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隻手遮天

10.隻手遮天

?杜雲朗回府時,已是到了門禁時分。

杜百年竟然未在府里。

“日暮的時候,敏王爺府里來人請過去的。”小夫人有些憂心:“是敏王爺的世子親自過來請的,說是敏王爺不好了呢。”

杜雲朗點了點頭:“自作孽不可活,這次便是爹也救不了他的命了。”

小夫人不由緊張:“敏王爺的事情不會和你大哥有些干係吧?”

杜雲朗笑道:“正是呢。”

杜雲逸帶昭兒來給雲朗請安,雲朗瞧昭兒臉上有傷,問雲逸道:“是爹打的?”

雲逸輕嘆了口氣:“是大哥代爹出手……後日便是娘的忌日了,爹和大哥的脾氣都不太好呢。”

每到前王妃彎彎的忌日,杜百年和杜雲軒的脾氣都會越發地暴躁。

昭兒立在一側,有些忐忑,也有些歉意:“對不起。”

雲朗過去揉揉昭兒的頭:“不關你事。”

雲軒回來時,早過了門禁時分。若是杜王爺在府里,必是要罰的,如今王爺不在府中,便是雲軒最大,誰敢說半個不字。

雲朗、雲逸和昭兒過來給他請安。

雲軒神清氣爽,先問雲朗道:“蕭家和千家是什麼關係?”

雲朗忙欠身道:“明兒雲朗便去查。”

雲軒淡淡一笑:“查仔細了。無論查得出什麼或是查不出什麼,千家都留不得了。”

“大哥。”雲逸忙欠身道:“千家總也算得是小夫人的親戚,大哥還是多留一絲情面吧。”

雲軒冷冷地道:“你與千家之子千錦可有私交?”

雲逸一愣,忙道:“只有數面之緣,並無深交。”

雲軒端茶:“很好,我要納千錦為賢,以後千家的產業便交由昭兒打理吧。”

杜雲昭在旁側聽得直眉楞眼,忽然聽大哥提了自己的名字,不由更是納悶,道:“打理什麼?昭兒不懂。”

“你二哥會幫你。”雲軒放了茶:“都回去侯着吧。”

杜王爺尚未歸府,當兒子的,自然不能先睡。

“雲朗回去跪着。”

雲朗、雲逸和雲昭欠身行禮告退的時候,雲軒忽然想起雲朗還有錯處未罰。早吩咐過雲朗命人看着九兒殿裏的人,結果還會出這樣的紕漏,雲朗確實該罰。

雲朗應錯道:“雲朗知錯了,今兒已處置了九兒殿裏的人,以後斷不會再有別有居心的人能活在宮中。”

雲昭隨着二哥、三哥出來,還是忍不住問道:“二哥說的處置了,是什麼意思?”

雲朗用手比了個手勢:“一刀一個殺了,再用化骨水化去,不留痕迹。”

雲昭以為二哥在開玩笑,可是又不像。

“昭兒乖。”雲朗笑着又揉揉雲朗的頭,才回房去了。

昭兒住的院子離雲逸最近,雲逸卻還是先送昭兒回院子去。

“明兒起,會有先生來教你營賈之道,你可要好好學,千家的產業龐雜,若是處理不好,大哥那裏可是不好交差。”雲逸和聲道。

“大哥要把千家的產業奪過來?”雲昭無來由地就有點怕這個大哥,但是卻覺得三哥很是親切。

雲逸微微一笑:“該是千家哪裏犯了大哥的忌諱吧……總算大哥要納千錦為賢,不會傷了千家人的性命。”

“三哥……”雲昭覺得大哥果真很有權勢,也很可怕。過了半響,才道:“大哥說的納賢,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是做幕僚嗎?”

