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神秘來客
不理眾人嫉妒的眼神，我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對旁邊的蘇行拱手高罪道：“蘇兄……”話還未完，蘇行就先一步攔住道：“唐兄不需在意小弟，蘇某理會得。”
其實我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蘇行如此一說，倒也免了我的尷尬。當下感激一笑，步出房來。
剛一出房，一個老鴇快步迎上，媚笑道：“哎呀！是唐大才子啊！今兒咱如夢閣可是蓬壁生輝了啊，來來來！這邊請。”
我心下好笑：“恐怕你連我是那顆蔥哪顆蒜都不知道吧？”
卻也不忙說破，一拱手學着蘇行的口氣道：“有勞媽媽帶路了。”
“哎呀！唐公子客氣了。”那老鴇手中紅巾一揚，連連笑道：“來！這邊請！”
我回頭望了一眼蘇行，點了點頭，隨着那老鴇而去。
跟着老鴇下得樓來，這才發覺如夢閣中之人竟多得超乎我的想像。只見一樓大廳中站滿了人，先前在樓上時雖也看了個大概，但真正看清楚時，才知先前不過是以管窺豹，所見不過十之一二罷了。
望着眾人如刀一般的目光，我雖自負洒脫，但也感到彆扭之極。好在帶路的那老鴇似乎對這些非常熟悉，就好似什麼都沒看到般的引着我破開眾人的包圍，朝後院行去。
方進後院，頓時鬆了口氣。
只見夜色籠罩下的天井中樹影憧憧，一陣微風拂過竟帶着各種花香撲鼻而來，先前略顯煩悶的心情頓時為之一松。
“唐公子，天黑！您走好了。”老鴇放慢腳步，回頭說道。
道聲有勞，我亦步亦趨的隨着那老鴇穿過天井而去。
剛一過天井，眼前景色又是一變。
只見不遠處幾盞高懸着的氣死風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將黑夜中的一泓潭水映照得泛起點點霞芒，再加上四周若明若暗的山石草木，頓時構成一種奇特的畫面。我忍不住嘆道：“曲欄風露夜醒然，彩月西流萬樹煙。人語漸微孤簫起，玉郎何處擁嬋娟？”
“哎喲！才子就是才子，出口成章啊。”
我方一吟罷，前面的那老鴇就一臉獻媚的說道。
道聲不敢，心下卻是苦笑：“說起來，在我那個時代，‘出口成章’可是有另外的含義的。”
又行得幾步，那老鴇指着不遠處的一座小亭道：“唐公子，那便是望月軒了，您自便吧。”說罷轉身循原路去了。
我心下不由得一陣疑惑：“豈有迎客迎到半路之理？”
心中雖覺古怪，但此刻也不容多想，當下搖頭苦笑，藉著高懸在望月軒上的氣死風燈傳來的微弱光芒向前摸去。
行到近前，我才發覺這裏初看雖似一座亭子，但卻佈置得極為雅緻。臨水而立，亭子周圍更是遍植花草，此刻雖是黑夜，但我依然能感到這裏的不凡，若是在白天，恐怕景色更加迷人了。
“唐相公還不請進么？”
我正在心下感嘆時，亭內突然傳來一人的聲音道。
心中微感愕然，忖道：“怎麼不似傳紅的聲音啊？”
正疑惑間，亭上的布簾一掀，一個丫鬟模樣的人走了出來，道：“唐相公，我家小姐有請。”
我這才釋然：“原來先前說話的便是這丫鬟了。”
微一拱手，道聲有勞，便隨着那丫鬟進去了。
亭內燃着幾根紅燭，剛一進來，習慣了黑夜的眼睛還不太適應，我忍不住以手遮眼，過得半晌才慢慢放下，向前望去。
只見亭子中央擺着一張石桌，桌上滿是瓜果菜肴，而在桌旁坐着的李傳紅正似笑非笑的望着我。
心頭一陣激動，我張口欲言，卻感到喉頭髮澀，艱難的蠕動了幾下還是說不出話來。
李傳紅微微一笑，對那丫鬟道：“紅兒，你先下去吧。”
那被稱為紅兒的丫鬟掩嘴一笑，曖昧的看了我一眼，應聲“是”，轉身下去了。
“傳……傳紅姑娘。”
我不禁在心中恨恨的罵了自己一聲：“想我唐寅好歹也是江南名士，怎地這刻說起話來吞吞吐吐的？”
卻怎知道這李傳紅實是我第一個心儀的女子，再洒脫的男人在面對自己心儀的女子時，恐怕也難放開手腳。
雖然我家中已有兩位賢妻，也算得上是伉儷情深。但作為現代人的我，總對那兩樁婚姻有所抵觸，再加上和陸昭容、蔣月琴成婚時我有許多事並未想現在般想得清楚透徹，因此總感覺有些不對。
直到那日我遇上了李傳紅，一番暢談下不禁被她的才藝打動，在不覺中萌發了愛意，其後更因為眾人的反對，最終激起了我的逆反心理，好似頓悟般的將一切想了個明白，這才會不顧家人，追到此處。
“唐相公，不知到此所為何事啊？”
正思索間，李傳紅的話聲傳了過來。
我忍不住心下稍感憤怨，忖道：“我的來意你難道不清楚么。”張口便道：“自然是來娶你回家。”
