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節
他鳳陵祉以為他是誰?傷了她寶貝妹妹的身心不止,還害她顛沛流離,在外受苦!
當時他是怎麼答應他的呢?
他說過會好好照顧心滿,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的!
可他做到了哪怕是一點嗎?
既然他可以言而無信,他又何必信守承諾?
要他將心滿重新送回那個牢籠,成日鬱鬱寡歡?
休想!
摘星被他這話問懵了。
“可是公子……”
“我不是你家主子的下人。不需要聽他命令。”唐從容還是在笑,只是語氣分明透着沉鬱,“就這麼回給他。”
“公子……”摘星抱拳,“您就別難為我了。”
要真是這麼回給王爺,恐怕他就是走着進去躺着出來了。
唐從容驚訝:“我難為你了嗎?”
他一臉的無辜,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是摘星在看他好脾氣欺負他。土何何扛。
摘星暗自抹了把汗,只覺對上唐從容這個人精,說起來真是累,“王爺希望您帶王妃回帝京,您為什麼不願意?”
“這倒好笑了。我帶着我的親妹妹,難道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唐從容冷嗤了聲,溫雅的眉目間頭次浮現出濃重的嘲諷,“我們就想呆在金陵,就是不想回帝京,這就是難為你?”
摘星張嘴。剛想說話,唐從容卻已然點着頭道,“既如此,我就是難為你,怎麼著?”
摘星:“……”
他能怎麼著?
憋着唄。
“公子,還望公子不要意氣用事。”摘星凝眉,沉聲道:“照現在的局勢,您與王妃只有回到帝京才是上策。”
唐從容無動於衷,“我唐從容走了那麼多年的上上道,還從不知道下下道是何滋味,今日便走上一遭了。”
摘星無奈:“公子。您這不是再跟王爺置氣嗎?”
唐從容理直氣壯:“我就是跟他置氣了。”
摘星:“……”
唐從容看了他一眼,終於緩和了神色,“行了,你也別廢話了,我意已決,不會再更改了。你還是早點把我的意思轉達給你家王爺,這比什麼都管用。”
……
因為唐從容的不配合,所以在摘星的信送達帝京七王府時,白柚眼睜睜看着自家王爺將手中的毛筆折成兩斷。
“心滿的近況呢?還是跟那個謝南青眉來眼去?”鳳陵祉心平氣和的問道。
這人明明就心裏氣得發狂了,面上卻還維持着這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白柚心驚膽顫,有點不敢往後念。
“怎麼了?”鳳陵祉瞟了他一眼,那深幽黑沉的眸子猶如古井般不起波瀾,但莫名就是讓白柚心裏發虛,“怎麼不繼續往下念了?”
是有什麼不好言說的事?
還是心滿與那謝南青發生了什麼?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鳳陵祉就覺得火冒三丈,只恨不得當場把那謝南青給剮了。
他把折斷的毛筆往邊上一丟,“拿信來。”
白柚猶豫:“王爺……”
“拿來!”
“是……”
白柚攥着那張薄薄的信箋,慢慢吞吞的往前挪着,鳳陵祉一個眼刀飛過去,“你是用爬的?”
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信里的內容是什麼,但是從白柚的態度來看,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可心滿那邊會出什麼事呢?
明有從容在身邊守着,暗處還有幾個暗衛日夜看護,充其量就是那個叫謝南青的傢伙老是在心滿面前晃悠,頻頻騷擾她。
鳳陵祉劈手躲過信箋,一目十行的掃過,在看到謝南青天天到宅子裏做客時。他尚且能忍住;可在看到他二人相談甚歡王妃很是開心時,他一張俊臉已黑如鍋底;更別提唐從容那樂見其成專門給他們留出單獨相處空間……
白柚看着鳳陵祉青一陣白一陣的俊臉,默默咽了口口水,“王爺,信從金陵送至帝京,路上已耽擱了幾天,可能現在王妃與那謝南青已經沒什麼瓜葛了。”
“可也有可能,他們的關係更好了。”鳳陵祉冷冷的說著,手中攥着的那張信箋竟是被內力震成了粉末。他一揚手,粉末紛紛揚揚,就像是下了一場小雪。
怎麼,在他這裏傷了心,就迫不及待的跑到了另一個男人身邊嗎?
用着那些曾經在他身上用過的手段,對着另一個男人呵護備至,跟上跟下,整日整日的嘰嘰喳喳,怎麼趕都趕不走。
還會大咧咧的說著一些讓人難為情的話,一點都不知矜持。
……
他坐不住了,“白柚,備馬。”
白柚一個激靈,“王爺?”
