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不知所措
“終於要回家了……”
站在船沿，我凝視着身旁一臉喜悅的傳紅，心中一股暖流緩緩流過。
抬頭仰望，只見碧空如洗，連帶着心情也如這天氣一般。心中回想起先前離開時蘇行怪異的模樣和李三娘故做大方弄的排場，我突然一陣莞爾，失聲而笑。
“怎麼了？”傳紅見我發笑，忍不住靠過身來，低聲問道。
牽過她的柔荑，我微微笑道：“我是想起了先前之事，因此發笑。”
“先前之事？”傳紅一怔，便即省悟過來，笑道：“你是說蘇公子的那張臉吧？”
“哈哈……不錯！不錯！”我大笑道：“不愧是唐某人的娘子，果然聰慧無比，唐寅先前在想的，就是蘇行的那張臉。”
“誰是你娘子啊？”傳紅臉頓時一紅，嗔怪的甩開我手道：“也不害臊。”
負手遠眺，只見大江奔騰而去，滔滔流水自西向東，延綿不絕。江面上更是白帆朵朵，漁歌號子此起彼伏。忍不住低吟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傳紅一怔，隨即笑道：“你是在自比英雄了？”
我搖了搖頭，忖道：“英雄？英雄到底是什麼？我並不知道，或者在這個年代來說，那些馳騁疆場的無敵猛將們能稱得上是英雄吧……但對於我這個現代人來說，英雄到底是什麼，我卻不知道。”
正因為我偷窺了天機，知曉了那寧王最後的下場，才會有先前的那番所為，認真說來，那實不是所謂的君子之道。只是……對於我這個現代人來說，我又怎會在乎這些呢？
或者，換做幾天前的我，也許會為這些虛名俗禮所累，但已經放開手腳的我，又豈會在意？
忍不住微微一嘆：“寧王……朱宸濠……”
聽到我低聲嘀咕，傳紅忍不住又靠上前來，柔聲道：“你是不是在擔心？”
我點了點頭，忖道：“我又怎能不擔心呢？若這寧王真如歷史上所說的是‘胸懷大志’，我今日的所為，只怕一定會引起他的嫉恨，可是若我真的受了他的招攬，那最後的結局自不必贅言。”
柳眉深鎖，傳紅道：“這都是因為我……”
話還未完，我急忙攔住，責道：“傳紅，唐寅對你之心你難道還不明白么？莫說是這點事情，就是再大的困難我唐寅也不放在眼裏。不就是一個寧王么？莫說他只是個王爺，便是皇帝老子我唐寅也不放在眼裏。”
這回是換作傳紅急忙捂住了我的嘴，嗔怪的橫了我一眼，回首向船尾的艄公一看，才道：“這話也能亂說的么？”
我心中感激，忍不住開玩笑道：“是！是！多謝娘子提醒。”
“我是在和你說正經的！”傳紅假意露出惱怒的模樣，道：“正所謂民不與官斗，你雖是名動江南的才子，但那寧王更是一朝王爺，若他真要與你為難的話，傳紅……傳紅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
聲音愈底低，顯然傳紅正為這事煩心。
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平之氣，暗忖道：“再怎麼說我也是從未來而來的，怎也比你這什麼狗屁王爺多了數百年的知識，要真是把我惹急了，恐怕也未必於他有什麼好處。”
想歸如此想，但我更深知，我雖擁有遠超這時代的知識，但畢竟孑然一身，若妄圖以一己之力與那寧王對抗，恐怕最後只能落得個慘淡收場。
以前常看過一些穿越時空的科幻小說，書中主角總能在回到過去以後大展神威，好象只要擁有了超時代的知識，就萬事搞定。
但處身其間的我卻深知，這根本是不可能的，想要以一己之力來改變歷史滾動的車輪，那簡直是痴心妄想。
除非……除非隨我一起來到這時代的，是一整支全副武裝的軍隊吧……
“不管這麼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心中突感煩惡，忍不住急噪的說道：“反正現在事已至此，那再想也沒有什麼用了。”
橫了我一眼，傳紅不同意的道：“怎能這樣？所謂謀定後動，智者所為！相公乃是名動一方的才子，難道就真的想不出一點辦法來嗎？”
看着傳紅一副若有所指的樣子，不知為何，我原本略顯煩亂的心頓時又靜了下來，開始細心思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歷史上唐寅，呃……也就是我是借裝瘋來躲過寧王的招攬的，可是現在……現在我能這麼辦嗎？”
先不說突然做此轉變那寧王會不會相信，更重要的是，我實在不信那寧王會這麼快便想要招攬我。
雖說我現在已經名動江南，但畢竟是布衣，在朝中可說是沒有一點勢力，他招攬我只怕於他沒有多大好處。更重要的是，若他因為招攬我而泄露了他的本來目的的話，恐怕是要得不償失了。