話才出口我便怔住了：“哪有我這樣說話的？”隨即便又釋然：“這樣也好，省得轉彎抹角的煩。”
才子佳人的電影電視我看得雖然不多，但總算也有些了解。那些咿咿呀呀，無病呻吟的做派我雖然不反對，但也不贊成，與其轉彎抹角的徒亂人心意，倒不如直截了當的好。
李傳紅也被嚇了一跳，她怎都想不到我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臉頓時紅了。
燭光搖曳中，我只覺眼前一身白衣的佳人襯着滿臉的紅霞直如畫中仙女一般，一時間忍不住呆了起來。
“傳紅……傳紅不過是青樓女子，當不起唐相公厚愛。”
李傳紅玉首微頷，輕輕說道。
“當得！怎麼會不當得呢？”我只感覺現在腦中一片混亂，平時自負機敏的我竟有些詞不達意起來。
見我窘樣，李傳紅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我們先不談這些了，好么？”
“不行！”我斷然道：“唐某這次來為的就是把姑娘娶回家中。”說到這裏，心中執念湧起，頓時將先前患得患失的感覺衝到九霄雲外，腦中思維為之一清，繼續說道：“傳紅姑娘，唐某先前所說全都是真心話，此刻唐某隻想討姑娘一句話，此外的一切唐某實不想聽。”
李傳紅微感驚訝的抬起頭望着我，眼中似有一絲淚花閃過。
我緊緊盯着她，心下不免有些忐忑不安：“雖然我一直認定她喜歡我，但這畢竟是我一家之言，若她的回答是否定的話，我該怎麼辦？”
一直以來我好象都在刻意迴避這個問題，直到這刻，我才省起，若傳紅根本不喜歡我的話，我該如何自處？
是想電影電視中描寫的那般洒然一笑，然後離開呢？還是做出一副尋死覓活的樣子來？
好象兩樣都不合我的本性。
我自負自己的胸懷還沒有博大到自己心儀的女子拒絕自己后還可以沒事的程度，但我也做不出像電影電視中那些痛哭流涕懇求的樣子來。
“唉……”
忐忑間，只聞李傳紅一聲長嘆。
我心中頓時有若雷擊一般：“她為什麼嘆氣？難道她真的不喜歡我？不！不會的！我明明從她的簫聲中感到了她對我的愛意，這不會錯的！”
“唐相公，小女子身為青樓中人，能得相公青眼相加，此身足矣……但妾身非是自由之身，唐相公……唐相公還是……”
一聽這話，我頓時明白了她的顧慮，打斷道：“傳紅，只要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你放心，我唐寅才不管這麼多，我定要將你娶回家去。”
緩緩搖了搖頭，李傳紅道：“事情絕不像相公想的那麼簡單，傳紅之所以身在青樓還能保住清白不失，只不過因為看上我的人實在太多，顧此失彼下，弄得人人投鼠忌器，若我真的有心從了相公，只怕那些人會群起而攻之，相公雖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但您又怎麼知道官場中的那些人的手段呢？”
“這……”李傳紅的話頓時讓我想起了馬三爺。
“是啊！官場中人的手段實在是我想不到的……”我默然一嘆，道：“不過我唐寅就不相信這世上找不到一個說理的地方，便是豁出這身性命，我唐寅也再所不惜。”
“好！好！好！”
便在這時，亭外突然一陣鼓掌叫好聲傳來，我和李傳紅同時一怔。
“來的是誰？”同樣的疑問出現在我和李傳紅的腦海中。
“我雖然不太清楚傳紅此刻的處境，但從她先前的話中我多少也弄明白了一些，既然人人投鼠忌器，那麼便不會有人這麼明目張胆的硬闖這裏，可是外面的又是誰人？”
忍不住看了李傳紅一眼，露出詢問的眼色。
李傳紅微微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來人是誰。
我頓時又是一驚：“若來的是傳紅都不認識的人，那此事就更加蹊蹺了。”
“有客遠來，傳紅小姐和唐兄怎不開門迎客呢？”
亭外那人擺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侃侃而言。
“不管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心中暗下決定，對傳紅使了個眼色，便大笑道：“好好好！只衝着這句話，便當浮一大白！只是不知外面的是哪位賢兄？唐某聽着怎麼耳生得緊。”
正說著，布簾一動，一人掀簾而入，卻是蘇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