雲逸不由失笑,看了看昭兒,又有些心疼:“自然是做大哥的妾室……小松人很好,他和大哥不一樣,他一定會對昭兒好的。”

孟嘯松,如今已承襲父親的爵位,成為孟小王爺。三年前,孟王爺辭世,孟嘯松侍奉母親扶靈回祖籍守喪。如今喪期已過,孟嘯松卻是過慣了安逸清閑的生活,一直未曾回京復職。

如今雲昭被杜家尋回,杜王爺已是命了雲逸向孟家傳了消息,孟嘯松接到消息后立刻奉母命折返京城,不日就會到杜家敘親。

“昭兒放心,小松這輩子即便娶親,也僅是為全孝子之道而已。他自幼就喜歡昭兒,絕不會欺負昭兒的。”雲逸瞧昭兒愣在那裏不知所措,用手也揉了揉他的頭:“若他對你敢有半分不好,別說大哥、二哥不容,三哥也一定狠狠收拾他。”

“我,我真要與那個什麼孟小蔥成親嗎?”昭兒覺得簡直不可思議。

“不過爹說孟王爺喪期剛滿,與你的親事倒也不急。”雲逸笑道。

昭兒深吸了一口氣,這事可真得好好謀划啊。

想讓我嫁人為賢,與人為妾……這真不行,哥是直男啊!

昭兒憤憤不能平。對於什麼狼男、狐男之說,昭兒可不買賬。不過,昭兒也知道此時不宜輕舉妄動。

一入侯門深似海,這話可真是一點不假啊。

昭兒如今進了杜王府,深深覺得自己勢單力薄啊。

爹挺霸道的,還挺粗魯。大哥更是深不可測,而且感覺非常的心狠手辣。二哥呢,看着挺開朗挺親切的,在外面也是殺人如麻,殺人不眨眼啊。只有三哥雲逸看起來和藹可親,也很善良,卻也一定不會站在自己這邊的,很明顯,三哥也是同意自己被納賢的。

昭兒決定慢慢尋找機會,如果能擺脫做賢的命運,那這裏的穿越生活,也許還真不錯呢。

昭兒喜歡有爹,有哥哥,尤其是二哥、三哥揉自己頭的時候,真是很溫馨呢。

敏王爺躺在床上,兩眼發直,渾身顫抖,面色蒼白,就像忽然老了幾十歲似的。王妃和一些女眷圍在他床頭,低聲哭泣。二子帶着幾個幼子亦是圍在一側,各個面帶凄容。

杜王爺進得室內,不由蹙眉,敏王妃忙帶着一眾等跪過來,哭求“杜王爺救命”。

世子子俊攙扶起母親,低聲吩咐二弟先帶人出去。

“敏王爺,你這是怎麼了?”杜百年看着敏王爺的樣子,也有些難以置信。前兩日還曾在朝中見過敏王爺,精神矍鑠、精明幹練的樣子,如今不過兩日功夫,卻變成了如此行將就木之色,確實也讓人唏噓。

“杜王爺。”敏王爺終於睜開了眼睛:“你來了,你可來了。”敏王爺掙扎着要下床,子俊忙扶住父親。

“你退出去,我與杜王爺有話說。”敏王爺屏退了兒子,忽然撲通跪到地上,叩頭道:“求杜王爺念在昔日沙場同袍之誼,救我一家大小……”

“是我老糊塗,不知死活,冒犯聖駕,我便是粉身碎骨也絕無怨言,只是這闔府上下,百十條人命無辜啊,還請杜王爺援手保全,我願以全部家私相贈啊……”

杜王爺回府時,已過了夜半時分。他的馬車剛抵了正門,四個兒子已經一溜在門前恭迎。

“軒兒跟我去書房。”杜王爺看都不看另三個兒子,只是瞪了長子一眼,便徑直進去了。

“逸兒和昭兒回去睡吧,朗兒自己屋裏跪着。”雲軒吩咐三個弟弟,然後跟在父親身後去了。

杜雲朗不由嘆氣,對雲逸和雲昭揮揮手道:“去吧。”

杜王爺不及更衣,進了書房,坐了,雲軒已經奉了茶上來:“爹先喝茶。”

杜王爺接過茶來,一飲而盡,然後將茶杯頓在几案上:“說。”

雲軒微欠身:“敏王爺觸怒皇上……”

杜王爺一拍几案:“廢什麼話,我讓你說這些了嗎?”