“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大喜忖道：“歷史記載，那寧王反心初露時，是在正德皇登基以後，而此刻……只怕還不敢如此明目張胆，便連他那日到傳紅處會我時，不也是布衣而往嗎？是了！定是如此，事情好辦得多了。”
見我突然一臉的喜色，傳紅知我已有計較，便道：“不知相公可想通了？”
一整衣襟，我正色肅容，朝着傳紅躬身一揖，道：“娘子，多謝你方才提點。”
傳紅微微一笑，臉色微紅的側身避過，好半晌才低聲道：“我提點了你什麼？傳紅只是個婦道人家，於這些事是不懂的。倒是相公家中的那位姑蘇才女昭容姐姐，應該對這些更有看法。”
一句話頓時提醒了我：“是啊！我怎麼把這給忘了？說起來岳父大人也是朝中翰林，上次以他一會匆匆，但唐某好象聽他說起南派和北派之分，若果真如此，這寧王自然是南派中人，而我既然有位北派的岳父，只需要把事情扯到大的方向，我這樣的小人物反倒安全了。”
心中計較明白，頓時把之前的煩惱全都拋開，哈哈笑道：“到底是娘子聰明，現在唐某是真的安心啦。”
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愁容，傳紅道：“只是不知道昭容姐姐可願意收留傳紅這苦命人……”
“這……”我又怔住了。
這些日子以來，我都在刻意的迴避這個問題。是啊，那日我拂袖離家，飄然來此，恐怕早把昭容和月琴的心傷透了，別的不說，單是傳紅入我唐家之門一事我就沒有任何把握，而之後的事，就更別提了。
一瞬間，我原本歡喜的臉色又黯淡了下來，心中只想着三個字：“怎麼辦？”
“或許……或許昭容她們並沒有放在心上也說不一定的……”事到如今，我不得不盡量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
只是卻也知道，這可能性實在很小。
昭容和月琴的性子我很清楚，一個內外俱剛。自小便是姑蘇有名的才女，尋常男子從不放在心上，便是周文祝三人如此才學，在她面前也經常被壓得抬不起頭來。要她接納月琴還好說，畢竟她們是從小的玩伴，更是閨中密友。可是要她接納傳紅，只怕……
而月琴雖然是一副外表柔弱的樣子，但外軟內剛，凡事極有主見。只是經常隱在昭容的背後，才會讓人忽略了她。我直到此刻還清楚的記得她在羅府謎會時的精彩表現，要她接納傳紅，恐怕也不大容易。
還有爹娘，他們又會怎樣看傳紅這個出身青樓的兒媳呢？
我可以不在意他人的眼光，我可以橫眉冷對千夫指，但是我能不在意他們的眼光嗎？我自問做不到這一點。
即便是我做到了，傳紅又會有什麼想法呢？
一時間，我只感覺腦中一團混亂，一千個可能在我腦海中不停的翻來覆去倒騰着，不由得呆立當場。
“相公……”傳紅見我模樣，心中不忍，靠過身來低聲道：“其實傳紅實在不值得相公這樣煩心，傳紅本就是一風塵女子，今身能遇到相公已經是萬幸了，其他的，傳紅實在不敢再奢望什麼，如果相公實在為難，那傳紅……傳紅……”
說到這裏，不禁低聲飲泣起來。
我心中煩亂，實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才好，愣愣的發了好半晌的呆，才道：“傳紅，你放心，唐寅絕不是那種無情無意之人，天下人誰都可負，但唐寅絕不負你。”
“可是……”
攔住她話頭，我堅定的道：“不用想這麼多了，一到蘇州咱們就回家，如果家中實在不能容你，我們……我們便一同往它處去吧……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
說到這裏，我卻是在心中一嘆：“天下之大，可我唐寅能去的，又有幾處？”
不再說話，傳紅眼中閃過一絲感激的神色，銀牙一咬，似乎暗中下了個什麼決定，輕輕把身子靠在我懷裏，柔聲道：“相公，便讓傳紅再為你奏上一曲吧。”
說完不待我答應，便自懷中取出洞簫，倚在我身上幽幽的吹了起來。
狂人語：今天好象、似乎、可能、大概是《光闇之歌》的作者我是一隻貓的生日，狂人在這裏先祝貓貓生日快樂。至於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這樣的話說過的人太多，狂人就不說了。不過呢，貓貓又長大了一歲，還是應該感到高興的，至少……不會再追着狂人要糖吃了……
呵呵，玩笑玩笑，貓貓生日快樂啊，狂人祝你書賣得多多，錢賺得多多，什麼都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