鳳陵祉起身,逕自就往外走去,“本王要去金陵一趟。”
啊?
白柚大驚失色。
“王爺,王爺!”他連忙追上鳳陵祉,“您怎麼能在這個關頭離開!”
鳳陵祉鐵青着一張俊臉,一言不發。
再不走,唐心滿都要被人搶走了!
白柚急了,可又怕引人耳目,便壓低聲音道:“王府之中有多少探子?您的一舉一動可是有人盯着的!”
府內眾人看着鳳陵祉面沉如水的大步走過,都躬身行禮,然後莫名的看着白柚一臉的着急上火,跟在他身邊匆匆說著什麼,但因為聲音被刻意壓低了,並不能使人聽清。
“王爺,您冷靜點!”眼看着馬廄近在咫尺,白柚終於以下犯上,一個健步衝到了鳳陵祉面前,啪的跪了地,“您真的不能離開啊……”
這一去,他們一直以來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這是第一次,白柚違背他的意願,擋在了他的面前。
“您不是不知道,那位一直都在想法設法的找您的錯,此刻您若是離去,恐怕立即就會有對您不利的流言出現。”白柚低垂着眼睛,視線中可以看到一角雪白的袍袖,纖塵不染,隨風飄飛。
他覺得現在的王妃,對於王爺來說就像是這一角衣袂。
明明近在咫尺,卻怎麼也沒辦法抓住。
鳳陵祉始終沒有說話。
白柚一直在勸他,從利到弊來來回回分析了不下十回,每次的結論都是留在帝京,不能前往金陵。
“其實我一直在後悔。”
就在白柚開始第十一回的勸阻之時,鳳陵祉終於開口了。
他沒有用一貫以來的稱謂,反而用了‘我’這個平易近人的自稱。
“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
白柚急道:“王爺絕對不會錯的。”
鳳陵祉搖頭,嗓音冷沉,“不,我是指在心滿這件事上。”
白柚不明所以。
鳳陵祉輕嘆了聲。
捫心自問,這麼多年來他從未做過錯誤的決定,永遠是走一步想十步,不會讓自己陷入到兩難的境地之中。
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已進退維谷,沒有後路了。
其實從理智上來說,他的所作所為並沒有什麼不妥。
他知道自己是在乎心滿的,也不希望她有事,可那個人就是抓住了他這點心理,頻頻在心滿身上做文章,就是要逼得他走出這一步。
他將驚鴻接近府,縱容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讓世人知道,七王妃已經失寵,他現在在乎的是個青樓女子?
本來一步步的按照計劃走,是絕對沒錯的,他一定能迷惑那位,讓其從心滿身上移開,這樣,心滿能夠安安全全的呆在王府之中,他的羽翼之下,待到他將所有事情全部解決了,就能將一切全盤道出,尋求她的諒解。
可他低估了自己的心。
若他是個無心之人,自是能夠不受干擾,可壞就壞在他整顆心都落在了心滿身上,於是她痛苦,他感同身受,她言語激烈,他也控制不住的反唇相譏,這樣一步步的讓事態脫離了原本的軌道,他與她之間越來越遙遠,那是由心劃出的鴻溝,是他一步步將她推到了別人的身邊。
走到了這一步,他相信那位心裏也開始疑惑了,懷疑着他是不是真的變了心。
只要熬過了這一步,那麼心滿自然而然的就能夠脫離危險圈,安然無憂的生活,等待着他將一切都解決了,去找她。
可這一切都有一個基準,那就是沒有別的男人出現。
這麼多年來,她從來不曾看過別的男人哪怕是一眼,滿心滿眼都只有他一個人,所以他自信着她不會離開,就算他傷她再深,她也會留在原地。
可現在突然冒出個謝南青。
在與他決絕而爭鋒相對的時候,她會對另一個人男人微笑,和另一個男人相談甚歡,甚至連唐從容都默許了她這行徑。
從容心思縝密,又是個玲瓏樣的人,雖然自己從未嚴明,但他定是能知道自己是有苦衷的,可就算如此又如何呢?他也在惱着自己傷了心滿,讓她難過痛苦。
從容從來都捨不得心滿受丁點委屈,對於他而言,有苦衷又如何,只要是傷了他的寶貝妹妹,他就是不允許!
“那位既然想要看到本王失控,那便讓他看吧。”鳳陵祉終歸還是恢復了冷靜。方才一時情緒上涌沒能控制住,但現在他回過神來,便又變回了平日裏疏冷淡漠的七王爺。
就是心中再波濤洶湧,他也不允許自己在下人面前透露出半點心聲。
“不要再勸了,本王心意已定。”他繞過白柚,最後留下了句:“管好王府諸事,等本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