“爹吩咐。”雲軒看着他爹,裝無辜。

杜王爺冷冷一笑:“朝中一向傳言,說是皇上御下有一秘密組織,名為御林軍,俱是深不可測的武功高手,這些人奉命暗中監視朝中重臣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便是閨房私密也不能逃出御林軍耳目……這御林軍一事,可屬實?”

雲軒用手輕揉了揉鼻子:“爹打聽這些做什麼?”

杜百年火了,伸手指兒子,又指身前地面。

雲軒無奈,只得屈膝跪在他爹身前:“是,爹英明,皇上御下確實有這樣一支人馬。”

杜百年騰地站起,用手指了雲軒半天:“是你的主意?”

“是先皇的意思。”雲軒立刻將責任推了出去。

好漢不吃眼前虧,若是他應下了,他爹估計立時就會踢他個窩心腳。

“你個混賬東西。”杜百年上去就是一腳,將雲軒踢倒在地。

雲軒忍了痛爬跪起來,垂頭。心裏嘆氣,這一腳還是沒躲過去。

杜百年打量了兒子半天,終於只是長嘆了一口氣:“先皇一向聖明……只是此舉,實在令臣子們寒心……”

雲軒心裏只是淡淡一笑。

“御林軍的統領是你?”

“兒子很忙……是逸兒。”

“什麼?”杜百年又要跳腳。

“逸兒是太醫院的供奉,實在閑適了一些……”雲軒略往後躲了躲,還是小心翼翼地解釋道。

“果真是沒一個省心的東西。”杜百年罵。

“滾起來。”杜百年坐了回去。

“謝爹明鑒。”雲軒站起來,輕聲喝道:“風前。”

“屬下告進。”門外,風前低頭彎腰而進,雙手的托盤上放着一壺新茶。

風前走到雲軒身前,屈下一膝。將托盤奉給雲軒,又轉對杜百年,將另一條腿也跪下來,叩首一禮,才退了出去。

雲軒又為爹添茶。

舊茶已涼,新茶微溫,正是杜百年習慣的溫度,他端起茶來一飲而盡。

雲軒這個兒子,在他面前確實是乖順。

“不能留敏王爺一命嗎?”杜百年問。

“敏王爺惹怒了皇上。”雲軒微退後半步:“是皇上的意思。”

皇命難違。杜百年能管得了兒子,當然管不了皇上。

杜百年無奈,蹙眉道:“家裏人呢?”

“斬草除根。”雲軒的口氣還是很淡。

杜百年猛地抬頭,嚇得雲軒忙又退後半步:“若是刑部圈了情有可矜,便可議贖。”

杜百年再瞪了雲軒一眼:“敏王爺願以全部家私議贖……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是。”雲軒立時便應。

杜百年又瞪眼睛:“不用請皇上的旨意嗎?”

“這些許小事,兒子自該替皇分憂。”杜雲軒小心翼翼地道。

這個兒子豈止是小事上能為皇上分憂,都快隻手遮天了。杜百年雖覺不妥,心裏也難免有一絲得意。

“爹也知道,御林軍的開銷實在也是不小的……兒子也是沒辦法。”雲軒瞧他爹眉峰有所舒展,心裏長舒了口氣,連忙賠笑,再為爹奉茶一杯。

“夜深了,爹早些安歇吧。”雲軒過去扶起杜百年。

“皇上即將大婚,你也多收收心思吧。”杜百年道。

“是。”雲軒輕嘆了口氣:“對了,爹,娘的忌日時,皇上要過來觀禮,順便為昭兒封爵。”

杜百年點頭:“皇上恩典,這些禮儀你打點吧。”

“是。”

再默默向前走了幾步,雲軒輕聲道:“爹,兒子想納一房賢室。”

“是好人家的孩子嗎?”杜百年走在府中靜謐的夜色中,覺得心情舒暢了不少。

“是。”雲軒笑道:“兒子的眼光,爹還信不過嗎?”

“你娶妾也好,納賢也罷,總是不能委屈了霜兒和寶兒就是。”杜百年沉肅了口氣。

“是。”杜雲軒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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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泉鳴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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