王爺與唐公子之間的恩怨,他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鳳陵祉順着他的意思坐了下來,“你在跟我置氣?”
唐從容笑了笑,一雙眼眸熠熠明亮,似蘊星光,“王爺覺得呢?”
鳳陵祉冷冷道:“好好說話。”
他本來就因着那個該死的謝南青而窩火,現在想從唐從容這邊得到一些詳情,又不好如何開口,只得先從旁事上切入,可這傢伙就像是成心要惹他動怒一樣,老是跟他打太極。
這要是其他人,可能會在鳳陵祉的威壓下折服,可唐從容是誰?
帝京城中那麼多的王公貴族,乃至於當今天子,他懼過誰?
唐從容心有溝壑,生性沉穩內斂,但不代表他沒有脾氣,這鳳陵祉本就是理虧找上他,現在居然還在他跟頭擺起了王爺架子,他能讓他如願才怪了,“王爺大老遠的跑過來,就是為了給從容甩臉色看?那從容真是不得不佩服王爺的閑情雅緻。”
他語氣溫溫和和,說出的話卻是字字帶刺兒,鳳陵祉幾乎是瞬間就冷了俊臉,望着他一言不發。
他要看,唐從容也不怕他看,眸正神清的與他對視着,坦坦蕩蕩。
這人簡直是……
鳳陵祉要被他氣的沒脾氣了。
這麼多年了,唐從容真是一點沒變。
看起來溫溫吞吞隨波逐流的樣子,但一涉及原則性問題,就犟成了牛,九匹馬都拉不回頭。
“每次都要對本王使上這副臭脾氣。”終是鳳陵祉退了一步,他緩緩閉眼,逸出聲嘆息,只這一下,那滿是威懾與壓迫的感覺悉數退散,“本王是欠了你嗎?”
“王爺不是欠我,而是欠了心滿才對。”唐從容此人行事,最懂的就是見好就收,此刻見鳳陵祉服軟,自然而然也就緩和了語氣,“您當初傷心滿的時候,可是鐵石心腸,眉毛都不曾動上一下。”
“……”鳳陵祉沉默了。
“無話可說了?”唐從容神色淡淡,倒是收了一直掛在臉上的和煦笑容,“王爺其實也不必多說了,因為我懶得聽。您想要讓心滿回帝京,那就自己去跟她說,若是她不願意,那麼抱歉,王爺不能帶她走。”
雖然他嘴上是說著讓鳳陵祉去找心滿,可這話隱藏的意思鳳陵祉又如何會不明白。
他能讓他找上心滿才怪了!
鳳陵祉都不必深想,就知道唐從容會從中做些什麼壞。
因為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曾經他一惹心滿不開心,從容必定會想法設法的報復回來,那些報復的行徑之中,又以誠邀朝中各世家公子去丞相府做客居多。
他吃定了他見不得心滿會與其他男人有瓜葛,也吃定了他一定會先低這個頭。
“你不是不清楚實情。”鳳陵祉緘默了很久,才開口道:“旁人不清楚,你還能不清楚嗎?很多事,她不知道是最好的。”
“我是知道。”唐從容道:“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王爺,您也知道我就心滿一個妹妹,旁人不清楚,您還能不清楚她對我來說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